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境里，和昨晚长得一模一样的小男孩正扯着煖冥霜的袖子，软乎乎的喊道，“师尊。”
这什么破玩意！！这不是回忆吗？怎么还有我？记忆啊！！我的记忆呢！！？
煖冥霜无声怒吼。
他看见“回忆里”的自己蹲下身子，温柔抚着小男孩的头问道，“枫儿，怎么了？”
枫儿？哦原来这小孩叫枫儿啊，有点怪。
煖冥霜费力地睁了睁眼，他脑袋这会还是晕晕的。
不确定，再看看。
枫儿很享受他的抚摸，微眯着眼说，“师尊，我今晚给你做糖醋鲤鱼好不好？”
煖冥霜:震惊！这跟昨晚那个小毒舌是同一个人吗！他居然还知道我喜欢吃什么口味！
煖冥霜再次摸了摸他的头，起身，“好。枫儿真乖。”
……
画面一转，煖冥霜已经坐到了桌前，木桌上摆满了佳肴——都是他喜欢吃的。
甚至鱼都是挑好了刺夹给他的！
再抬头看，卧槽！
刚刚才到他腰间的小孩现在都比他高了半个头了！
煖冥霜觉得自己眼前好像有小星星闪过。
这是哪跟哪啊，活了几百年都没见过这样的识海……不对啊，虚空之眼里的场景是能随意变换的吗？！
鉴于找不到前车之鉴，煖冥霜只能默认是能了。
更令他震惊的在后面——
“枫儿”舀了一小勺汤，吹了吹，递到他嘴边，“师尊，啊—”
那个人竟然直接喂他吃饭了！
师尊和徒弟间有必要这么亲密的吗？！煖冥霜不太了解，他和韩述连坐一起吃饭都没有过。
然后“他”还乖乖张嘴了，甚至不忘夸夸小徒弟手艺真好。
煖冥霜实实在在的愣住了，这不能是普通师徒关系吧……
没等他发愣完，对方突然朝他所在的地方看了过来，带着笑意问道，“师尊，好看吗？”
煖冥霜下意识想回答，可接下来的场景又变了，他眼前出现了许许多多的漩涡。
他才意识到这只是回忆，他怎么可能能跟回忆里的人对话？他祖宗都没这本事！
等等……他好像没祖宗来着。
得得，这不重要。
“师尊……”
煖冥霜:！
这声低语太真实，就好像是真的有人贴在他耳边说的一样。煖冥霜不禁在心里抹了把汗。
这就是“虚空之眼”吗，真实得不得了啊！
……
真的靠着他肩上但丝毫没被此人发觉的某人撇嘴。
很不开心，想咬他一口。
他张了一半的嘴又收回去，小狗依人般在煖冥霜肩头蹭蹭。
算了不舍得咬。
一阵风声过去，眼前的事物变得清晰起来。
煖冥霜看着离自己近在咫尺的白帐帘，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就听到了帐帘里发出的闷哼。
“……”
要死！他怎么直接穿到这了！这不好啊！！！被发现会被宰头的吧！?
但转念一想，对方看不到他哎。也许他可以一直站在这当透明人直到这段回忆结束。
聪明如我……槽？
白帘猝不及防被人掀开，刺眼的白光打在他眼睛上。煖冥霜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睛，然后被一只手拽到了床上，然后他感觉自己嘴唇碰到了什么很冰的东西，然后……然后他就醒了。
“师尊你说什么？？！看不见？！怎么可能？！！”
看着面前闹人的韩述，煖冥霜觉得继续待在虚空之眼里好像也没啥恐怖的了。
他佛了佛衣袖，重复道，“我看不到他的过往和未来。”
“啊。”
韩述有点懵逼，“那师尊在他识海里看到了什么啊？”
想起刚才的场景，煖冥霜的脸有些发烫。
“没什么，运气很好的掉进虚空之眼了而已。”
“那就好那就好……不对，那不是更危险了吗！师尊你怎么出来的啊！”
韩述觉得自己迟早会得心脏病。虽然他们不会得这种东西。
煖冥霜含糊道，“只看到了一点不太好的过往，为师只是莫名其妙的进去了然后又被赶出来了而已，不必担心，有空我会去找其他长老谈谈的。”
韩述惊得快要说不出来话。
“被赶、赶出来了？？”
“算是吧……不是，你干嘛去！”
韩述慌忙捋袖子，挽起裤脚，一副要跑1000米的架势。
他着急道，“去找长老帮忙啊！！师尊你万一坏了脑袋怎么办！”
“……”
谢邀。
“虚空之眼那是想进就进想出就出的地方吗！师尊你不能因为看不到一个小屁孩的识海就自暴自弃的说胡话啊！！！”
煖冥霜:有时候真的很想拔了他的天灵盖。
看不到小屁孩的识海就自暴自弃……
哈哈，煖冥霜真的有被安慰到。想给韩述安排个套餐。是凌迟好呢还是剜肉好呢……
不过也不能全怪韩述傻，毕竟之前“有幸”进过虚空之眼的人都没出来过，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确实会吓到这傻子。
跟韩述是没法解释了，那就将错就错吧。
他伸手拦住韩述，另一只手扶住额头，虚弱道，“是为师有些糊涂，休息休息就好，就不用麻烦他们了。”
“可是……”
“行了，为师说没事，再多说就去给叶汌帮忙吧。”
“！好的师尊我不说了，您还有什么需要吗？”
煖冥霜:这些小鬼是真的很怕做苦力啊
“嗯……你去看看菊花香草茶还有多少，给我拿几包。”
“好的师尊！——”
韩述就嗖的一下飞出去了。
“好啦好啦，这个烦人的徒弟终于走了，床上的小朋友怎么还没醒呢？”
“小朋友”一惊，还以为是自己装睡被发现了。
