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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作者:简小酌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往常薛妃顾忌自己的名声,并不会让她的手或是脸见伤,她在人前还有一二分被尊为“姑娘”的体面,此刻只剩下狼狈。


    薛姈坐在铜镜前,只见脸上的巴掌印愈发清晰,挨打的半张脸已经完全肿了。她端详了片刻,眼神中染上一层阴霾。


    薛妃恨她,下手也用了十足的力道。


    忽然门被推开,她眼底的冷意还没来得及收起,是绣棠推门冲了进来。


    在看清她的脸时,绣棠瞬间就红了眼圈。


    来时已经从宫人们口中听说,自家姑娘犯了错,在御花园里当众被薛妃娘娘掌掴。


    可姑娘向来稳妥谨慎,定是薛妃找茬!


    绣棠恨得咬牙切齿,却又怕姑娘难过,她快步上前,默默无声地拿出寻来的冰块,用帕子包上递给薛姈冷敷。


    “只是看着厉害,不大疼的。”薛姈不想她担心,故作轻松的扯了下唇角,又低声道:“我是故意挨了这一下。”


    绣棠一点即透,姑娘这是为了离开筹谋。


    “只是苦了姑娘。”她心疼地喃喃道。


    冷敷缓解了疼痛,薛姈轻轻舒了口气。的确难捱,却值得。


    薛妃苦心经营的“贤妃”形象毁了。


    皇上过问此事,虽没明面上给自己撑腰,却已经用实际行动敲打薛妃。


    薛妃最害怕失去皇上的恩宠,自己就让她言行失当,以至辜负了皇上对她的期望,还白白让人看了热闹。


    爱面子的薛妃,无论再怎么懊恼,也都没办法挽回了。


    几家欢喜家愁。


    薛妃倒了大霉,后宫中多半人心情都不错。


    从皇后宫中请安回来后,云充容迫不及待拉着张贵仪去了昭阳宫给贵妃绘声绘色讲了一遍,仿佛她当时就在御花园旁观。


    “娘娘,今日薛妃和贤妃在御花园撞衫,闹了个没脸。”她幸灾乐祸地道:“薛妃恼羞成怒打了自己宫女,正巧被皇上瞧见。”


    云充容从薛妃破格晋封同样心有不服,如今见薛妃被皇上训斥“德行有亏”,终于出了一口恶气。


    卫贵妃慵懒的倚靠在软榻上,哪怕她没出门,消息也会第一时间送过来,并不觉得意外。


    且在她眼中,薛妃本就是手下败将,不值一提。


    她斜睨了云充容一眼,凉凉道:“倒碗茶来,给云充容润润喉。”


    听出贵妃是嫌她聒噪,云充容讪笑了两声,识趣地住了口。


    “动动你的脑子,以为这是什么好事吗?”卫贵妃眉梢微拧,眸中划过一丝不快。


    云充容一怔,本以为贵妃听了会开心,可贵妃却没想象中高兴。


    “今日的事,摆明了有人算计薛妃。”张贵仪看着贵妃的脸色,斟酌着道:“皇上不喜薛妃的浮躁跋扈是一回事,有人借着薛妃让后宫不安宁又是另一回事。”


    眼下跟薛妃不合的人,可不就是贵妃?


    贵妃在宫里什么都没做,无端背上嫌疑,这才是最恶心的。


    她这话说完,引得卫贵妃微微侧目。


    张贵仪比云充容通透得多,人也低调会察言观色,不似云充容总是咋咋呼呼。


    留意到贵妃的态度发生微妙的变化,云充容心里有了点危机感,故意道:“妹妹跟舒妃住得久了,这善解人意也学了十成。”


