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税日倒计时三天——挂历上某个数字被画上一个大大的红圈,旁边如是写到。
禾奏奏已无心思感叹前几天的霉运,只要一见着这个要命的日期就会感到惊慌。字迹擦了又写,写了又擦,从“倒计时”七天到六天到五天到四天到现在的三天,接下来会越来越短!可水晶收集得完全不够。
工地暂时歇工,原因是天气热出了新记录,可喜又可忧。可喜的是正规工人们带薪休假,可忧的是像奏奏这样的临时雇佣工少了一份经济来源。不用说高温酷热,为了生计,即便是在火海里工作奏奏也愿意,许许多多正愁缺钱养家糊口的人也愿意。
好在,昨天禾奏奏去奥术水晶商会问底价时,遇着一位急于卖水晶给自己孩子治病的男人,男人穿着朴素,出售的水晶质量较好而价格定在了官方规定范围的最低位置,奏奏想法和行动立即达成一致,当即买下了这些水晶。没想到用这么低的价格买入物超所值的商品,男人还连连道谢,几许心疼涌上奏奏心头,但她什么也没有表现出来。
如果之前没有被碰瓷,那么用600克拉收购一些水晶,再加上现有的,完全可以交上税务,如今还得加急凑钱,急坏了奏奏,玻璃般紫色眼睛中泛出几条血丝,就像玻璃裂开了一样。
光急眼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有行动才能有成果。最近,奥术互助同盟频繁举行集会,两个厨师忙活不过来,急需助手,奏奏立马应聘为临时厨师。虽说各行各业都在水晶科技的辅助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关于烹饪这一块,人的烹饪手法和味道感知是科技无法取代的,要是蒸、煮、煎、炒、炖、爆……这些“手上的绝活”都像机器自动烤面包一样简单,那这个世界可能会失去很多味道吧!
说起奥术互助同盟,这是一个由民间组织、政府认证的自治机构,在全国各地均有设立,其工作是团结并组织民间奥术师或秘术师们互帮互助,调解非正式纠纷,开展包办民间活动,有时还会协助国家机构办事。本着“包容,和谐,互助”原则,奥术互助同盟向所有人开放,即使是“弱民”也可以来此处寻求帮助或贡献力量,绝大多数成员领受同盟倡议,不歧视弱民。
因此奏奏挺乐意去那儿做事,不仅没有那么多偏见,而且还能听到些新鲜事儿。
简单换上行装,撑一把黑底面绿色遮阳伞,奏奏快步赶往奥术互助同盟。
红日尽情释放着威力,一圈圈金红光晕仿若将大地层层分隔,晶能动车在路上射出的光芒显得更加耀眼。主路上时而驶过一两辆四轮双人座快车,时而飘过踩着悬浮飞板的青年。大多数晶能载具都是蓝晶与机械的混合物,但也有喜欢展示个性的人给载具涂上炫丽的彩漆或贴上五颜六色的贴膜。还有些想法独特的人将其他奥术水晶装到载具上,从而使自己的交通工具能发出不同颜色的光华,单纯作为装饰,也算是回归了水晶的最原始用法。
与车辆鲜艳色彩相照应的是绿化带中的美丽小花。在隔开左右两大行车道的绿化带中,紫红色和金黄色太阳花散落在绿树下,行人道旁的花坛中则伸展出棵棵粉白或淡红的木槿。骄阳映照鲜花,连空气也被染得五彩缤纷。
路上无事发生,都是匆匆过路的人与车。唯一一个小插曲便是在快到奥术互助同盟时,奏奏不小心与一个壮年男子重重地碰肩而过,两个人着实都没注意看路,不过两人又都忙于事务,彼此都没有道歉。
但奏奏还是回头看了眼那个……大光头,一个穿蓝色笔挺西装的高大男子,脊背直而挺,看着很有风度,却顶着一个棕黄的光头,在烈日下和黄晶灯一样光芒四射,真是奇怪。
“所以……那个脑袋天生就是光的,还是后来剃成这样的呢?”
“头皮是晒黄的嘛?”
