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未散去，训练场上的泥土已被鲜血染红。蛮满喘着粗气从地上爬起，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对面龙神银发飞扬，连呼吸都未乱一分。
"再来！"蛮满抹去嘴角血迹。
龙神金眸微眯："你已败七次。"
"第八次就会赢。"蛮满握紧新换的青铜刀。自从月下誓约那晚后，他体内龙血越发活跃，此刻左颊胎记正隐隐发烫。
龙神突然看向场边："小狐狸来了。"
蛮满分神的刹那，银光闪过，他再次被掀翻在地。龙神单膝压住他胸口，嘴角罕见地勾起："第八次。"
"你们又打架！"寄灵抱着药筐跑来，金棕色短发随着动作跳跃，发梢还粘着几片草叶。狐妖少年把药筐往地上一摔，气鼓鼓地扯开两人："伤口刚好就——哎呀！"
他碰到龙神手臂的瞬间，两人同时一颤。誓约之吻后，他们之间似乎多了条无形的线，每次接触都会引发微妙共鸣。寄灵耳尖瞬间变红，急忙缩回手去检查蛮满的伤势。
"只是皮外伤。"蛮满趁机揉乱寄灵头发，故意炫耀般看向龙神。神明大人冷哼一声，却也没挪开目光。
寄灵手忙脚乱地给两人上药，尾巴不自觉地左右摇摆。蛮满注意到他每次碰到龙神时，尾巴尖都会轻轻卷曲——和自己相处时则是整个尾巴缠上来。这种细微差别让他心头涌起奇异的满足感。
"下午要去查看重建的城墙。"蛮满故意在寄灵给自己包扎时握住他的手，"一起？"
寄灵点点头，突然发现龙神也盯着自己，急忙补充："当、当然龙神大人也一起！"
龙神拂袖而起："我回神域查些资料。"银光闪过前，蛮满分明看到他嘴角微扬。
正午阳光灼人，蛮满和寄灵坐在城墙阴影下分食烤鹿肉。寄灵吃得满嘴油光，蛮满忍不住用拇指擦去他嘴角残渣。狐妖少年僵住，琥珀色眸子瞪得圆圆的。
"怎么？"蛮满恶作剧般凑近，"那晚亲我的胆子哪去了？"
寄灵整张脸瞬间涨红，头顶噗地冒出毛茸茸的狐耳："那那是誓约需要！"他尾巴炸成蓬松一团，手忙脚乱地捂住耳朵，"别、别逗我了！"
蛮满大笑，却突然感到背后一寒。转头看到龙神不知何时立在残垣上，银发在风中如旗帜飞扬，手里握着一卷竹简。
"查到了。"龙神飘然落下，展开竹简，"月下誓约是上古狐族与龙族的联姻契约。"
寄灵刚塞进嘴的肉块掉在地上："联...姻？"
龙神金眸深邃："需要心意相通的三人，在满月时以血为媒，以吻为契。"他指尖轻点竹简上一处模糊图文，"但最后记载的案例是九百年前。"
蛮满突然抓住重点："三人？那晚我们..."
三人视线在空中交汇，又同时移开。寄灵整个人红得像煮熟的虾子，耳朵完全贴在脑袋上。蛮满干咳一声，抢过竹简转移话题："这下面说什么看不清了。"
"被虫蛀了。"龙神收回竹简，"但提到誓约者能共享生命与力量。"
难怪战后他们恢复得异常快。蛮满想起今早被龙神打出的伤，确实比往常愈合迅速。他看向寄灵，发现狐妖少年正偷偷摸自己嘴唇，眼神飘忽。
"咳咳！"蛮满故意大声清嗓，"所以这对抵御影族残部有帮助？"
龙神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或许更大的麻烦要来了。"
这话在傍晚应验。蛮满正在河边教寄灵钓鱼，突然水面无风起浪。龙神凭空出现，一把将两人拽离河岸。
"青丘来客。"龙神罕见地绷紧下巴，"冲着誓约波动来的。"
河水突然向两侧分开，一顶白玉轿辇破水而出。抬轿的是四只三尾灵狐，轿帘上绣着九尾图腾。帘子掀开时，整片河岸弥漫开茉莉香气。
"哎呀呀，可算找到了。"慵懒女声响起，走出的女子让蛮满呼吸一滞。
雪白长发用金铃束起，眉心一点朱砂，上挑的凤眼含着三分笑意七分危险。她九条狐尾如孔雀开屏般舒展，每根尾尖都燃着青色狐火。最惊人的是她与寄灵有五分相似的面容，只是更加成熟妖艳。
"玖颜...姑姑？"寄灵声音发抖。
九尾狐仙轻笑一声，瞬息移到寄灵面前，冰凉手指抬起他下巴："小灵芝长这么大了。"她突然凑近嗅了嗅，"还沾了龙味和人味。"
蛮满下意识要拔刀，却发现身体动弹不得。龙神也僵在原地，额头渗出冷汗——这位狐仙的威压竟恐怖如斯！
玖颜绕着三人转圈，九条尾巴扫过他们身体："月下誓约，真是大胆。"她突然掐住寄灵脖子，"你可知这是禁忌？"
"放开他！"蛮满怒吼，体内龙血沸腾，竟冲破禁锢扑上前。同一刻龙神也挣脱束缚，银发怒张如狮鬃。
玖颜轻松挥袖击退两人，却惊讶地发现他们立刻又护在寄灵身前。她眯起眼睛："有趣。区区人类和幼龙，竟能冲破我的定身术。"
寄灵挣扎着喊道："不关他们的事！是我主动..."
