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的裙裾按惯例多为明艳的颜色,其中鹅黄,杏黄二色居多,此时此刻,青戈捧着一顶漆红托盘,里面盛着做工精美的杏黄轻罗襦裙。
是姜月萤喜欢的颜色,她独爱浅黄鹅黄,因为和桂花的色彩更为接近,清雅芳逸,独有韵味。
她干脆利落换好襦裙,外罩缃纱大袖衫,配青荷披帛,孔雀尾羽枝插入金玉发簪顶端,行走时羽枝颤动如流光。
青戈替她系上腰间的乌漆长鞭。
待梳妆打扮完毕,姜月萤眉心仍旧蹙着一团阴云。
她小声对唯一知晓自己身份的青戈说:“等会儿你去拿点治浮肿的药给蒲灵。”声音弱弱的,几乎贴着对方耳朵。
青戈语调冷若冰霜:“殿下,你现在该考虑的是如何隐瞒身份,而不是关心一个小婢女受的伤。”
“这二者不冲突呀……”姜月萤有点委屈。
青戈无动于衷:“她做错了事受罚是活该,殿下不该心慈手软。”
姜月萤微微侧目。
青戈的长相偏锋利,眼睛微竖,不说话的时候看起来冷漠疏离,像是冷漠的蛇。
险些忘记,这位是安宜公主的大宫女,她从小跟在姜玥瑛身边,对她唯命是从,什么脏手的血腥事儿都由她经手,是姜玥瑛最信任的宫女。
她替安宜公主料理的性命恐怕比公主亲自杀的人还多。
冷血多年的人,怎么可能在意几个巴掌印。
姜月萤感到呼吸不畅,偏过头没再说话。
无声的沉默蔓延,屋门突然敞开。
一袭杏黄锦缎广袖长袍的太子殿下迈进门,大摇大摆摇着扇子,望着主仆二人轻笑:“小公主,可准备好入宫了?”
谢玉庭眼尾微微上挑,笑得像只狐狸。
姜月萤瞅见这家伙就一个头两个大,不禁想起昨夜被他耍得团团转,嘴角直接耷拉到底。
她没接腔,径直走出门去。
身后被落下的太子殿下也不恼,边走边欣赏沿途芳香四溢的桂花,慢慢悠悠走出南苑,恰好遇见刚刚回来的玉琅。
玉琅对他比了一个办妥的手势,谢玉庭心领神会,稍微颔首。
东宫距离皇后的凤仪宫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乘坐步辇,八名宫侍抬轿,身后紧跟东宫护卫与随行婢女,浩浩荡荡前往后宫。
一路上,不知多少双眼睛偷偷盯着他们。
梁国最顽劣的太子与姜国最跋扈的公主成亲,任谁都想看个热闹,许多宫人头一次见传闻中的安宜公主,忍不住用余光悄悄打量。
姜月萤不习惯被如此多的人注视,从前怕暴露自己的长相,每次从冷宫偷跑出去都要戴面纱,小心谨慎躲躲藏藏。以至于现在没有面纱遮蔽,就像是剥了壳的扇贝,露出脆弱的软肉。
如芒在背的感觉使她脖颈发僵,恨不能立马跳下步辇挖个洞把自己埋起来。
可她不能退缩,只能强行扬起脖颈,模仿自己的孪生姐姐,做出睥睨四方的高傲模样。
相比之下,她旁边的太子殿下就自在多了,慵懒地倚靠在步辇上,偶尔路过一个漂亮小宫女,他就冲着人家挑眉挥扇,轻浮浪荡到了极致。
没眼看,半点一国储君的样儿都没有。
姜月萤暗骂上天不公,凭什么她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位草包太子就能舒舒服服,任意妄为?
不知道哪里来的无名火,她没忍住踢了谢玉庭一脚。
谢玉庭惊讶抬眸看她一眼,随后正襟危坐,凑到她身边笑道:“公主莫要生气,孤就是爱观赏美人罢了,但我对公主的情意日月可鉴啊,绝对没有二心!”
姜月萤凶狠瞪人。
呵,信你不如信王八。
北梁何苦修什么长城,干脆拿他们太子的脸皮去补算了,绝对又厚又结实,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离我远点。”
姜月萤微微侧身,谢玉庭恬不知耻凑了上来,往她身边挤了挤。
少顷,步辇停于凤仪宫殿门。
凤仪宫乃历朝历代的皇后寝宫,宫门修筑得磅礴大气,漆红门楣悬挂字迹苍劲的匾额,雕梁画栋,玉柱矗立,两侧高大侍卫镇守。
再往里走,是殿前院落,后宫妃嫔皆爱在自己宫殿种花养草,一来赏心悦目,二来打发时间,可是皇后宫中院落的花草十分稀疏,不见繁茂。
草木不丰不代表这里落寞,因为皇后的庭院内修建了一方高台,高台旁边是武器架,刀枪剑戟,应有尽有,在日光下寒光凛凛。
姜月萤不禁震惊,皇后宫中竟有演武台。
好生威风。
来到正殿门口,宫婢们纷纷低眉请安。
“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妃。”
谢玉庭随意摆摆手,迈入大殿,姜月萤紧随其后。
正殿的皇后娘娘贺挽红等候已久,姜月萤迫不及待望过去,眉毛轻抬。
贺挽红一身绛红窄袖罗裙,发髻高高绾起,佩戴华贵且样式简单的凤冠,星目灿灿,红唇明艳,贵气不敛锋芒,如同一把即将出鞘的利刃。
姜月萤不禁更加震惊,很少有皇后会如此打扮,祖宗礼法要求六宫之主沉雅娴淑,温婉大气,而面前的皇后娘娘反其道而行之,浑身透露出不加掩饰的英姿飒爽。
不愧是耀威大将军之女。
“儿臣给母后请安。”
“臣妾见过母后,愿母后凤体康健。”
他们一同行礼请安,皇后不在乎虚礼,随意抬了抬手。
宫女捧茶至姜月萤面前,她伸手接过茶水,颇为生疏地奉到皇后面前:“母后请用茶。”
不论是百姓家还是皇家,新婚第二日给长辈敬茶都是必不可少的,有些爱摆谱子的婆婆就会趁机刁难儿媳,责斥对方姿势不雅,不懂规矩。
她不会敬茶,却不用担心不懂规矩,因为真正的安宜公主更不懂规矩,在礼数上即使出错也不会有人怀疑。
皇后接过茶,眼神直白地打量着自己的儿媳妇,说话颇为直率:“你俩昨夜没打起来吧?”