偷偷想着这些搞笑的问题,奏奏不禁笑出声来,又突然摸摸自己的脑袋。
禾奏奏有一头墨绿色长发,远看似山水画中的修竹般苍翠欲滴,根根发丝滑若丝缎,发尾处尖尖的几撮颜色较浅,是青云端冒出的点点芳草。但是为方便做事,大部分时候她都只扎一个马尾,发尾处一缕青绿格外引人注目。
“我绝不要变成光头。”
莫名其妙的想法蹦了出来,怎么来的,有什么意义,大概奏奏自己也说不清楚。
到达目的地,切黎市奥术互助同盟安在一座小型堡垒式建筑中,许多透亮的蓝色玻璃窗嵌在灰白墙壁上。
室内除了厨房、议厅和待客大厅,其他都是互不连通的小房间。盟内经常热闹非凡,除了盟内成员,附近未入盟居民、游客、公家官员甚至流氓地痞都有事没事逛到这儿来。
以同盟的原则,来者不拒,不过对于某些玩忽职守专爱凑热闹的官人们,以及图谋不轨的小人们,盟员们会尽量减少和他们的交流,毕竟万一摊上事来同盟得背责。
堡垒外架着一些桌椅和配套的巨型遮阳伞,部分事务不宜在室内解决,只能移到外头。
进门的两面墙上贴满各式张贴告示,左边主要是政府相关文件、盟内活动公告和求职求助广告,右边则展示着同盟委员会成员姓名与职称,在一众没见过的人里,一个光头立即唤起了奏奏的记忆——奥术互助同盟委员会会长:阿尔弗雷德?曼德拉先生。另外,委员会栏目的右侧还有一个钉在墙上的小箱子,上面写着:建议征集箱。
总的来说,这儿的氛围还算令人满意,虽然吵了点,但奏奏早已习惯在嘈杂的环境中自我屏蔽。
另外,在这里可以听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毕竟这儿有时会来一些远住在市边境的人,还有可能有外乡人,总能听来些新奇事儿。
结算完半天的工资后,奏奏喜欢待在外头的小桌旁喝杯柠檬水,暗中偷听周围人大谈各种新奇古怪的经历见闻之类。今天也不例外。
经过一天辛劳,听听大人小孩们扯皮吹牛也不失为一种放松。
正巧,今天那个最爱讲故事的独眼龙在场,这个三十多岁的奥术师人称“独眼的萨克雷”,热衷于野外探宝,一双棕皮中筒靴总是沾满泥泞,一张门牙半黑的大嘴总是说个不停。
他身旁常常跟着两个小弟,一个是常年四季围着带帽子长围巾的奥术师葵,一个是大腹便便呆头呆脑的秘术师张王。
不用说,这三个人中萨克雷喜好并最擅长社交。葵惜字如金,唯有办事时才肯多用口舌。至于张王嘛,是一个爱占小便宜的贪财鬼。
“有大事!”萨克雷放开嗓门,见周围目光都向自己投来,十分满意地往下讲道:“归云山矿区里突发事故,一群浑身亮光、会使用法术的怪物袭击了矿工,采矿被迫终止。”
“那是什么怪物啊,独眼?”众人被其话语吸引,问道。
“不清楚啊天,天哪,可能是自然之神降下的天罚。”
“你胡说,这世界只有奥术法术,没有神。”
“说不定奥术法术就来自自然之神呢,说不定 自然之神有更强的法术,我们用的说不定是它用剩下的呢!”
围着听的人笑了:“又胡说,人类可在使用奥术改变自然。”
“可自然永远比人类强大,不然为什么有国家部队值守的矿区会被袭击以至于被迫停工?”
这话确实不假,国有矿区均安排有重兵驻守,其中至少有一名三白纹奥术师军官(最高级奥术师)。而如今在被袭击后悄无声息地弃工离去,所遇之物必不寻常。
或许并不是悄无声息,只是像禾奏奏这样的忙人没有时间看报纸了解信息……
几名奥术师微微挑眉,对独眼的话表示怀疑,也有几个不常关注这方面事情的人面露疑色。
禾奏奏此时正在思考一件要事,如果萨克雷所言不假,那么一种前所未有的可能性将有机会化作现实。
“现在归云山矿区的情况如何,我是说,政府要怎么处置矿区?”禾奏奏于寂静中突然提问,引来了大众惊奇的目光。
萨克雷也没有想到,一直静坐在桌边的小姑娘(在他看来)会加入这场杂谈,他只随意地甩甩手:“怎么办?没有管了呗,受了吓,可没人敢去那边了,要知道……”
“老大,时候不早了,先撤了。”张王急急插上一嘴,打断了独眼的讲述。
“好啦,都晚安晚安,你,你,你们,要记得不要靠近那边,危险!我就强调这一次,别怪我没提醒你们,千万不要去冒险!”独眼的萨克雷走之前反复向众人发出“劝告”,脸上神情依旧是那么张狂不羁,仅有的一只眼睛用力地睁得圆圆的,让人怀疑他的劝告背后的真实用意。
禾奏奏也默默起身离去,然而脑中一个危险而紧迫的打算正在一点点鼓动她的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