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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 1 章

作者:水云夕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疾州距离京都有一千多公里,只有小青沟这段路坑坑洼洼,长久失修。


    沈茁坐在村里通往县城的客车上,车体带着他一起颠簸,就连额头的碎发也跟着“群魔乱舞”。


    他坐在车子的最后一排,是颠簸最严重的区域,几乎要把五脏六腑都颠出来。


    静静靠在椅背上,沈茁看向窗外,脑子里全都是这几天的糟心事。


    他爸妈死了,车子从高架飞出去,两人当场身亡。


    沈茁刚见到那两团血肉模糊的尸体时,良久没回过神来。


    爹妈死了还死得很惨,这并不足以让他有太大的情绪起伏。


    沈茁既不悲伤也不高兴,就觉得死了就死了,那两人这么浑浑噩噩活着还不如死了。


    这种波澜不惊的情绪过后,沈茁又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是该高兴的。


    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打通了,他突然就对自己前十八年的破烂人生释然了。


    沈茁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从小父母就不怎么管他,两岁的时候就把他送去了爷爷家。


    最可笑的是,他爷爷也不管他,他经常一饿就是一两天。


    好在周围的邻居热心,有事没事就给他点饭吃,这么磕磕绊绊也算是长大了。


    初一那年,沈茁才开始过上好日子,他姥爷看不下去把他接走了。


    说是好日子,那是从心灵层面来讲的,他姥爷是真心爱他,沈茁虽然小但看人却很明白。


    那时候日子还是苦的,但是心不苦。


    后来高中上了一半,他姥爷没了,从那时候起沈茁的心也开始苦了。


    姥爷死的时候很平静,上一秒还跟他说要烧火炖点粉条,下一秒人就躺在炕上不说话了。


    沈茁发现的时候他的手已经凉了。


    那时候他没哭,只是抬头看了眼时间然后默默记在了心里。


    那是个冬天,屋子哇凉哇凉的,沈茁怕姥爷冷拽了好几个被给姥爷盖上。


    然后他从床柜里掏出了个破塑料袋,里面是一打破破烂烂的零钱。


    数了数,一共六百七十八块二,不够买个好棺材的。


    也不不够学费和书本费。


    沈茁看着窗外的大雪出神,小青沟没有雪,但是姥爷家有,小青沟没有爱,但是姥爷家有。


    现在都没了。


    他没跟任何人说,自己跟姥爷的尸体睡了一夜。


    第二天沈茁早早就起了,乡下的冬天,学校要烧炉子。


    全班不到四十个学生每天轮流早起去烧炉子,这天刚好轮到沈茁。


    他没背书包,家里还有一袋苞米棒,他全都背学校去了。


    烧好炉子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沈茁站在办公室门口等班主任来。


    半个小时后才等到人,那时候他头上已经堆满了雪,几乎快要冻成冰棍。


    班主任是个三十多岁的年轻女人,一听他要辍学说什么也不同意,沈茁成绩好人也听话,平日里最招老师们喜欢。


    见班主任坚持,甚至还提出要家访,沈茁直接说了实话:“我姥爷死了。”


    那天的雪大风也大,他刚说完话门就被吹开了,沈茁立刻跑去关门。


    再回来班主任的眼睛已经红了,她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一个身体不怎么好的老人独自拉扯着个营养不良的孩子。


    大人死了,这乡下没有稳定来钱的营生,沈茁到底是上不了学了。


    班主任没再说别的劝说的话,只点点头说会帮沈茁办好手续。


    然后沈茁就回家了,姥爷还在炕上,他开始想怎么处理尸体。


    其实沈茁一直有个愿望就是带姥爷去看看天安门,他姥爷这人太爱国,老嚷嚷着想看,但经济条件却不允许。


    现在人死了,是再也不能亲眼看了,要不带着姥爷的骨灰去看呢?


