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墨儿守在竹林的出口,一见洛芾立刻扑上来前前后后的检查她有没有受伤。
“我没事,洛怀桑那点本事还伤不了我。”洛芾笑着拂开墨儿,“昨日让他们收拾五郎的房间还不知准备的如何了,先回去看看。”
王陵偏僻,又处在山林之中,想来洛怀柏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的苦。洛芾心中总觉得亏欠他良多,所以一回来就叫人去给他订做新衣,又将房间里的一应器物全都重新采买,至少在这些身外之物上先行弥补些。
正说着,洛羽带着一众仆役浩浩荡荡的路过,见洛芾站在路边停下来行礼。
洛芾微微点头,看仆从手中都拿着工具,随口问道:“是哪间院子要修缮吗?”
洛羽如实答道:“正是呢,大王命将珷玞阁收拾出来,这不是五郎君要回来了嘛。”
“父亲叫怀柏去住珷玞阁吗?”洛芾似有不满地皱眉。
洛羽挠挠头不知该怎么答话,他摸不准洛芾的意思,只能一个劲的傻笑,向墨儿投出求助的目光。
“珷玞阁虽小些,可却是离璇玑阁最近的了,五郎君住在那最合适,郡主放心吧。”墨儿道,“郡主刚出了汗,咱们还是快回去换身衣裳吧,要不吹了风又该头疼了。”
洛怀柏从小就是住璇玑阁的,如今大了,是不好再和姐姐住在一起。虽然想通了这个,洛芾却还是放心不下,对着洛羽再三嘱咐洛怀柏的喜好,又听他完整重复了一遍确定没有遗漏才放他离开。纵使如此,还是在接下来几天日日叫墨儿去盯着。洛羽这家伙从小就不靠谱,事情交给他确实很难让人彻底放心。
腊月初八,腊祭。
平日在外奔波的洛氏族人一早聚于祠堂,大祭后已近午时,洛芾跟在洛珩身后,将祭祖的腊八粥分食给族人。刚喝下第一口粥,墨儿就附身在她耳边说洛怀柏要到了。
她贴着洛珩坐,墨儿声音虽不大,但也足以让洛珩听到,洛芾刚转过头去看洛珩,还没来得及开口,洛珩就对她微微点了点头,“一早上都心不在焉的,快去吧。”
一路小跑着到府门,远远就听到马蹄铮铮,为首的正是洛怀柏。
看到洛芾站在门外,洛怀柏扬鞭催马跑得更快了些,马儿刚刚站稳,便迫不及待的下马向洛芾奔来。
“阿姊!”
洛芾被洛怀柏猛地一扑险些跌倒,向后踉跄了好几步,幸好墨儿在身后托了她一把才稳住身形。
“回来就好。快让阿姊好好看看。”洛芾上下打量着怀柏,突然有些鼻酸,记忆中总是躲在自己身后的小孩子,再见已是翩翩少年郎。
“长得这样高了,我险些认不得了。”
“阿姊,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这不是好端端的站在这?”
手里的衣裳摸着粗糙且单薄,不仅洗的褪色,袖口还短了些,一看就知道,洛怀柏在这几年过得并不好。洛芾忍不住红了眼。“倒是你,王陵湿寒,必定受了不少苦,都是阿姊连累了你。”
洛怀柏摇摇头,“我没事。只要阿姊平安就好。”
“二位主子,外头冷,咱们进去吧。”墨儿笑着打断。
“是了。”洛怀柏脱下风氅披在洛芾身上,“阿姊脸色瞧着不好,还是先进府去。”
“等等。”洛芾拉住洛怀柏,“大伯去接你怎么没一起回来?”