    张贵仪脸色微变,心里埋怨云充容的挑拨。


    她跟舒妃同住一宫,舒妃平日对她虽还算照顾,却并无拉拢提拔的意思。无奈之下,她才转而向卫贵妃示好。


    云充容总在贵妃看好自己的时候,拎出来说一番。


    卫贵妃眼见两人要有龃龉,不免有些烦躁。


    她是后宫里最得宠的人,却也并非想一人独揽恩宠。


    她的目标不止于此。


    王氏只不过占了被先帝指婚的先机,皇上只是顾念旧情,才封了王氏做皇后。


    自己进宫就是贵妃,皇上还是更看重自己。


    若没春日里那件事,皇上就该正式赋予自己协理后宫之权。


    “把你们自己摘干净,别让人给当枪使了。”卫贵妃不快的道:“你们要学着给本宫分忧,待到时机成熟,本宫自会将你们举荐给皇上。”


    两人心中一喜,连忙恭声应是。


    “娘娘,薛姈也是薛家姑娘,若果真薛妃不中用,她会不会被推上来?”张贵仪见贵妃许诺,心里添了些底气,认真出谋划策。


    卫贵妃沉吟片刻,还是摆了摆手。


    “不必特意动她,别折腾一番,反倒让皇上多留意她。”


    她脑海中浮现起薛姈那双漂亮的杏眸,还有那张跟薛妃有二三分相似却更为貌美的脸……心里十分不爽。


    张贵仪恭声应下,心口微微一热,多了些许希望。


    本以为贵妃只会一味跋扈,原来心中自有一番盘算,看来许诺她们的话,并非空言。


    “娘娘,薛妃言行失当,惹了皇上生气,会不会牵连整个后宫?”云充容在旁不甘示弱,也心生一计。


    后宫众人本就因皇上不进后宫而心焦,揣测着缘故。薛妃这一闹,岂不是给了大家发泄的理由?


    张贵仪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看着两人充满斗志的模样,卫贵妃端起茶盏,轻勾了下唇角。


    薛妃总觉得跟自己像,她舍得像自己一样许诺出利益么?


    上次薛妃不过是侥幸而已,这次可就没那么容易糊弄过去,自己会让她付出代价。


    ***


    薛妃昏昏沉沉过了一日,没心思也不愿去想众人的反应。


    翌日一早,几乎一夜未眠的她起身漱口时,目光在殿中扫了一圈,没看到薛姈的身影,皱着道:“阿姈怎么样了?”


    薛姈当众挨打,受伤倒是其次,只怕心里已经跟自己有了隔阂。


    一丝懊恼爬上心头,昨日自己不该跟她闹得太僵。


    白芷昨夜一直在薛妃身边守着,还没腾出功夫去看她,只得回道:“昨天阿姈姑娘离开时,倒是通情达理的,还让奴婢赶回来照顾您。”


    薛妃眸中闪过一丝不信。


    不过哪怕她说这话违心,也说明她对自己还有畏惧之心。


    “你去看看薛姈——”


    话音才落,软帘掀起,半张脸顶着巴掌印的薛姈跟在银柳身后走了进来。


    她低眉顺目,保持着谦卑的姿态上前行礼。


    薛妃抬眸上下扫了她一眼,招手让她上前。


    看到她脸上消肿了大半,眼底闪过讶色,却只问了句:“脸上还疼不疼?”


    薛姈长睫轻颤,没露出半分怨恨不满,她摇了摇头:“奴婢涂了药膏,已经都好了。”


    薛妃想多了,她既是达到了目的,就不会再损伤自己的容貌。


    “有外人要害本宫,你要帮着本宫才是,怎可火上浇油?”薛妃见她依旧顺从,不甘心这样轻轻放下,冷声道:“以后放机灵点!”


