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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换装游戏

作者:电子养胃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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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菊见我面上似有不喜,便提议道:“老爷不喜欢这样的衣服,不如为少爷另做几身?”


    我道:“确实是时候该另做了,不过用什么料子呢?”


    阿菊道:“用小孩子们过七五三*时穿的礼服来改,您觉得怎么样?颜色既漂亮,刺绣又精致。”


    “不行不行,那种衣服也太重了,佛心撑不起来的。”


    我小时候穿七五三的礼服,笨重到我得抱着袖子走路,幼童尚且如此,别说无肉无骨的人偶了。


    此时佛心又说:“庚先生这般费心,不如直接试试为我改妆的这家店的服装如何?他们店也兼做衣服的,而且不需要定做,因为有固定的尺寸,现货也有不少。”


    说罢,佛心便拿过他之前背回来的那个小包裹,从里面掏出叠起来的一张纸给我。


    我接过一看,那纸上画的是各型各色的人偶服装和首饰,每一样下面还标注了价格和尺码。


    我指着一行说明问佛心:“这个价格旁边写着的三分,是什么意思?”


    佛心道:“那是说衣服的尺码,像我们这样的人偶,尺码都是一定的,只要看准尺码买衣服,就不会出错。”


    佛心告诉我,他的尺寸用专业的词讲是“二分”,我如果要给他买衣服,只看有“二分”标志的就行。


    他还顺便跟我解释了一下其他一些尺寸的意思,譬如二分人偶大概是三十五英寸,三分为二十五英寸,六分则为十一英寸,等等。


    我按照他说的,一边看那店里的画报,一边选择合适的衣服给他。


    我又指着一处问:“奇怪,怎么这个六分的衣服价格,和三分的差不多呢?还有这个十二分的,价格竟然是三分的两倍了。不应该是人偶越高,衣服用料越多,收费越贵吗?”


    这时阿菊突然插嘴进来:“我倒是知道为什么。越是小的衣服,线头就越密,缝起针来更考验眼力。而且小到十二分这种程度,一般人是不会做的,踩缝纫机也困难,得是经过专门训练的手艺人,一针一线用手缝出来呢。”


    我恍然大悟,平时我从来不做针线活,此刻听人这么一解释,倒觉得有趣。


    我在那画报上勾了两身衣服,按照先前寄信给他们的法子,又把这张订单送了过去。


    两身衣服不日就到货了,打开箱子一看,两身都是从传统和服的基础上改过来的。


    第一套配色大胆又庄重,主体是白色的绸衣,附有大片大片的黑色装饰,此外衬领、腰带、带扣、里衣、袖口、窝边都是血红色,毛领上还缀着几朵大小不一的红色海棠花,鲜红欲滴。


    他还自己给自己搭配了黑色的珍珠礼帽和手套,戴上之后再配上手杖走路,立刻成了帝国剧场里风光无限的首席演员,走动摇手间,仿佛正踏上花道,享受万人追捧似的。


    这一套给人的视觉感受极为新鲜,我从来没见过沉闷的黑红色能搭配出美妙的效果,终于对这家人偶馆的衣服刮目相看了。


    第二套是深蓝色的外衣,里衣和领口则是中规中矩的白色,本来看着有点普通,店家却配了一条镂空披巾。


    这般清新的搭配和着深蓝色的底色,给人的感觉不是跳脱,反而娴静温柔,一下子又让佛心变了种气质。


    因为是给人偶所穿,这些衣饰不考虑任何耐用实用性,只管往装饰那一方向去了,新鲜有趣的同时,也让人忍不住担心质量。


    我道:“这样的衣服,好看是好看的,只可惜穿不长久的样子。”


    旁边正在收拾衣物的阿菊听到这话,接话道:“少爷又不像我们,既不用穿着做活,也不用出门奔走,不会有那么费衣服的。”


    我道:“我是怕他淘气呢。”


    阿菊道:“即使淘气,也不过勾掉几根线罢了,我补上就好。若为了这样的小事,就收起来不叫少爷穿,不是本末倒置么?”


    旁边一个跪坐在榻榻米上的女仆也大着胆子道:“少爷穿这样的衣服多好看,您就让他一直这样穿吧。这么好看的衣服,我们想穿还没有呢。”


    我对她道:“你们也可以穿的呀。”


    女仆都笑了起来:“我们怎么穿?穿上以后,家里的这些活儿谁来做?就不说这个,这种样式的衣服也不是一般人能穿的,须是个倾国倾城的美人才行。不然,怎么好意思穿到少爷面前来。”


    我道:“你们把佛心夸得也太过了。”


    女仆道:“并非夸他,而是事实如此。假如明天要老爷不再穿黑灰色,改成红色领带绿色马甲,这样子去上班,老爷肯干吗?”