    沈茁又开始想,火葬场离这远,运输费加上火葬费这六百多也不够。


    他要是出去打工倒是能挣到钱,但等他打工回来,姥爷的尸体恐怕都臭了,总不能把尸体放雪地里呆一个月。


    沈茁为这事愁了一天,直到晚上天全黑了,外头的雪还在下,却突然有人敲响了他家的门。


    是他的班主任,她穿着深黑色的羽绒服,帽子几乎把她的脸全都挡住了。


    开门后见到人,沈茁愣了一下,才呆呆地跟班主任问好,然后想迎人进屋。


    班主任摆摆手没说话,直接往他怀里塞了个黑塑料袋,不等他反应就走了。


    沈茁喊了几声,班主任始终没回头。


    他只好拿着袋子进了屋,打开袋子后,沈茁看到袋子装着差不多两千块钱。


    他这才终于哭了出来,感动连带着对姥爷死去的眼泪,一起流了下来。


    沈茁扭头看着窗外班主任留下的一长串脚印,决定要把姥爷葬在京都。


    在最近的火葬场把姥爷火化后,沈茁抱着骨灰盒去了京都打工。


    打工的第二年,他依旧买不起京都一块最便宜的墓地。


    想了想,沈茁挑了个风和日丽的日子,坐车去到京郊一处荒凉地,挖了个坑把姥爷埋了。


    他自己也从此留在了京都,住在几百一个月的筒子楼,做着最基础的服务类工作。


    没成想,在十八岁这年,他爸妈死了。


    不知道谁在哪找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喊他回去收尸。


    听到消息的瞬间,沈茁是懵的,直到回到小青沟他都处在一种很魔幻的状态里。


    沈茁最意想不到的,是他前脚刚踏进村子里,后脚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就围上来,说他爸妈没留遗嘱,家里那房子也有他们的一半。


    他当时直接被气笑了,心想那不到两万块的房子,着急买了他们一共也就能分六七千。


    从前他快饿死的时候没人管,到了能分好处的时候却一个个全跳出来了。


    沈茁没想跟他们争什么,转头就低价把那房子卖给了村里一个老光棍。


    卖了一万块他自己留了五千,剩下的一分也没多要。


    这五千他也一点没留给自己,而是用这钱给那两个血团子“风风光光”下了葬。


    沈茁对小青沟的人都没什么感情,其实说起来他是该恨他们的,尤其该恨他那对生而不养的父母。


    但这两人死后,他心里那日积月累的怨恨好像就一下子消失了。


    沈茁突然想明白过来,他的怨恨折磨的永远是他自己。


    现如今人都死了,他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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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彻底放下之前的一切,去过自己的生活。


    那五千沈茁一分不要不是因为他心善,而是他一辈子没沾到父母一点好,也没给父母什么好,这钱就算是报答了生育之恩。


    沈茁的确不是心善的,他为了解气把这两人分别葬在了隔壁的两个县。


    一个在小青沟西南方,一个则在东北方,构成了一个完美的对角线。


    这样看似很幼稚的行为,却是他对这么多年的恨意唯一的疏解。


    想到这,沈茁突然有点想笑,可还没真的笑出来,车子突然经过一个大坑。


    他整个人被弹起来,又重重落在座位上。


    落下的瞬间,沈茁感到小腹传来了阵阵疼痛。


    他立刻用手捂住肚子,难道是吃坏肚子了?


    将手掌贴在小腹轻轻打转,沈茁皱着眉回想,他中午只吃了一个肉包子喝了一瓶矿泉水,难道是肉有问题?


    没等他想明白什么,腹部又传来了剧痛,沈茁本就没什么气色的脸瞬间变得煞白。


    他用力按住肚子,想以此缓解疼痛,没想到肚子却越来越疼。


    客车上没几个人,大家都安安静静坐着,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就算停车也找不到诊所看病,甚至连茅厕都没有一个。


    沈茁只能忍着,他用力攥紧了前面的车座靠背,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滑落。


    车开的明明不慢,却让他有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就在沈茁快要撑不下去时,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


    他忍痛拿出手机,是他那个只在葬礼上见过一面的大表哥打来的。


    “沈茁,你是不是脑子有泡?”电话刚接通,对面就是一阵怒吼,“那房子你竟然就买了一万?!”


    “嗯。”沈茁疼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沈茁,你真该去医院看看,要不是我亲自去那老光棍家问了,我还以为你把钱吞了呢,那房子至少值一万五,你卖一万?”对面的声音越来越大。


    “房子……房子已经卖了,钱也给你们了,你们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沈茁忍痛道。


    “你个有妈生没妈养的玩意,”对面啐了口吐沫,骂道:“老子真是给你脸了,你就这么跟长辈说话?”


    “你有意见?”沈茁的火气也被激了起来,“有意见就去跟我地底下的爹妈说,不用怕见不着,你们这种心肝脏的人晚上最容易见鬼了。”


    “你……”


    “那五千你也分不到多少吧?”沈茁冷笑一声,打断对面的话,“这么大了还为了这点钱斤斤计较,知道你没什么出息了,不用特意打电话来告诉我。”


    说完,沈茁就挂断了电话,紧接着就把对面拉黑了,包括村里其他人的手机号,只要是联系过他的,沈茁都拉黑了。


    也不知怎的,这么发了一通火,他的肚子反而没有那么疼了。


    翻江倒海的痛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小腹隐隐的酸痛和下坠感。


    沈茁捂着肚子,心里突然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他……该不会是得什么病了吧?


    这个念头一出来,沈茁就冷汗直冒。


    他才十八岁,过了那么多苦日子,爹妈才刚下葬,难不成人生就要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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