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厕?”
萧岐玉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他俩四岁就认识了,穿开裆裤的年纪就互相骑身上打架,屎尿屁这种寻常男女难以僭越的鸿沟,萧岐玉根本不放在眼里。
“大的小的?他声音依旧冷冰冰,格外淡定。
“小的……”
崔楹羞得头昏脑涨,吐字的力度都发飘,刚才还张牙舞爪的霸王花,此刻成了只弱小可怜的病猫。
她再大大咧咧,也只是个小姑娘,如此私密之事,在自家姊妹面前宣之于口,尚感到三分羞赧,何况是对着个外男?
即便这外男和她从小打到大。
借着灯影,萧岐玉掀开眼皮,狭长凤眸把房中扫了一圈,最终,他将视线定格在横于桌椅下的兽形错金银青铜溺器上。
在他印象里,这东西方才应该是放在了床边,但由于他和崔楹一直在打架,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它踢到了桌椅底下。
萧岐玉起身走过去,弯下窄腰,长臂展开,轻松够到溺器。
他吹了下上面的浮灰,扔沙包似的扔到了床上,漫不经心地对崔楹道:“条件有限,凑合用吧。”
崔楹没吭声,似乎有些无语凝噎。
但她很快便调整了心情,毕竟这一夜还长着,不凑合用,她就一定会憋死的。
崔楹长舒一口气,仿佛在这瞬间哄了自己八百次,然后抱着溺器下了榻,步伐僵硬地挪到了更衣所用的紫檀木雕花鸟屏风后面。
“你……你不许偷看。”崔楹探出脑袋瞪萧岐玉,两颊火热如烟霞,水润的杏眸布满焦躁。
萧岐玉早回到门前坐好闭上了眼,闻言不由挑起眉头:“偷看你如厕,你有病还是我有病?”
崔楹:“我不管,你转过身去。”
萧岐玉:“……”
萧岐玉知道,如果不照做,这姑奶奶大抵能憋到天亮,同时,能骂他到天亮。
如果在刚才,他一定会两眼睁开盯她到天荒地老,主打一个两个人都别想好过。但折腾了这大半宿,他还受了一记断子绝孙脚,精力早就损耗没了,哪有心思跟她对着干。
秉持着“崔楹安静世间就能安静”的刻板观念,萧岐玉二话不说转了身,背对屏风。
崔楹继续道:“你再把耳朵捂起来。”
萧岐玉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双手捂耳。
崔楹终于放松些许,动手去解嫁衣繁琐的系带。
好不容易解决完,崔楹探出头去,见萧岐玉依旧保持背对捂耳的姿势,不由感到心安。
“我好了,你把手放下来吧。”她说着话,一溜烟儿跑到了床榻上,动手扯下帐幔,将自己遮个严实,显然那股子羞恼的心情还没过去。
殊不知,萧岐玉耳朵捂得太严实,根本没听到她说话。
过去了约有两盏茶的时间。
一滴通红的烛泪顺着龙凤喜烛缓缓下坠,萧岐玉捂了半天的耳朵,感觉时间差不多了,便朗声询问:“你好了没?”
崔楹并不回答他。
萧岐玉只当她没听见,便抬高声音又问:“崔楹你好了吗?”
还是没人回答他。
萧岐玉顿时恼了,说话的同时转过脸去:“崔楹你哑巴了?我在问你话——”
只见紫檀木屏风后安静一片,有清风穿过窗棂潜入房中,吹开了摇曳的层层红帐,露出了整齐摆在喜榻下的一双大红色绣金镶翠的攒珠翘头履。
床榻上,少女乌髻倾斜,双目阖紧,卷翘的长睫随呼吸起伏,在雪白的鼻尖上投下小块艳丽的阴影,琼鼻下,朱唇微张,状若樱桃。
从小到大都不通人性的家伙,也就睡着的时候能初具几分人形。萧岐玉不由安静了下来,隔着两丈昏黄的灯影,就这般看着熟睡中的死对头。
目光情不自禁地,细细描摹起来少女秾艳的眉目。
他脑海中忽然想起祖母过去常说的一句话——“若论淘气,京中一百个闺秀不敌崔家小三娘一个,可若论美貌,纵是三百个也比不得她一个了。”
萧岐玉是看不出来崔楹究竟貌美在哪的。
他觉得,她无非也就是脸型比别人生得精致了些,肌肤比别人白嫩了些,眼睛比别人灵动了些,鼻子比别人秀气了些,嘴巴,比别人生得小巧饱满了些。
有什么大不了的?