    我道:“得了,我只是疑惑,被你们平白打趣一番。却从来不见你们打趣佛心。”


    女仆道:“少爷是娇贵的人偶,怎好打趣的?老爷也不能跟他比呀。”


    眼见谈话内容越来越深,阿菊在那边咳嗽了一声,示意不要再说了。我也不再接话,适可而止地中断了对话。


    不过,女仆们所说的佛心娇贵,我也确实深有体会。


    最大的感受,是刚把他接到家里时,他还怯生生的,见什么都新鲜小心,后来尽管对环境熟悉了一些,也还是有着一股勤勉刻苦的书生气在的。


    可到现在,佛心挑剔得简直像是金枝玉叶的王公小姐。


    卧室里的镜子,必须打扫得一尘不染;坐下去的椅子,但凡有半点不舒服,都要立马更换;用起东西来更是讲究,有时候就是摆放得乱了些,他都要皱眉,说两句不是。


    而且要是指出他的毛病,他还会找出一堆理由开脱,然后继续自己那一套作风。


    比如说换椅子那件事,要是劝他将就一下,他就会说是因为自己腿短,所以总也找不到合适的,等有了合适的,就再也不换了。


    你瞧,他这么一说,谁又舍得再去责问他呢?可你道他收敛了么?不,第二天他又不知道拐弯抹角的提出什么新的要求来呢。


    就这样来来回回,到头来我也变得像那些女仆一样偏心他了。


    撇下这些不说,给佛心新购置的这两身衣服,我确实相当满意,心里想着就当再买些存货好了,又去人形馆的画报上挑了起来。


    正在这时候,人形馆又给我送来了新的画报,说是他们最近又出了些新款,请我务必看看。


    这一挑就把我挑花眼了。


    我简直是想不到,这一个小人偶的衣服,怎么能有这么多种花样,这么多种搭配呢?每一种设计,又怎么能这么可爱,这么别出心裁呢?


    每看一套衣服,都像是一道绚烂的彩虹在我眼前闪过,有时晚间闭上眼睡觉,眼前浮现的都是那些千奇百怪的衣服。


    而当你买下其中一种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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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又会想,会不会另外一种搭配更适合他?最后一番犹豫下来,索性几种样子的都一起买了。


    就这样,我不知不觉下单了一大箱子衣服。


    可巴巴地把订单送去以后,店那边却传话过来,说是我一次下单的量太多,大部分都已经没有现货了,需要临时赶工给我做出来,请我耐心稍候两个礼拜。


    这两个礼拜可谓等得我抓耳挠腮,钱花出去了一大笔,实物却没有得手一件,说上来像是一件也没有买似的。


    心焦之余又去看那画报上的宣传,不知不觉又攒下一大堆想买的。


    就这样到第三次下单的时候,我突然幡然醒悟过来,这样子的行为,跟吃了鸦片烟有什么区别?怎么还上瘾了起来?于是硬是忍下心头那一阵子痒痒。


    正好这个时候,第一次下单的东西都到齐了。


    下人把一大箱子抬进来,打开一看,简直是琳琅满目,我急着要给佛心换上,也就停了手,不再买新的了。


    我把佛心叫到屋子里,鼓捣了一下午,才把这些衣服终于换着给他穿完。


    每换一身,佛心就仿佛变了个人,上一秒还是个淡泊名利的书生,下一秒就成了海外踏海而来的仙人,一种衣服便换一种人生。


    我好像到现在才找到养人偶的乐趣似的,也意识到,自己原先觉得人偶不需要服装的想法有多么错误。


    这些华美独特的衣服,是穿在他们身上的才能如此光彩照人、蓬荜生辉。


    也许对于人偶来说,他们的姿容和体态,生来就是为了享受最好的一切而诞生的,他们从不需要像人那样去承担什么责任、义务,众生苦相与他们永远无关。


    维持着这份美丽动人,就是他们该做的一切了。


    起初换了衣服后,我主要是自己看,后面却觉得还是留下一些相片当纪念才好,于是叫下人把我买的德国照相机搬出来,又叫佛心穿着这些衣服在家里四处走来走去,摆出合适的姿势让我拍照。


    有些姿势佛心自己做不出来,我也经常上手辅助,一会把他抱上钢琴椅,一会把他侧卧在榻上,努力寻找他最美的那一个角度。


    佛心平时伶牙俐齿,到了这种时候却难得乖巧起来,好像发挥出了他人偶的天性,配合地由着我摆弄。


    “把腿再抬起来一些怎么样?就像芭蕾舞演员那样。”


    “这样吗?”


    “唔……”


    “我有点难为情,庚先生……”


    “那还是放下来吧,安安静静地坐着就好了。”我急急忙忙地把佛心抱下来放到窗台上,看浮光掠过他的轮廓,“就坐在这里吧。”


    我还给这些姿势设计了不同的名字,比如“垂杨紫陌”“山空松子落”“流波将月,潮水带星”,几乎是将我毕生的东洋美学知识都用在上面了。


    而一旦拍下满意的相片,便要立刻叫人清洗出来,放进专供展示的玻璃柜里。


    到后来,玻璃柜都定制了两大排,一个房间不够,要两个才放得下。


    所幸家里也足够大,随便怎样放置都没有关系。而我也特别喜欢这样让佛心的痕迹一点点填满屋子的感觉,更是乐此不疲。


    就这样,我和佛心游戏般地度过了整个冬天。和佛心在一起后,我人生中第一次觉得,冬季原来也不是那么寒冷陡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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