    薛姈知她本性难改,敛去眸中情绪,恭声应是。


    不过被皇上罚俸终究是失了颜面,薛妃又觉得薛姈以为自己失了宠,心浮气躁地想了个理由替自己描补:“过些日子就是先孝慧皇后的忌辰,每年这时,皇上的心情都不好。”


    言外之意,她被罚只是受了迁怒。


    她不想让薛姈以为自己失宠,也怕薛姈生出非分之想,往御前使劲儿,只得先吓唬住她。


    薛姈脑海中忽然浮现一个人,舒妃。


    她的容色在后宫不算出众,入宫就高居妃位且有封号,众人都说是皇上看在养母的面子上,特意抬举养母娘家的表妹。


    皇上自幼被抱到孝慧皇后身边养着,舒妃在孝慧皇后薨逝后还能进宫,想来母子关系不错。


    临近孝慧皇后忌辰,哪怕皇上心怀几分缅怀之情,也更容易被打动,更容易心软。


    这倒是个极好的时机。


    “宫中人人都知道要谨言慎行,你别给本宫招惹是非。”薛妃说完,目光扫过她脸上的巴掌印,心里别扭极了,不耐的挥挥手打发她出去。


    看到她,薛妃就不可抑制地想起,自己被算计而做出来的蠢事。


    幕后之人,她非要揪出来不可。


    数日过去,薛姈养好了脸,因着殿中人手短缺,照旧叫了她在殿中伺候。


    午后服侍薛妃用过午膳,薛姈在外间带着小宫女们撤下碗碟,却听到里面传来“啪嚓”一声,像是什么东西落地。


    “混账东西,怎么办事的!”薛妃抬手重重拍在高几上,脸色阴沉得几乎滴下水来,厉声道:“这人参全是碎了的须子,本宫怎么用!”


    回话的宫女“扑通”跪在地上,心里既害怕又委屈。


    她眼中转着泪,小声道:“娘娘,奴婢去御药房取时也曾问过,可他们说因咱们要得急,库房里一时没了。”


    这话一听就是搪塞人的,薛妃气得骂了句“废物”,抬腿就在满地的碎人参上狠狠踩了几脚。


    薛姈在心里无声地笑了下,示意小宫女们手脚轻些,免得吃挂落。


    近来薛妃的日子不好过。


    皇上已有许久不进后宫,先前请安时云充容还怨过徐婕妤,如今大家都记恨上了薛妃。


    墙倒众人推罢了。


    薛妃破格晋封何等风光,当时有多少人嫉妒她,如今就有多少人想踩她。


    哪怕她是皇后的人,皇后也不得不权衡,免得引起众怒。


    糟心事还不止这一件,前阵子内务司为薛妃筹办生辰宴,当日的歌舞曲目、膳食、以至于餐具都来请她示下,全力讨她欢心,如今却都没了动静。


    就连她打碎的瓷器想让内务司补齐,内务司竟以本月延福宫没有月俸而挡了回来。


    薛妃听到后怒上心头,索性摔碎了更多,连白芷都有些劝不住。


    这里头一看就有卫贵妃的手笔。


    卫贵妃时不时跟皇后叫板是有底气的,不仅家世好、恩宠多,皇上还曾给过她实打实的权力。


    哪怕如今暂且收回,她给内务司递句话还是极管用的。


    还有德妃,平日里笑面虎一个,落井下石的事做起来顺手极了。


    薛妃眼神阴郁,抬手一指,冷冷道:“给本宫滚出去!”


    小宫女在满地狼藉中连滚带爬的离开,不敢停留片刻。


    薛姈悄悄掀开软帘一角,看到薛妃青白的脸色、起伏不定的胸口,在心里算了算孝慧皇后忌辰将近,她等的机会终于要到了。


    ***


    福宁殿。


    今日休沐,赵徽批完了折子,又写了两篇大字,已是落日西沉时。


    “皇上,奴才命人传晚膳?”见他撂下笔,在旁侍立的刘康顺才问出口。


    晚膳倒是其次,关键是摆在何处。


    自从皇上去了徐婕妤的重华宫后,竟是再未进过后宫。


    曾经有人传徐婕妤惹了皇上不快,可他却知道,徐婕妤着实有点冤,当晚用膳时气氛还算轻快,皇上还夸了徐婕妤的手艺。


    赵徽专心看字,只随口淡淡应了。


    刘康顺知道皇上今晚没有召幸宫妃的打算,借着传膳的时机,将消息送了出去。


    晚膳后,赵徽取了本棋谱坐在榻边翻看,似是不经意的问道:“薛姈怎么样了?”


