走出凤仪宫,坐上双人步辇,姜月萤还是一副神情恍惚的模样,耳尖残留一丝嫣红的余韵。
谢玉庭故意凑近了瞧,意味不明道:“公主扯谎的本事一流,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昨夜孤把你怎么着了。”
“我倒是好奇,你为何不惜拿出圆房不适当借口,如此推三阻四究竟有何缘由?”
“你在心虚什么?”
听起来咄咄逼人,但姜月萤面对他的时候紧张稍缓,面色恢复平静,因为对付谢玉庭这种不要脸的草包,随意编个借口哄哄就是。
“本宫又不是武将,玩鞭子不过是兴趣,岂能与将门之女皇后娘娘过招,万一打伤了本宫的脸,太子殿下来赔吗,你是不是要害我?”她竖起眉毛疾言厉色。
语毕,姜月萤突然有点庆幸,还好安宜公主一向无礼,如此一来,不论遇到何种无法解释的破绽,只要先发制人教训别人就是了。
都是别人的错。
都是谢玉庭的错。
“我母后性子刚烈却不跋扈,从不肆意伤人,跟你过招更不可能打伤你。”谢玉庭眸子一暗,意有所指说道。
姜月萤总觉得谢玉庭这话怪怪的,听起来像是讽刺谁。
但她现在没心思揣测谢玉庭的想法,因为自己实在太累了。
从昨夜到现在,数次提心吊胆,徘徊在身份被拆穿的边缘,犹如行走独木桥上,摇摇欲坠,一不小心就粉身碎骨,好在每次都有惊无险,否则她真的会崩溃。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解决自己不会用鞭,可是鞭法这种东西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除非有什么法子让她不能碰鞭子……
把手腕扭伤?
念头只出现一瞬,姜月萤眉头使劲皱起,露出痛苦的神色,不要……不想经受那种疼痛。
要不然把鞭子丢掉?
也不行,丢了一条还有下一条,总不能说自己对旧鞭子情有独钟,除了它都看不上眼吧,没听说过还要为鞭子守身如玉的。
思来想去,各种能想到的法子皆不靠谱。
姜月萤郁闷不已,双手抱臂无声叹息,嘴巴不知不觉噘起来。
一无所觉的姜月萤暗自苦恼,丝毫没注意某位太子殿下正凝视着她,目光深深如潭。
谢玉庭兀自看了一会儿,不动声色收回目光,打了个哈欠倚在步辇上小憩。
未时日光倾斜,穿透云彩照在宫道砖石之上,前往东宫路上,整齐的脚步发出沙沙摩擦声,步辇轻轻摇晃。
衣着华贵的慵懒男人昏昏欲睡,旁边的俏丽女子目视前方,瞳孔蒙上一层朦胧的纱,心里一团乱麻。
风默默吹着,静得万籁俱寂,仿佛日子永远漫无边际。
……
东宫,八角清凉亭。
暮色昏沉,倦鸦零零散散,慢悠悠飞回自己的树窝,凉亭四周静谧安寂。
谢玉庭支着脑袋,把玩腰间挂的黑白双色和田玉佩,指腹摩挲玉佩光滑表面,神色晦暗不明。
站在一旁的贴身侍卫玉琅抱刀而立,眼睛盯着看似神游的太子殿下。
他家主子有个毛病,每次遇到想不通的事情,就喜欢手里攥点东西把玩。什么折扇、酒杯、花枝子,有一回骑在马上差点把骏马鬃毛拽秃。
所以今日太子殿下又在琢磨什么?
玉琅没忍住说:“殿下,再摸这块玉佩的花纹就磨平了。”
谢玉庭回神,大发慈悲放过手里的和田玉配,转而开始摩挲自己的头发。
“……殿下,你在想什么?”
谢玉庭对玉琅没有丝毫隐瞒,直接道:“我觉得太子妃不太对劲儿。”
“哪里不对劲儿,你都不知道今早那个小婢女伤得有多重,恐怕没个十天半个月无法消肿。”提起这事儿,玉琅一脸厌恶。
他带着蒲灵去找伤药,路上趁机试探了几句,从她口里套出不少东西,尤其是安宜公主在姜国的行事作风,居然比传言还要夸张。
玉琅有心安慰几句,结果蒲灵对他说,公主殿下今日都没有罚她,可见心情不错,希望殿下能日日如此。
这算心情不错?