煖冥霜坐在床边戳他脸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人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说而已。
“好软啊…小孩的脸都是这么软的吗？”
煖冥霜不禁也伸手戳了戳自己的脸。
软，但是没有床上这位手感好。
煖冥霜就这么玩他，从黄昏玩到了日落。
“怎么还没醒？”
他把呼吸放轻的几乎感受不到。
当这个手很欠的峰主用手去点他嘴角的痣时，他终于没忍住睁开了眼。
“师尊……”
“师尊！”
后者的声音盖过了前者，煖冥霜拿开自己的手，“来了？我的茶叶呢。”
“这呢，剩的几包我都拿过来了……你醒啦？”
煖冥霜接过茶叶，顺着韩述的话道，“小朋友终于醒了？你在我床上睡了一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对不起……我这就下来，你别生气。”
煖冥霜差点把茶盏给摔了。
不对吧……
按这小孩昨天的性子，他这会难道不该说，“讨厌死了！谁要睡你的床！”
或者“你怎么没死？”，又或者是“卑鄙！你对我做了什么？！”
而不是“对不起，你别生气。”
话说他也没生气啊！
煖冥霜不尴不尬的开口，“没有，没麻烦。呃…你不问我为什么把你带回来？”
小朋友一惊，意识到自己刚才说的话“ooc”了，他开始思考怎么给自己找补。
“昨天是我太没礼貌了，我向你道歉。”
不等煖冥霜开口，他又说，“我那么…警惕你们是因为之前有很多‘大人物’找过我，要我给他们做那种事，就……我有很深的阴影……”他抬头观察着煖冥霜的脸色，愧疚道，“但我后来感觉你应该不是坏人…你旁边的那个废物…小孩都不怕你。你还会给我擦脸，还让我睡你的床，我就觉得你应该是个好人…”
他说话越来越没底气。
天知道他这辈子的性格那么迪奥啊！对着煖冥霜就是让他滚！！现在好了，他还得绞尽脑汁的给自己的行为找借口。这破借口煖冥霜能信吗？！！要是煖冥霜不信他或者讨厌他了，他这辈子就完了呜呜呜。
别说，煖冥霜还真就信了。
可能因为他说的太动情吧，煖冥霜觉得这老真实了。多么阳光可爱灿烂的小朋友啊！以前过的都是什么苦日子！！欺负过这小朋友的人最好别被他逮到！
韩述对于他刚才还说自己是废物小孩的事情突然失忆，他愤愤不平道，“什么人啊！对这样的小朋友都下的去手，师弟你没被他们怎么样吧！？”
煖冥霜:你这声师弟叫的好顺口啊
“……没有，我逃出来了。”
他眼里只有煖冥霜。
他想，师尊这辈子要是讨厌我，我就再死一次，下辈子我一定不会再让师尊讨厌我的……
煖冥霜不懂他为什么一直盯着自己看，但被他看的也并不反感。
煖冥霜就笑了，摸着他的头柔声问他，“逃出来了就好。以后有我罩着你了，没人敢欺负你。你叫什么名字？”
他激动地脱口喊道，“师尊！”
煖冥霜愣了一下，啥？
“不是……那个……我可以叫你师尊吗？”
煖冥霜想了想，收个这么听话乖巧懂事的小徒弟也不是不行，要是后期灵力不行的话就跟在身边做个吉祥物吧。
“可以。”
“师尊！”
“哎。”
“师尊！”
他高兴坏了，不停喊着师尊和“谢谢师尊”。
“好了好了，先别撒娇，问你叫什么名字呢，怎么不理师尊？”
煖冥霜就看到这个刚才还兴奋冲冲仰着头的小孩脑袋立马就耷了下去。
“我没有名字……”
他抬头小心翼翼的问煖冥霜，“师尊可以给我取一个吗？”
取什么？娶你吗？好啊好啊，软萌萌的小可爱说什么都是可以的……等等，是取名字啊。
煖冥霜已经彻底忘记了这小孩昨天骂自己的话了，而且他也是才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温柔。
果然这就是颜狗吗。
“好啊……我想想取什么哦…”
他记得那个气泡里自己是喊他枫儿是吧？那也没提姓啊，姓什么好呢……
……
可怜的小朋友静静看着他，表情仍是一副楚楚可怜惹人怜爱的样子，心里想的却完全不一样。
师尊……好久不见。
徒儿好想你。
想了你已经数不清多少年了。
你怎么能才想起我？
师尊……
……
过了很久，他才等来自己意料之中的回答。
煖冥霜站起来兴奋道，“杬雪枫怎么样？！”
韩述配合着鼓掌，“好，好名字。”
枫儿笑嘻嘻的应着，“谢谢师尊。”
看，又是这个名字。这个人就是这样，都忘记自己好几个世纪了，做什么选择都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
按“上辈子”的韩述给他们的评价就是:
踏尽了霜和雪，血染红了暖枫，他们是爱情里的瞎子。哪怕未来是白茫茫一片，不知何处是断崖，他们依然顽固不化，牵着手，大笑着跳下断崖。然后等来年的春，等长在骨缝间的红枫。
多么疯狂的一对恋人啊。
可不是这样。
跳下断崖前，他推开了他的爱人。
他在山谷守着自己不腐的身躯等待红枫发芽。
而他在人间拥着宛若重生的自己等待大雪纷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