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惨叫声自两个人的口中同时发出。
崔楹发出惨叫,是因为她没有穿鞋,脚步落下以后,柔嫩的脚掌莫名踩上一硬热之物,身体也在瞬间之中失去平衡,重重地扑摔下去。
而萧岐玉发出惨叫,原因则简单的多。
崔楹那一脚,不偏不倚,踩在了他两腿之间。
“崔楹你又在作什么妖!”
萧岐玉气得从梦里直接惊醒,忍着疼对崔楹咆哮:“一次两次的,你有完没完了你!”
崔楹摔成了个“大”字形,压在萧岐玉身上,半天没能起来,脑子晕晕乎乎,下意识以为自己是在做梦。
“你凶什么凶!”她咆哮回去,“我又不是故意的!”
还不是这亲成得太突然,她到现在都转变不过来身份,每次醒来都感觉自己还在卫国公府,舒舒服服当自己的三小姐。
听了她的回答,萧岐玉七窍生烟,睡前重复了千万遍的“忍”字,全部化为云烟,恨不得此刻直接长双翅膀,飞出个十万八千里远,和崔楹老死不相往来才好。
“你给我起来!”萧岐玉欲要起身,偏力气尽失,身上还压着个罪魁祸首,“你准备住我身上吗!”
崔楹甩了甩昏沉的头,双臂支起身体:“起就起,你再跟我凶一个试试!”
萧岐玉果真没再对她凶。
他连看她一眼都嫌累。
崔楹经此折腾,也忘了自己下榻是为了什么,一心回到床上,离姓萧的远点。
但当她瞧见萧岐玉踉跄地站起来,哆嗦着腿前往屏风后更衣时,内心到底涌上愧疚,颇为担忧地问:“要不要我给你叫府医?”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刚才踩中了何处,但见萧岐玉这样子,似乎挺严重。
萧岐玉:“你闭嘴!”
他连咬字都冒着寒气儿,恨不得将崔楹生吞似的,手上快速扯下中衣,将绛红色衬甲袍披在身上,历来重视整洁的人,此刻却连袖子都懒得抖,胡乱系上衣带,伸手便拎起轻甲,头也不回地走向门口。
“咯吱——”门开,萧岐玉正要迈出步伐,伺候在老太太身边的周嬷嬷便走上前来。
周嬷嬷笑语晏晏:“老太太说了,明日便是新妇归宁的大日子,您今日哪儿也不能去,仔细筹备归宁事宜,明日老老实实陪少夫人回门。”
萧岐玉假装没听到,绕路迈开腿。
另有两名嬷嬷走上前来,包抄左右。
“七郎君就死了出门的心吧,朱雀门那边老太太早已差人去说了,别说这两日,您就是这个月过不去,那边也保管不会乱套。”周嬷嬷说道。
许是太了解自家小郎君的性子,周嬷嬷继续道:“您若是执意出门,奴婢便只能请老太太亲自过来了。”
萧岐玉眉心跳了一跳,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将房门合上。
门关上以后,他按在门上的手,终于出现怒极之后的微颤。
“崔楹,”萧岐玉压抑着愤怒,咬紧牙关,“我上辈子是不是欠你的?”
“我萧岐玉从小到大,再没有一个人,能如你这般,将我欺负至此。“
“你自己说说,我到底哪点让你看不顺眼了?”
“当然,你就算说了,我也不会改的。”
“你自己洗洗眼睛便是。”
萧岐玉兀自放了半天狠话,身后半点动静也无,唯能听到窗外的落叶与鸟啼。
“崔楹,你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还是没有动静。
萧岐玉气势汹汹地转过头。
一眼望去,只见床帐随晨风飘忽,大红的纱幔遮掩着一张莹白姣好的芙蓉面,纤长羽睫随呼吸伏动——崔楹一动不动,显然已经睡着。
刚才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到。
这已经不是对牛弹琴了,这是被牛诛心。
萧岐玉深吸一口气,缓慢地抬起手,掐上了人中。
……
晌午降至,天色明媚,艳阳高照。
因明日便是新妇归宁的大日子,王氏一早便拟了礼单,除却按照习俗必备的老几样,又亲自到库房挑选上门礼,里里外外,大到出行车马,小到新妇头上的一支发簪,都由她亲自过问,仔细甄选。
忙完一个上午,回到菩提堂,王氏已是累出一身汗来,饮过汤药,便歪在榻上小憩,两个貌美的丫鬟手持团扇,在旁扇风,儿媳秦氏则是守在边上,亲自为老太太按摩小腿。
半梦半醒,王氏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睁眼吩咐掌事丫鬟:“我库里有对金鸡报晓的蜀锦绣屏,一并加进明日的回门礼单里,金鸡报晓,吉祥如意,寓意是极好的。”
丫鬟应声,动身去办了。
秦氏脸色略僵,故作轻松地道:“新妇归宁虽是大事,娘的手笔却也太大了些,那蜀锦绣屏可是您的嫁妆,您竟都舍得动。”
那两面屏风早已被秦氏看中,预备着等小女儿出阁,好向老太太讨要当嫁妆的,没想到如此轻易地便进了别人的手,秦氏哪里能甘心。
前有大女儿看中的金累丝镶玉头面,后有自己为小女儿看中的蜀锦绣屏,秦氏虽知自己身为长辈,自该大度,可对崔楹,她实在喜欢不起来。
王氏咳嗽两声,道:“卫国公府嫁女,出了九十九车的嫁妆,长公主更将自己压箱底的宝贝都拿出来了,全部添进了嫁妆车里,如今回门,我自然不能让定远侯府落了下风,起码不能让长公主看笑话。”
