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月20日,苏青死了。
苏青是自杀的,被发现时他静静浮在湖岸边,皮肤苍白,被水泡得微微胀开。7月的阳光摇摇晃晃洒在他身上。
当生日蛋糕和讣告同时送到家门口时,苏青的母亲感到有些错乱。
接过两件物品的时候,一滴雨坠落。
苏青的母亲到学校整理遗物。宿舍门打开,灰尘在光线中舞蹈。苏青好像只是暂时离开,各种生活物品按照苏青的规律摆在桌上、柜子里。母亲一个人拉着堆满箱子的小车离开了学校。
夜晚,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家里,格外寂静。
苏青没有留下什么,母亲按照传统的方式举办了葬礼。本该出现在毕业证上的照片被改为黑白色,摆在大堂的木桌上,笑盈盈地看着面前的瓜果零食和来吊唁的人。母亲和外婆伴着唢呐锣鼓唱起“亲人啊——”。唱过几句,再也唱不出声。大堂里骤然安静,只余蜡烛轻轻舞动着火苗,吐出毕毕剥剥的叹息。
殡仪馆内,来宾整齐地排成方阵。
同样17岁的煜第一次穿起全套的黑色正装。他试图挖掘任何有关苏青的记忆,却只想起学校走廊里匆匆掠过的熟悉的面孔,他只来得及挑一下眉。他哭不出来。
煜不明白,前几个礼拜还有说有笑的朋友,怎么就这样安静地躺在一方容器里。
台上有个男人在讲述苏青的生平,短短17年,浓缩为更短的几分钟。煜不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他记得苏青是单亲家庭,跟了妈妈的。男人口中的苏青也并非煜认识的苏青。
站在棺材边上有点冷,苏青轻阖双眼,比睡着了更安稳。煜静静地望着他,他不擅长慰问家属,就在此慰问一下逝者吧。
已经迈入30年关的瞿晔跟着众人一起鞠躬。上一次见到苏青已经是两年前了,苏青还有一年就该毕业了。瞿晔不会忘记上课时苏青专注的模样。其他关于苏青的记忆已经有点模糊了,他哭不出来。
嗨呀,他在心里反复叹息。
厅里静静的,外面还在下着小雨。今年雨水格外多啊,外婆以前是农民,现在的天气已经不能用节气来解释了。
晚上,母亲的朋友来电。母亲哑了,大多时间都是对面在说话。“你要继续新生活啊。”之类的话或许是很好的安慰吧,但是那个好吃的漂亮的蛋糕呢?那些苏青爱吃的零食呢?那些苏青视若珍宝的收藏品呢?那些她还未曾听说的校园故事呢?那些废了那么多时间精力找来的学习资料呢?那些已经花出去的钱呢?
苏青死了,母亲早已被困在母亲的身份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