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想听故事?”他又贴着我的耳朵问了一遍。
“不想,怕你又欺负我。”我刻意与他拉开些距离。
他猛地上下起伏,我暗叫不好,连忙止住他更大幅度的晃动。
“那你讲吧!”
他又来顺我的头发,在指尖绕了又绕,想要再来亲我却被避开,只好在我发间落下一吻。
“从前有个位高权重且法力无边的女子,漫长的时光令她倍感孤独,一次心血来潮之下,她用瑶池之水与昆仑不死之木创造了一个孩子。女子有意将这孩子作为接班人来培养,便时常派这孩子在人间历练,斩妖除魔,想借此锻炼这孩子的心性。却没想到这孩子天性冷酷,沉醉于嗜血杀戮的快感,人间作乱的妖兽魔怪快被他尽数屠尽,但每次杀戮都殃及无辜。”
“因为在这孩子眼中,他只负责完成屠尽妖魔的任务,只要能达到目的,采用什么手段都无妨。”
“某日他在东海边追赶一只黑蛟,黑蛟被重伤后躲入了大海深处,他不愿入海,染上海水的腥气,便妄图将东海之水劈开两半,露出那黑蛟的藏身之处。”
我听到这,感觉这故事似曾相识。
“那孩子,不……应该说那位神明,是鎏明上神,那位创造他的女子,是天道之神,对吗。”
楚回笑吟吟地蹭了蹭我的额头。
“不错,殿下的记性也不是很差。”
我不动声色地避开他更进一步的亲昵,他的吻狠狠落在我侧身时露出的脖颈上。那一瞬,我竟感觉是一只势在必得的毒蛇正对着我的脖子吐露尖牙。
“那位神明兴风作浪,闹得东海不甚太平,海水暴涨,淹没了许多岛屿与城镇村庄,大海上航行的船只也被巨浪吞没。直到那位神明将黑蛟诛杀,东海的风波才平息下来。”
他贴着我的耳朵继续这故事的讲述,我躲,他追,天底下没见过这么黏人的家伙。
“后面的故事我知晓,我父亲当时还在世,得知东海之乱后立刻赶去阻拦鎏明上神,并将此事状告到天道女神那儿,女神震怒于鎏明恶劣的做法,将其拘于长留山上,不生出悔过自新之心,则永世不得出。”
听我说完,他笑得更是灿烂残忍。
“龙族借此机会,做足了准备赢取名声,又是化为人身帮扶人间百姓,又是在海上护送船只航行,呼风唤雨,救济人间,东海一带的百姓为龙族建了无数庙宇,供奉为龙神。”
“女神为了安抚众人,破例将当时的龙族族长,也就是殿下的父亲,提拔进上神之列。可惜龙族摆脱不了这灵气爆体而亡的命运,哪怕已是仙人之躯,最终还是无法逆转与生俱来的命运。”
我无言,父亲当时虽已是上神之境,却也被过度暴涨的灵气逼得走火入魔。岛上原有的灵修不够,龙岛便偷偷抓许多上乘灵修来当作传输灵力的容器,但依旧无法承受龙族过分暴虐的灵气,最终我父亲与那一百多个灵修死在了龙岛的试炼之地上,与从前死在此处的千千万万个龙族与人类无异。
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迹,有的灵修是为突破境界而孤注一掷,也有灵修是被强迫至此,更多的是年幼时便被买来此处当作容器的人,哪怕修为精进,也难逃被龙族玩死的命运。
“龙族,和那位嗜血好杀的神明,又有何区别呢?真是搞不懂掌握天道的女神,何至于要踩一捧一?”
他玩味地捧着我的脸,身下动作不停,我们两个上床却上出一种剑拔弩张的味道。
“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可说,在他人面前就别说了。”我自知龙族行事不甚光彩,对他这般看似冒犯的举动也并不气恼,我无力改变现状,便只能在现有状况下尽所能做一些微小的改变,若是旁人觉得是伪善,那就且让旁人觉得了去。
楚回似是对我的反应有些震惊,靠在我肩上低低地笑,喃喃自语。
“你就是这样的人啊……”
“难怪他们都更喜欢你……”
我一头雾水,侧头咬他耳朵。
“谁更喜欢我?”
这家伙又不回答了,却更肆无忌惮地动了起来,就着坐怀的姿势让我进到了他体内的更深处,他使坏地拼命绞紧,我掐着他的腰不让他乱跑,他只好靠在我的肩上哼哼唧唧。
他抱怨:“你太多了。”
我狡辩:“不这样怎么生!”