不等长辈难免有些失礼了。
“方才在城门遇上莱哥了,大伯说他晚些再来向大王复命。”
“大哥也到了?四哥今晚也该到了,今儿还真是个好日子。”洛芾笑着和洛怀柏携手向前走,像小时候一样曲指在他额头上猛敲一下,“说了多少次了要叫父王,下回再叫我听见你喊大王非打你手板。”
“在外人面前我会记得的。”
洛怀柏与洛珩不亲近,从小就称呼作大王,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不是洛珩亲生的。洛芾拿他没办法,也只能随他去了。
带洛怀柏回珷玞阁重新梳洗换了新衣裳,洛芾与洛怀柏一同去沧澜阁请安。
沧澜阁热闹的很,顾侧妃和洛怀柠带着洛怀桑的长子洛铭辰连同柳侧妃与洛怀舟都在。洛珩正逗弄着两个孩童,见洛芾与洛怀柏进来才放下了怀里的洛铭辰。
“父亲,怀柏回来了。”洛芾笑着将身后的洛怀柏拉到洛珩面前。
“儿臣见过父王,见过侧妃。”洛怀柏跪地行礼。
洛珩抬手免了礼,“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行礼,快起来吧。”
柳侧妃含笑回礼,顾侧妃满面堆笑,上前想要拉起洛怀柏,“可算是回来了,叫娘好生忧心。”
洛怀柏避开她的手自行起身,不动声色的后退一步,站到洛芾身侧,面无表情地道:“劳侧妃挂念。”
顾侧妃双手尴尬的悬在空中,洛芾与洛珩皆装作没看到,柳侧妃倒是毫不掩饰脸上的嘲讽。
“今儿过节,难得热闹,晚上你们就都各自玩闹去,就别拘在我这儿了。”
洛芾不喜顾侧妃,洛怀柏又沉默寡言,几个人聚在一个屋子里倒是尴尬的很,洛珩不痛不痒的问了洛怀柏几句话,挥挥手就把人都打发走了。
洛芾和洛怀柏先行,出门房门洛怀柏便问:“阿姊,方才那两个孩子是?我不大认得。”
“小些的那个是你二哥的长子,叫铭辰,我今日也是头次见。大些的那个是咱们七弟,柳侧妃的儿子,唤作怀舟。晚些你应该还能见到六弟弟和八妹妹,他俩都是妾室所出,一个叫怀檀,一个叫怀鸢。”
洛怀柏默默点头,又问:“顾侧妃今日为何待我如此热络?”
“她毕竟是你生母,多年未见,关心你一些也是应当的。”洛芾说这话其实是存了试探的心思,余光一直注视着洛怀柏的一举一动。
“阿姊别说笑话了,我才不当她是生母。”洛怀柏愤愤道,“她嫌弃我生来六指,是不详之人,自小把我扔在乡下庄子里。若不是阿姊把我带回来,我早就不知道无声无息死在哪了。回来的路上我听大伯说了,阿姊替我向大王求了差事,只怕她是看我如今大了,存了利用我辅佐洛怀桑的心思罢!”
洛芾如幼时安慰他时一般摸摸他的头,“我与父王商议过了年让你跟着荀哥到军中历练,不知你愿不愿意?”
“阿姊让我去哪我就去哪,我也想日后能帮的上阿姊。”
“长姐!”洛怀柠突然从蹦跳着从两人中间探头,“晚上带我去街上看傩戏好不好?父王不准我自己去。”
“贪玩的小丫头。”洛芾宠溺的捏捏她的鼻子,“还是叫你二哥陪你吧,要是我带你出去,天晓得他要怎么挑我的错。”
“二哥最无趣了,我才不要跟他去玩呢。再说了,今年二哥有嫂嫂和铭辰要陪呢。”洛怀柠抱着洛芾的手臂轻晃,“长姐最疼我了,陪我去吧好不好?我保证不叫二哥知道!”
洛芾长这么大,还没成功拒绝过洛怀柠一次,一听她撒娇几乎立刻就应下了。
“好好好,带你去。”洛芾笑着把自己的手臂抽回来,“柏儿想去吗?你也该好些年没看过傩戏了吧?”
洛怀柏还是没什么表情,目不斜视的盯着前方的路,微微点头,“我都好,听长姐的。”
洛芾看着一左一右的弟弟妹妹,这两个人明明是双生子,可性子却是半分不像。若怀柏小时候没吃过那些苦,想来也会是和怀柠一样开朗可爱。
洛芾忍不住摸摸洛怀柏的头,“赶了几天的路,下午好好休息,晚上姐姐带你们去吃好吃的。”
天下皆知南州富庶,洛城的繁华更是比肩京都。年关将至,各地商贩汇集,天色虽晚,但街上任仍是张袂成阴。
到底还是十四五岁的孩子,洛怀柏和洛怀柠见到什么都觉得稀奇。可与周围的百姓相比,身后跟着一群侍卫的姐弟三个显然有些不合群。
洛怀柠兴冲冲的拉着两人去看杂耍,刚一接近,周围百姓便被那些个“怒目金刚”吓得连连退让,艺人们也不能专心表演。三人只能悻悻离开。
洛怀柠扯着洛芾的袖子不停地埋怨:“长姐,这样好无趣。我好不容易才出来的,这让我怎么玩嘛!”
洛芾只笑着牵起她往酒楼走,“先吃饭吧,我都饿了。”
洛怀柠瘪瘪嘴,不再说话。
进了酒馆,洛芾选了个靠窗的雅间坐下,饭吃到一半,洛芾看向门外的侍卫,叫来了领队之人。
“你们也没吃呢吧?今儿我请客,叫大家都去吃饭吧。”
“末将不敢。大王命末将寸步不离的保护三位主子。”
“我们就在这吃饭,有什么动静你们马上就能听到,不会出事的。去吧。”
“多谢郡主体恤。”领队想了想,终于带着侍卫们暂时离开。
洛芾低头喝完最后一口汤,得意的冲洛怀柠挑了挑眉,“偷溜出来玩这种事,我还是很有经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