大受震撼的玉琅不知该作何言语,干脆闭了嘴。
“昨夜我提出跟她切磋,她不屑一顾,”谢玉庭目光难辨深浅,“今日去母后宫中请安,母后想试探她的鞭法,结果她仍旧百般推辞,就像是在怕什么……”
纵然她鞭法只学了个皮毛,也不至于为难到如此地步,难不成是怕输了没面子?
倘若是要面子,作为从小被捧着长大的公主来说,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这个姜国公主给他的感觉很割裂。
传闻中的安宜公主跋扈狠辣,不把人当人看,一不顺心就要杖毙宫人,说是罗刹也不为过。
可是他娶进门的太子妃,看起来并非冷血无情之人,她的凶狠浮于表面,戏弄她也只会骂人,甚至急了还会脸红。
一个常年手染血腥的人会有如此作态吗?
他甚至开始怀疑此人是不是真正的安宜公主,可是画像上的人细眉清浅,面容姣好,断然不会出错,那究竟是哪里出了错?
谢玉庭皱起眉头,疑心愈发浓重。
一定有什么东西被忽略了,安宜公主绝对有问题。
“可能她就是怕输了丢人呗,坏人都死要面子。”玉琅嘴抿成一条线,抱着臂冷冷道。
谢玉庭斟酌再三,慎重道:“小琅,你派几个信得过的人,想办法潜入姜国皇宫的后宫打听一下。”
“潜入姜国皇宫恐怕有点难……”玉琅犹豫。
姜国皇宫堪比铜墙铁壁,闲杂人等想进去难如登天,安插细作最好的法子是通过选秀潜入后宫,可是姜帝唯有故去的皇后一人,登基多年绝不选秀。
就连孩子也唯有皇后所生的安宜公主一人,因此才把她惯得无法无天。
谢玉庭说:“无妨,只要耐心总能找到机会,能办成此事就算大功一件,尽管去安排人。”
玉琅领命。
吹了一会儿暮风,玉琅终于忍不住问:“殿下,你好像对太子妃很感兴趣?”
谢玉庭撩起眼皮,懒懒道:“我这叫小心驶得万年船。”
玉琅点点头,又问:“你该不会是看上太子妃了吧?”
“我看上去像是饥不择食的人?”谢玉庭反问。
玉琅冷冰冰的脸露出一点笑意,故意用力点头。
气得太子殿下嚣张不服道:“我见过的美人数不胜数,岂会被这点微不足道的美色迷了心智?”
玉琅翻了个白眼,小声嘀咕:“你见过那么多美人也没碰过啊……说的跟身经百战似的,实则——”
“实则什么?”太子殿下微眯眼睛。
玉琅立马闭嘴,抱着黑刀装若无其事。
自家主子的台拆不得。
转眼黑雾晕染夕阳,天色渐晚。
“对了,四皇子妃在府邸设茶宴,要宴请诸位皇子妃和京都贵女,请帖已经到了东宫,”玉琅说,“要把请帖交给太子妃吗?”
太子刚娶亲,宴请太子妃的请帖就送到了东宫,一看就来者不善,倘若不去又会落人话柄。
“把请帖交给太子妃就是,去不去由她决定。”
“会不会不妥?”