    刘康顺早有准备,对延福宫的事始终派人留意着,连忙回道:“回皇上的话,阿姈姑娘已经好了,如今在照常当值。”


    阿姈姑娘虽性子柔顺,却不是个钻牛角尖的,否则不会在薛妃跟前熬到今日。


    再者说皇上已有了态度,薛妃总不会蠢到再伤害阿姈姑娘。


    “一切照旧?”赵徽挑了下眉,似乎觉得有趣。


    刘康顺有些没猜到皇上的意思,只得照实道:“想来延福宫琐事杂多,阿姈姑娘没有出来办差。”


    是薛妃不让她出来吧?


    赵徽眸色幽深,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睫,修长的手指搭在书脊,并未翻过一页。


    她从进宫的那一日起,就该知道自己为何而来。就算她真的懵懂,自从薛妃数次磋磨她后,也该有自己的心思了。


    薛妃想用她的美色巩固地位,她就偏不以美色吸引自己。


    那日在御花园,从始至终,薛姈都低着头,没看他一眼。


    她越是规矩懂事,就越衬得薛妃言行失当、性子急躁跋扈。


    他知道薛姈是故意的,可她做得却让他舒服,甚至能勾起一丝怜惜之情。


    自己对她有意无意中多了些宽纵,并不想阻拦。


    他甚至有点好奇,薛姈会走到哪一步,又会如何打动他。


    赵徽知道,离这一日不远了。


    ***


    薛姈抚摸着摆在桌子上的新衣,却没有急着换上。


    直到绣棠匆匆走进来,轻声道:“姑娘,奴婢去御膳房时,遇到迎晖堂的人说明早要备好供奉的果品。”


    前些日子,她从银柳口中得知,皇上敬重养母,的确每年这时都会去曾经养母教导他读书的地方追思。


    看来就是在明日了。


    “按照咱们的计划,下午就把消息透出去。”薛姈轻声道:“让她们自己去查,我是在去了凉亭后得到新衣的。”


    这是她特意选的地方,且能跟上回的事圆上。


    去迎晖堂,就一定会路过上次的假山凉亭。


    薛妃的生辰在即,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哪怕是要皇上帮她,也得将把柄递给皇上才行。


    她要让皇上确信,若留她继续在薛妃身边,只有死路一条。


    绣棠咬了下唇,最终用力的点点头。


    “姑娘放心,奴婢一定会办妥。”


    翌日,辰时已过,仍是乌云蔽日。


    拂面而来的微风里裹着湿漉漉的潮气,似是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这样的天气,薛妃却说要去给皇后请安,甚至还不传撵轿,只带着薛姈和白芷步行离开。


    薛姈面色如常,似乎没留意到薛妃看向她晦暗的眼神。


    等她们走到御花园的一处凉亭时,薛妃突然停下了脚步,说要去凉亭。


    这里正是上次薛姈见到帝后二人和大皇子的地方,今日天气不好,周围不见人影。


    薛妃留意着薛姈的神色,果然她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这是以前从没有过的。


    对于薛姈胆敢背叛自己的事,薛妃已经信了七八分。


    “娘娘,天气不好,咱们还是早去早回吧。”薛姈甚少忤逆薛妃,今日却抢在白芷面前开口。“且这里没备锦垫,没得弄脏您的衣裳。”


    “本宫的事,阿姈真真是上心。”薛妃弯了弯唇角,眼神却是冷的。“本宫的衣裳倒也罢了,阿姈这件新衣裳若弄脏了才真是可惜。”


    薛姈手足无措的站在一旁,哪怕她竭力保持着镇静,眼底的慌乱却是越来越重。尤其是提到衣裳,她浑身猛地一颤,不敢抬头。


    薛妃语调虽平静,却透着风雨欲来的气息。


    “阿姈这件新衣裳,怕不是寻常的宫女衣裙吧?”【你现在阅读的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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