"闭嘴，小傻瓜。"玖颜弹指点在他额头，寄灵顿时发不出声，"你们可知月下誓约意味着什么？"她九尾突然展开，形成一个结界将四人包裹，"这是婚约。"
蛮满和龙神同时愣住。寄灵则瞪大眼睛，耳朵抖个不停。
"上古时期，狐族与龙族通过这种誓约联姻。"玖颜的指甲划过寄灵脖颈，"通常是一位狐族与两位异族，以平衡三界之力。"她突然冷笑，"但千年前那场大战后，这被列为禁术。"
龙神金眸骤缩："因为力量共享？"
"因为生死与共。"玖颜松开寄灵，任他跌进蛮满怀里，"一方死，三者俱灭。"
蛮满感到怀里的寄灵剧烈颤抖。他下意识搂紧狐妖少年，发现龙神的手也按在了寄灵肩上。三人接触的瞬间，一股暖流自然循环起来，驱散了玖颜带来的寒意。
狐仙姑姑眯起眼睛："看来共鸣已经深入骨髓了。"她突然甩出一幅卷轴，"青丘长老会给了两个选择。"
卷轴展开，浮现出两个画面：一是寄灵身着皇袍坐在青丘王座上；二是云雾缭绕的山巅上，一块心形三色石散发着微光。
"要么随我回青丘继承妖皇之位，"玖颜的指甲危险地闪着光，"要么三日内找到三生石证明你们的誓约有效。"她俯身逼近寄灵，"若失败...誓约会被强制解除，而你将永远失去这段记忆。"
寄灵脸色煞白："为、为什么..."
"因为你是我哥哥唯一的血脉。"玖颜的声音突然柔软，"青丘不能没有皇，而皇不能有软肋。"她意有所指地看向蛮满和龙神。
龙神突然开口："若找到三生石？"
"那么长老会承认誓约，青丘与蛮族、龙族缔结盟约。"玖颜直起身，"但别高兴太早——三生石上次现世是六百年前。"
蛮满握紧寄灵的手："我们选第二条路。"
玖颜似乎早料到这个回答："三日后的子时，我会来验收结果。"她转身走向轿辇，又停步补充，"顺便提醒，三生石只会回应真情实感...虚伪者碰到它会化为石像。"
狐仙离去后，结界消散。寄灵腿一软跪在地上，尾巴紧紧缠住自己腰肢："对不起...我不知道誓约这么严重..."
龙神罕见地单膝跪地与他平视："不必道歉。"
蛮满直接把人搂进怀里："管他什么石头，找到就是了！"
寄灵抬头看着两人，眼眶发红："但如果失败...我会忘记你们..."
这句话像刀一样刺进蛮满心脏。他突然捧起寄灵的脸，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重重吻上那柔软的唇。不同于誓约那晚的轻触，这个吻热烈得近乎粗暴。分开时，寄灵已经晕乎乎地靠在他肩上。
"现在记住了吗？"蛮满恶狠狠地问。
寄灵傻傻点头，突然发现龙神也俯身过来。神明大人的吻如羽毛轻拂，却带着电流般的战栗。这个吻结束，寄灵已经变成一滩软泥，被两人一左一右架着才没滑到地上。
"我更不会让你忘记。"龙神的声音比往常低沉。
蛮满突然咧嘴一笑："看来我们目标一致。"
龙神挑眉："暂时合作？"
"合作。"蛮满伸出拳头。
出乎意料，龙神真的碰了碰他的拳头。夹在中间的寄灵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耳朵慢慢竖起来，尾巴尖轻轻摇晃。
夜幕降临时，他们在篝火边研究龙神从神域带来的古籍。寄灵困得东倒西歪，最终无意识地把头枕在龙神腿上，尾巴却缠着蛮满的手腕。两位守护者同时僵住，又默契地没有挪开。
"三生石可能在昆仑巅、黄泉底或红尘镜中。"龙神压低声音，"但三日内都不可能到达。"
蛮满用空着的手翻动书页："有没有更近的线索？"
火光映照着三人紧挨的身影，在废墟上投下融合为一的长影。远处树梢上，玖颜静静看着这一幕，九条尾巴在月光下如缎带飘舞。
"傻孩子，"她轻声自语，"你以为姑姑真会带走你吗？"
夜风送来她的低语，消散在星辰之间："我要的...是看看他们值不值得你赌上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