“……”
这种话可以直接问吗,姜月萤快被皇后吓死了。
实不相瞒,在前往凤仪宫的路上,姜月萤内心早已将皇后可能会问的话翻来覆去揣度数遍,什么来到梁国是否适应,饮食住行如何,赏赐什么东西。
她自以为不论皇后问什么都能沉着应对,对答如流,岂料皇后娘娘压根不来那套虚的,直接打她一个措手不及。
恍惚间,姜月萤指尖发抖。
谢玉庭接过话茬,笑呵呵:“哪能啊,太子妃如此貌美,儿臣怎么舍得伤了她。”
“你说的话有几句能信?”皇后睨他一眼。
“儿臣岂敢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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骗母后,昨夜我与太子妃一见钟情,忍不住互诉衷肠,直至花烛燃尽才——”
“咳咳。”姜月萤实在是听不下去,干咳两声打断。
贺挽红的目光在二人之间兜转,将信将疑,挑了挑眉毛。
抬手唤来贴身宫女,宫女捧着一方金丝楠木镶宝匣,皇后打开方匣,里面躺着一柄翠绿剔透的玉如意,玉质光滑细腻,中央嵌的翡翠幽如春水。
“这柄玉如意是当年本宫出嫁时祖母所赠,今日赐予你,恭贺你们新婚。”
姜月萤命青戈收下,谢过皇后娘娘赏赐。
本以为今日的请安到此为止,姜月萤刚松下一口气,对面的皇后娘娘突然起身。
皇后抬步走下凤座,锋利的长眉舒展,言辞威严:“本宫执掌六宫,一向不喜欢假惺惺与人做戏,所以就实话实话告诉你,本宫不喜欢你这个儿媳妇。”
“你在姜国的猖狂行径,本宫亦有所耳闻,但你现在是梁国的太子妃,倘若再出现打杀宫人的恶事,本宫身为皇后绝不轻纵。”
“可听明白了?”
强烈的威压令人喘不过气,姜月萤手心出了一层汗,嗓子眼儿如同塞进一团棉絮,半天说不出半个字。
她急得肩膀微微颤抖,张了张口难以回答,可她充耳不闻的表现就像是故意在对皇后不满,殿内陷入窒息般的沉默当中。
指甲深陷掌心,掐出月牙痕。
身后捧着玉如意的青戈脸色沉沉。
大殿的气氛瞬间冷硬。
“放心吧母后,我会盯紧太子妃的。”谢玉庭突然开口,笑眯眯眼睛弯起来。
皇后点点头,起身走出大殿。
姜月萤不明所以,跟着一同走出正殿来到空旷的院落,正午日光直照演武台,台面上充斥斑驳交错的划痕。
“听闻你擅长用鞭,不如跟本宫比试一番?”皇后指着演武台,神情舒朗。
“……”
万万不可啊皇后娘娘!
姜月萤睁大眼睛,呆呆望着演武台,恨不得戳聋耳朵,这一家子怎么回事,为何都想跟她打斗!
“臣妾不敢。”姜月萤双手交叉,企图用大袖衫遮住腰间的长鞭。
这东西她压根就不会用,怎敢与人交手。
“你瞧不起本宫?”皇后声音严肃,“本宫虽不喜你,但你若能在演武台上胜过我,我倒是可以考虑承认你这个太子妃。”
“毕竟本宫一向欣赏武力超群的人。”
姜月萤腹诽,我一点都不想做你儿子的太子妃,谁要你承认啊,什么武力超群……就算是真正的安宜公主也做不到,她就是仗着没人敢忤逆她,所以才想抽谁就抽谁。
皇后眸光凌厉,直视姜月萤的双眼,似乎很想与她比划两招。
怎么办……
姜月萤快疯了,忍不住大骂姜帝,把她推到这个火炕来受罪。
面对直白的目光,姜月萤无计可施,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昨日新婚,臣妾今日身子不适,不如改日……”
此话一出,谢玉庭古怪地瞥她一眼。
皇后偏头,视线在这对新婚小夫妻身上扫了一圈,恍然大悟昨日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
直率的皇后娘娘歇了比试的心思,说道:“看来是我儿孟浪了。”
闻言,姜月萤的脸登时烧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