我说:“夹紧,不许流出来。”
他说:“好的,你别出去啊。”
于是我心安理得地在里面塞了一晚。
一夜颠鸾倒凤,**帐暖。
我胸口的伤破了又愈合,鲜血随着我们一夜的胡闹流出又凝结,起身再看时倒像是在胸口镶嵌了玛瑙碎。
我抱着楚回去殿后的温泉沐浴,他昨夜被我折腾得昏了过去,放入池中也只是迷茫地睁开了一会眼,目光冷冽,在氤氲的水汽中似一尊冰冷的玉雕。
我正准备汲水为他洗头,他却忽然飞速出手打在我的手背。
“放肆。”那声音犹如切冰碎玉,只如天神对蝼蚁视若不见,不带丝毫感情。
我有一瞬震愣,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谁新婚第二天早上给老婆洗澡结果老婆翻脸不认人啊。
我表示委屈:“我只是想给你洗头,昨晚是你叫我随意的,弄疼了你,我很抱歉。”
他依旧臭着一张脸,但却没有再阻止我的其他动作。
我用水沾湿这一头乌黑柔顺的发,心想这人明明一身刺挠,头发却是柔顺至极。在他闭目养神之际,我鬼使神差地悄悄贴上他耳廓。
“楚回,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
他在迷蒙的雾气中睁眼,长而密的睫毛遮住了他眼底的情绪。
“殿下想起了什么?”他不肯回头,闷闷地背着我出声。
“我也来回赠你一个故事。”
我继续抚摸着他被打湿的长发,感觉像在顺一只炸毛的猫的毛。
“昔年东海之乱后,沿海一带的城镇忙于重建,百姓为感谢龙族的帮助,便修建了许多龙神庙,每年每月举办祭祀典礼,供奉龙神,顺带求助神明,保佑人间风调雨顺。”
他背对着我,难得安静地没有出言反驳。
“某日我化了人身,来人间游玩巡视,正巧在街上看见一个小孩偷盗他人钱财,我上前阻拦,被偷盗钱财的男人非常生气,扬言要打死那个偷钱的孩子,我还未来得及阻止,那小孩就如鱼入水一样混进人群逃开了。”
楚回听到这时,终于转过身来看我,似怨似恨,却又带着些委屈的期盼。
我擦去他脸上的水珠,在他唇边若即若离。
“那日的孩子,便是你。”
“那日偷钱的孩子,便是你。”我笃定道。
那日我正有任务在身,为维护龙神的好名声,每年龙岛都要派出龙族去人间视察,回应人们的愿望。
父亲岛上事务繁忙,大哥去世已久,二哥整日疯疯癫癫,自那日东海之乱以后,巡视人间的事情便一直交由我负责。
鎏明上神虽除了黑蛟,但因过分残忍暴虐,不得民众敬仰,倒是龙神庙得以大盛,香火不断。东海近年一直不太平,海上风浪不断,龙神庙里祈福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人间多少不平事,神明又岂能一一回应?左不过是留着些期盼与念想,以此纡解尘世中的苦难。
前不久这才经历了一场洪灾,街上多了许多衣不蔽体的流民。我在街头安置了施舍粥米的摊位,又雇了些人替我安排,分派许久,粥已见底,我见集市愈发热闹,便寻了个空闲时段混入人群。
化了人身的我走在人群之中,那日正是人间赶集的日子,小小的街道也拥挤了起来,熙熙攘攘,人们摩肩接蹱,也是难得的热闹时刻。
人间的样样事物都让我感到新奇。赶集时听着叫卖议价的声音,精巧的走马灯与风筝,软糯香甜的糕点,看不大懂的水墨丹青,一条小街上也氤氲出市井的烟火气,我在人间真是比在龙岛上要自在。
我个子较高,立在人群之中,大言不惭地可称之为鹤立鸡群,人群密集,彼此直接常有互相推搡,吵闹不停。无意间,我瞥见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孩偷偷顺走了站在我一旁的衣着华贵的男子系在腰间的钱包。
我下意识提醒:“有人在偷盗。”
那衣着华贵的男子摸向腰间,发现已空无一物,顿时四处环顾,那小孩挤入拥挤的人群,像只灵活的鱼在人海中穿梭,那男子气得在后面大喊。
“别让我逮到你这家伙,看我不打死你。”
我收回注视的目光,这件事并没有太被放在心上。顺着人群终于挤到了那间我很欢喜的馄饨摊子前,老板娘是个热情的女子,夸赞我生得一副好皮相,在给我的那份馄饨面里多加了几个小馄饨。