提起长公主,满头银发的王氏变得有些孩子气,颇有些酸楚地道:“我自年轻时便处处不如她,如今老了,不能说扳回来,但总要打个平局才行。”
秦氏笑道:“娘说的是,回门礼长的是咱们定远侯府的脸面,往贵重了准备是好的,只是您也操劳了一上午了,眼下晌午已近,太医说过,至午不休损寿,您且歇息片刻,醒来再安排也不迟。”
王氏点头,阖眼欲要养神,可刚闭上眼睛,又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思忖过后唤来丫鬟:
“你去告诉周嬷嬷一声,要她亲自给两个孩子选身回门穿的衣裳,要符合规制,贵气大方的,别再让他俩穿常服,看着一团孩子气,没个稳重样子。”
丫鬟应下,前往新房传话。
栖云馆中,周嬷嬷自丫鬟嘴里得知老太太的意思,立刻便着手准备起着装,从头到脚的两身,自颜色到花纹,谨慎到走路时袖口摆动的弧度,无一处不完美。
看着衣架上两身无可挑剔的华服,周嬷嬷喝了口茶,满意地点头:“现在唯一剩下的,便是让两位小祖宗进来试衣裳了。”
院中,蜻蜓略过池水,树影映在水面,一朵梧桐花随风而落,径直坠向水中。
忽的,一杆长□□穿平静,带起的劲风卷挟梧桐花,惊皱池水,吓退锦鲤。
少年绛衣玄裤,乌发高束,手持九尺六合大枪,枪势如游龙,枪头若寒星,扬起的红缨赤红如焰,一瞬之间幻化万千,势如破竹。
汗水布满萧岐玉俊美的眉目,他却浑然不觉,眼神坚定,下颏绷紧,招式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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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自如,魂魄似与手中大枪合二为一。
池水对面。
崔楹身着绿绸衫子白绫裙,袖子用水红色披帛绑至腋下,露出两条雪白娇润的胳膊,两手忙碌不停,神情专注。
此情此景,少年武枪,佳人在侧,崔楹身前若横上一把古琴,才是真的相得益彰。
可惜摆在她面前的不是古琴,而是一盆正在冒烟的核桃碳。
她正在忙碌的手,也不是在拨弄琴弦,而是忙着给铁网上的鸡翅撒番椒粉。
清风拂过,梧桐花雨簌簌而落,浓重的辛辣气全飘到了池水对面。
“阿嚏——”
萧岐玉冷不丁打了个喷嚏,眼泪险些呛出,片瞬之中收回大枪,颀长身姿站定如松,面对崔楹,皱紧浓眉:“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烤?”
崔楹被烟气熏热,小脸儿红扑扑,睁圆杏眸便反驳:“你就不能去别的地方练?”
周嬷嬷步出房门,无奈地劝着架:“两位冤家行行好,先别吵了,明日回门穿的衣服皆已准备妥当,且随奴婢进门试穿可好?”
萧岐玉脸别开:“我枪没练完。”
崔楹哼一声:“我鸡翅没烤完。”
周嬷嬷立刻换了面孔,端起神色道:“奴婢奉的是老太太的意思,少爷少夫人若不情愿,尽管去回老太太的话,奴婢是做不了主的。”
萧岐玉看向崔楹。
他自己是无所谓的,但倘若她有不愿意的迹象,大不了一起去走一遭。
崔楹看向烤鸡翅。
短暂思考过后,崔楹将手里的竹夹交给翠锦,认真交代:“记得每隔一小会儿便翻个面,要烤到表面焦黄,滋滋冒油才行,用筷子一戳能轻易穿透,便可夹出放凉了。”
萧岐玉见状,下意识地将枪也放回兵器架上,准备与崔楹去菩提堂找祖母。
可等跟随上她的步伐,脚步却不是朝向院门,而是房门。
“你干嘛?”崔楹迈入房门,转身看着门外紧随自己的萧岐玉,杏眸微眯,一副捉贼的表情,“想跟我一起换衣服?”
萧岐玉呼吸一滞,接连后退了三步,差点摔下踏垛,指着崔楹分明想放狠话,偏又放不出来,只好“哼”了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接着练枪去了。
待崔楹换完繁琐的服饰,簪上快比她脸还大的钗环,鸡翅早已烤好,她迫不及待地去尝自己的手艺,开始轮到萧岐玉进房更衣。
萧岐玉自小便不习惯丫鬟近身,故而身边只留了两个伶俐小厮伺候更衣,耗费的时间也格外久了些。
等崔楹将最后一口鸡翅拆吃入腹,房门终于打开。
一束灿阳折入廊庑,恰好降落门前。
少年面如白玉,眸似寒星,外罩竹青色广袖飞肩圆领襕衫,内着银红色滚金边衬袍,头顶金冠束发,腰间佩戴白玉禁步,长腿迈出时,禁步玎玲作响,胸口的红珊瑚压襟随之轻晃,遍体金贵,神采飞扬。
崔楹习惯了萧岐玉穿骑装扎马尾,还是头一次见他如此隆重的打扮,一眼过去,不由看怔了。
而萧岐玉察觉到崔楹怔愣的神色,颇为不自然地别开了眼,耳后浮现些许潮热的红。
锦袍,金冠,玉面。
夏日炎炎,蝉鸣入耳,崔楹看着面前这陌生又熟悉的少年郎,忽然不知如何形容,憋了半天,最后来句:“像唱大戏的。”
萧岐玉一愣,耳后的燥红顿时消失无影踪,回过脸看着崔楹头顶楼屋一般大小的发饰,眼神淡淡,冷不丁道:“你像跳大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