“怕什么,太子妃总不能跟人打起来吧,京都那帮难缠的贵女可不是寻常小婢女,容不得她挑衅。”
“是,属下这就把请帖交给太子妃。”
西风冷瑟。
日头彻底落山,东宫各处点起灯笼。
晚膳间,请帖落到姜月萤手中。
此时的姜月萤正愁眉苦脸握着玉碗,不是因为东宫的饭菜不可口,而是因为露怯不敢乱动,桌上的青玉碗、缠枝纹银箸、描金琉璃盏、紫砂提梁壶等食器过分贵重,是她从前见都没见过的好东西。
可在这里却是最稀松平常的物件,不要钱似的往案上摆,由此可见东宫太子的奢靡。
她端碗的时候感觉手指在打颤,真是太丢人了……
心中默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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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的没事的,就算摔了也不用赔。
姜月萤嚣张起来,你可以的。
默默念叨好久才缓解紧张,开始进食,这时她才注意到自己手边的请帖,四四方方纸张印花,上有一个“秦”字。
“这是四皇子妃送来的请帖,请你前去赴宴。”谢玉庭边吃边解释,半点不遵从食不言寝不语的礼数。
姜月萤想拿块豆腐撞死自己,怎么才刚嫁过来就这么多破事,能不能让人喘口气。
请一个敌国刚嫁过来的公主赴熟人宴,怕不是又想找麻烦,姜月萤心知肚明去了不会有好事,却不能拒绝,姜月萤可以怂,安宜公主可不能。
姜月萤试探问:“你跟四皇子有没有过节?”先打听两个皇子的关系,做到心中有数。
岂料谢玉庭勾起唇角,嘚瑟道:“你应该问哪个皇子跟孤没过节。”
“……”
都得罪遍了有什么好骄傲的!
姜月萤快被他烦死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
“公主不会是怕了吧?”谢玉庭抬起桃花眸,眼底波光潋滟。
姜月萤臭着一张俏脸,继续打听:“你跟四皇子有什么仇?”
“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小时候我去划船,结果忘记带船桨,就用四哥的胳膊当船桨来着,后来四哥看见船就想吐哈哈哈……”谢玉庭吃得津津有味,“还有一回我去捅马蜂窝,把偷来的蜂蜜喂给他吃,导致他被报复的蜜蜂蛰成了大柿子。”
“应该也不算仇吧,孤都快不记得了。”
姜月萤:“…………”
你是什么混世小魔王?
姜月萤难以控制自己的表情,捧碗的手微微僵住。
谢玉庭笨手笨脚给自己剥了个虾,语气云淡风轻:“小公主,你那是什么表情,你在姜国干的事比我恶劣多了,咱俩彼此彼此,没必要瞧不起对方吧?”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假的残暴公主,可你是真的混账东西。
姜月萤冷哼一声,冷着脸把请帖收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去就去。
一顿饭磨磨蹭蹭总算吃完。
皎白明月高挂天穹,银辉洒落屋檐,照射回廊。
门板吱呀合上,谢玉庭关闭卧房的门。
洞房花烛夜已过,屋里的红绸喜烛皆已收拾干净,囍字仍旧牢牢贴在墙面之上,鸳鸯锦被铺在榻上,残留的新婚气息明晃晃提醒二人如今的关系。
姜月萤旧事重提:“你去小榻睡。”
“孤就要睡床。”
“本宫不喜欢与人同寝。”
“孤又不是外人,咱们可是夫妻。”
“谢玉庭,你要不要脸!”
“不要脸许多年了,说来还有些怀念呢。”
仿佛又回到了新婚夜,二人僵持不下。
“你就不能出去找点乐子,去青楼睡吗?”姜月萤一心想把他撵出去。
谢玉庭气笑了:“我的好公主,咱们新婚第二夜你就要赶我去青楼,说出去像话吗,好歹你也是我的正头娘子,能不能为彼此的名声考虑一下。”
“你觉得我的名声很好吗?”姜月萤叉腰,“你觉得自己的名声很好吗?”
“咱们两个臭名昭著的人有什么好在乎的。”
谢玉庭颔首:“公主所言极是啊,但是孤比较要面子,万一被人知道我是怕了你才出去睡,岂不是有损颜面。”
“所以啊,你就忍忍吧。”
他吊儿郎当脱下外袍衣裳,蹬开长靴,穿着雪白中衣上榻,舒舒服服腻歪进被窝里,打了个惬意的哈欠。
撵是撵不走了,姜月萤绝望想到。
谢玉庭闭着眼说:“你知道京都有多少赌坊下注咱俩打起来吗,有人赌第几日大打出手,还有人赌谁先被揍出门。”
“无聊至极。”姜月萤冷哼。
“其实我也偷偷下了注。”谢玉庭突然一笑。
姜月萤没料到某位太子殿下脸皮厚到如此地步,却又忍不住好奇:“你赌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