吃过馄饨,我又去街角的点心铺子排队,前面一排的大婶好生奇怪,和我聊天时一个劲地问我成婚了没?可有心仪的姑娘?家里在做什么营生?还要给我介绍哪儿哪儿的姑娘。轮到她时还把最后几块桂花糕买走了,我气得在后面干瞪眼,老板安慰我新出炉的老婆饼也好吃,顺带还塞了几块花生糖给我。
我抱着装好老婆饼的袋子,万念俱灰,一路走到了城外的海滩。
因着今天有集市,一些戏班杂耍也在城外围起场地表演,有人在沙滩上升起篝火,人群围绕,火焰蹿得极高,噼里啪啦熊熊燃烧,竟将整个海滩照亮,唱戏声、笑谈声、伴着海浪之声层层叠叠,热闹无比。
一直到大半夜,人群才渐渐散去,只剩潮水起起落落。
我就在高处的龙神庙门口看了许久,圆月高悬于海面,海中倒影也不过是虚幻之像。
想起以前听过猴子捞月的故事,那只捞月亮的猴子难道是真的愚蠢吗?我却不这样认为。
“月今日死,落于井中,当共出之,莫令世间长夜暗冥。”
它只是想要拯救它的月亮,不要让世间的长夜变得黑暗。可惜镜中花,水中月,根本不可能拥有,所以只好成了笑谈以供他人取乐,以此为鉴。
我抱着已凉透的糕点走进龙神庙,庙里守夜的小沙弥该是偷懒找个地方安稳睡去了,不然连进了贼也没发现。长腿老阿姨追更本“文
我与那小贼两两对视,他看着我,却仍不死心地伸手去拿供奉在神台上的点心。
我快步上前,他被我吓到连忙缩回不安分的手,我朝他竖起食指立在唇边,示意他不要出声。
他一张脸虽带污脏,但却自有一股灵秀之气,应是极佳的修行苗子,流落于此,倒是可惜。
我走进就着烛光细看,才发现原是今天偷盗财物的小乞丐,他身上的衣服烂得不成样了,似乎被谁人撕扯过,露出的皮肤还带着青青紫紫的鞭痕,隐隐渗着血。
被我这样注视,他似是不太自在,扯了扯身上不能称之为衣服的碎布,企图遮住这一身触目惊心的伤痕。
我脱下外袍为他穿上,他低下头,身体却忍不住地颤抖。
我只好小声安抚:“别怕,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他仍止不住地颤抖,抬眼看我时却红了眼眶,欲哭却无眼泪,好似还带着怨与怒。
“怎么又是你……”我听见他低声地叹气。
“这位小哥,今早您逃跑时还是一副逍遥法外之态,怎么到了晚上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他恨恨地瞪了我一眼,咬咬切齿:“拜公子所赐!早上那人叫了几个壮汉在路上堵我,将我暴打一顿还妄想折辱我,幸好我翻墙躲进龙神庙内,这些人不敢进入,才堪堪逃过一劫。”
我有些愧疚,以为他在怪我今早暴露他偷盗的事情,但还是忍不住询问:“此事可谓与我有关,我定会对公子负责。但我也想请问公子,你为何要偷盗他人财物?城门口有施粥铺子,城里有救济会,为何不去那儿求助?”
他却狠厉一笑,出声反驳:“救济又能救到几时?这天底下苦的人多了去了,这救济会又能救到几时?他们不过是为了成全各位的好名声,做个样子给大家看看,看啊我们多善良,看啊我们多高尚!”
“施粥铺子不过开上几天,可这流民有千千万,能救到几时?官府不愿疏通河道,解决根源,拨下的钱款贪了一层又一层,真正到灾民之手还剩多少,不过几碗粥便打发了。分配田地给百姓,鼓励流氓开垦荒地,年年的苛捐杂税谁人不是不死也得褪层皮?”
“如果不是走投无路,谁想去当乞丐,当小偷?”
他看起来约莫十三十四的年纪,半大小子,倒是能看出许多人伪善的面孔。他一边骂,我一边替他擦拭脸上的污垢与伤口,这少年人确实玉面朱颜,眉目如小月,双眼似天星,人说灯月之下看美人,比白日更甚十倍,我今日也觉如是。
只是这眼里的杀伐气也太浓了点。
我感叹:“这人因你偷他财物打你就算了,竟然还想要对你做那种事,实在是过分。”
他伸手握住我的手腕,目露凶光,慢慢收紧,加大力度。
“只是过分?不应该千刀万剐吗?”
我真心实意地感叹:“以公子的实力,这些围殴的人应该也伤得很重。虽然您偷盗在先,但这些人的所作所为也过分残忍。”
无端地,我竟然感觉他似是被我的话取悦到了他朝我自信一笑:“当然,我把带头那人的命根子踢断了。”
我顿时感觉后背一冷,悄悄地把坐着的垫子挪开一点,跟他拉开一些距离。
他带着笑意的唇边刚扬起又迅速落下,忽然凑近我身边,眼神凛冽,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