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恩囚禁了一个男人,用的是铁链。
这条铁链曾经栓住的是伊若温,蹭破她的一层皮,疤痕如今像一条项链死死缠绕在银白纤细的脖子。
现在,它缠绕在男人烫伤发红**的脚踝上。
它的冰冷与沉重以及不留空隙,烙在伤口,引得男人冷汗直冒,唇色苍白。
一根腰带硬是将他虚弱疼痛的身子绑直在椅子上。
“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他斜眼看向站在面前的人,摇晃着痛到要昏厥的脑袋,企图保持微不足道的气势。
“不是要做交易么?”陈恩心情极好,指着呆愣在一旁的伊若温,“不是要把她买走吗?好呀,成交,卖给你。”
她咧开嘴笑。
若是换成她以前的面孔,人们会称她的笑像童话故事里的反派魔女。
即使一眼就看透笑里的不怀好意,人们仍然容易被她整齐洁白的小牙、弯弯的鹿眼分散注意,不觉得有多大的威胁。
现在,她咧开嘴,参差不齐的牙、贯穿半张脸的伤疤,配上满脸的横肉,她的不怀好意终于让人对接下来的未知感到恐惧。
男人妄想在这乡野匹夫前维持城里人的尊严:“买?哼,求我……我也……不买了!”
两颗牙齿迅速从男人的嘴里飞出去,他呆呆地望着地上的两颗碎牙,口腔里充斥着血的铁锈味。
整个脑袋嗡嗡作响,对方果断到根本没让他反应,只有左脸火辣辣的肿痛在告诉着自己不是眼前人的对手。
在这种荒蛮之地,秩序法律毫无作用。
也许从一开始这就是野蛮人设下的陷阱。
他——完全有可能被打死,只要对方愿意。
“你买不买?”
再抬头,他所谓的乡野匹夫怒视着自己,双眼瞪大如铜铃,扬起的壮硕手臂、粗厚的手掌在等他的回答。
他被笼罩在一片阴影之中,眼神里渐渐浮现恐惧,嘴角边的八字胡微微颤栗。
“买,我答应,我会买的……”
男人的怂样取悦了陈恩,她勾起嘴角乐了,这粗糙的大掌也不是完全没用处嘛。
她捞起地上的裤子递给男人:“自己尿的自己擦哈,地板也要擦干净。”
男人双手被绑在椅上,对方的不动声色让他明白了要怎么做。
他张开嘴,费力地用牙咬住裤子接下,放在两腿之间,艰难颤抖地用双腿夹住裤子擦拭椅子。
腿上沾着的尿液珠随着动作加快速度滚落在脚踝的伤口,疼得他拼命弓起身子,最终连人带椅倒在地上,带出很大的声响。
陈恩没有回头看。
桌上有她从男人的身上和行李箱里收刮来的钱财,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交易就算形成。
她数着钱,金额不算太大,估计是原主最近被债主追得紧了,着急要把伊若温卖掉换钱。
他本来以为伊若温可以卖个好价钱,但那些贵族人家并不想要这么个身份低微、来路不明的小女孩。
目前也不知道这种情况要持续多久,陈恩决定先把钱还了,免得日后节外生枝。
“什么……时候……”男人已经不敢再高声说话,虚弱、嗫嚅,需要靠近才能完全听清楚他的话,“放……我走?”
“走?你要走去哪里?”陈恩蹲在他的面前,歪着头真诚发问。
“家……”
她依旧咧着嘴笑,指着男人烫伤的脚踝:“山遥路远,你这样走出去很辛苦。就把这里当作自己家吧哈。”
她边说边捻住他两腿间的裤子一角,抽出来盖在他的腿上。
时间已经不早,连屋外的冷风都没了声响。
陈恩让伊若温上床睡去,向她保证自己今后不会做伤害她的事,让她不要害怕。
“原来的人已经死了不存在了,我和他是两个人,不一样的。”陈恩从衣柜里抱出一层薄被,铺在硬硬的床板上。
伊若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麻木得就像在听说谎一百遍的骗子说第一百零一遍谎。
“你知不知道,其实我是女的!”
陈恩承认话语中有逗伊若温的意味,但下意识提高的音量,靠近对方的身体,还是让伊若温麻木的表情闪过一丝慌张瑟缩。
陈恩适可而止停下。
换位思考,如果她是伊若温,也不会相信天天打骂自己、性情暴躁古怪,还长得面部可憎的男人所说的话。
甚至——会觉得很变态。
陈恩打了个寒颤。
她赶紧弯腰将薄被铺齐整,边角都抹平,随后站到一边让出位置:“去睡吧。”
伊若温迟缓地将身上裹着的破棉被放下,掀起床上陈恩刚铺好的薄被。
“这是给你垫的,不是给你盖的。别给我弄乱了哈。”陈恩提醒道。
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温和亲切,缓和令人害怕的体型外貌,试图拉近两人的关系。
伊若温的手一顿,慢慢放下薄被,学着陈恩的样子将齐抚平。
薄被是同样破旧灰暗的颜色,伊若温躺在上面,大面积裸露的银白色皮肤显得刺眼。
膝盖上沾着干掉的血迹,被酒瓶刺伤的伤口已经结痂。
身上大大小小红得发青,青得发紫,紫得发黑的伤痕。
她就这么僵直端正地躺着,缓缓闭上眼睛。
“不盖被子会着凉的。”
陈恩一时想不明白伊若温不盖被子这行为,但从小妈妈老师就这么告诉她——睡觉一定要把被子盖好。
她不由分说地将厚棉被捞过来盖在伊若温的身上。
她不再看伊若温,转身离开,没注意到那张小巧的脸上微微颤动的睫毛。
陈恩走到餐桌边,熄灭桌上的油灯,房间瞬间落入悄无声息的黑暗之中。
她坐在仅剩的一把椅子上对着这片黑暗发呆。
事情匪夷所思到她自己都知道这不是想就能想明白的事,所以她没去想,只是单纯睡不着。
淡淡的月光在眼睛适应黑暗后悄然从破洞的窗帘进入房间里。
极小声的啜泣藏在阴影处。
陈恩睁开闭目养神的眼睛,她本以为这道啜泣是来自伊若温,可床上静悄悄的一丁点儿声音都没有。
是男人在哭。
此时此刻的陈恩如月光一样平静,静静地听着男人的哭声。
他在做这种事之前,是从未想过有这种情况发生吗?
陈恩重新闭上眼睛,嘲讽一笑。
是的,如果她没有穿到现在这个身体上,事情只会如男人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