自古娶妻娶贤,性情为上,容貌次之。真不知道太后她老人家究竟犯的什么糊涂,竟会觉得他和这个作天作地的母老虎相配,他萧岐玉是个什么性子?他这辈子就是出家当和尚,一辈子当光棍,都不可能会和崔楹当两口子。
他发誓。
思及至此,萧岐玉硬下心肠,冰冷冷地看向崔楹,正好看到少女皱眉去扯领口,露出脖颈下一片刺目的柔软雪白。
萧岐玉猛地别开了脸,耳尖红透。
……
翌日早,旭日东升,喜鹊啼叫。
崔楹抱着被子睡得正香,半梦半醒之中,感觉翠锦在推自己。
“姑娘?姑娘醒醒,该起来了。”
崔楹迷迷糊糊地转过身去,软声嘟囔:“你就说我月信又来了,不能去给祖母请安。”
翠锦叹息:“姑娘您睡糊涂了,您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崔楹强忍住困意扯开眼皮,只见红帐朱窗,入目皆是一片喜庆的大红。
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嫁人了。
崔楹眨巴了两下眼,人醒了,脑子却还没醒,懵懵询问翠锦:“所以呢?”
她接下来应该干什么?
“该去给长辈敬茶了。”翠锦道。
崔楹点了下头,直接起身下榻,揉着眼睛道:“那咱们现在就走吧。”
赶紧过去问清楚,这桩杀千刀的婚事到底怎么回事。
翠锦哭笑不得,伸手摁住她道:“我的好姑娘,您倒是低头看看,穿这身过去合适吗?”
崔楹低头,只见一身喜服凌乱不成样子,衣袖上甚至勾破了好几个口子,不像刚成完亲,倒像刚逃完难,可惜了这身上好的嫁衣。
“都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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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王八蛋……”崔楹揉着昏胀的额头,体内燃起一股无名火。
翠锦并未多问,唤来小丫鬟进来,伺候梳洗和更衣。
洗完脸以后,崔楹清醒了不少,看了眼敞开的房门道:“门什么时候开的?”
翠锦道:“大约卯时刚过便打开了,奴婢当时见姑娘睡正香,便刻意没有打搅。”
崔楹打了个哈欠,步伐走到屏风后,由着丫鬟们替自己脱下嫁衣,拆开发髻。
“萧岐玉死哪儿去了?”崔楹懒洋洋问。
翠锦:“姑爷卯时便去前宅练武了,眼下还没回来。”
崔楹不自觉地蹙眉:“叫什么姑爷,以后别叫他姑爷。”
话音落下,屏风外传来脚步声。
崔楹只当是又有丫鬟过来,并未放在心上,自然而然地脱下嫁衣外袍,墨发如瀑,披散在纤细白腻的后腰。
她抬眸,想命丫鬟取来今日要穿的衣裳,她好亲自挑选。
结果一眼下去,正与走入屏风后的萧岐玉四目相对。
盛夏阳光热烈,少年习武归来,身上热气蒸腾,大红喜服鲜艳明亮,将他本就俊美的面容衬成了无暇美玉。
唯独耳后,在看清崔楹的瞬间,升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嫣红。
崔楹原本还没反应过来,直到想起自己的肩膀是裸_露着的,才尖叫一声躲到丫鬟身后,冲那不速之客怒喝:“你给我滚出去!谁准你进来的!”
萧岐玉挨了骂,本该有一肚子火,却下意识感到羞愧,嘴上不饶人地斥出句:“我怎么知道你在换衣服。”
转头便快步走出了房间,还顺手将门给合上。
赶走了崔岐玉,崔楹对丫鬟们抱怨:“你们也是,怎么他进来也不拦着点?”
小丫鬟战战兢兢道:“您二人……不是夫妻吗?”
崔楹一愣,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门外,廊下绿树成荫,凉爽宜人,鸟啼成片。日光穿过繁茂的枝叶,已消去大半暑热,只剩光影斑驳摇曳。
萧岐玉坐在青石踏垛上,随手捡起一枚石子儿,扔进了梧桐树下的小池塘。
涟漪聚集又散开,受惊的锦鲤四处逃窜,赏心悦目的五彩斑斓。
萧岐玉却无比烦躁。
他年少习武,从记事起,便知男人若成大事,首要的,便是洁身自好,节制欲望。
多年下来,他最看不起的,便是那些十四五岁就有了通房,三天两头往青楼楚馆跑,成日沉溺女色的纨绔浪荡子弟。
他觉得自己和那些人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那些家伙连话都不配跟他说,站在他面前都是脏了他的眼。
可他刚才撞见崔楹换衣服,还被她赶出来的狼狈样子,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偷窥未遂的登徒子,和那些猥琐的家伙根本没区别。
太气人了。
又往水里砸了两颗石子儿,萧岐玉后知后觉,隐约觉得哪里不对。
他转头瞧了眼房门,皱紧眉头道:“不对,她凭什么让我滚,这不是我的房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