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啷——!”
麦克阿瑟手中的咖啡杯,滑落在光洁的地板上,摔得粉碎。咖啡渍,像一摊凝固的血液。
他那张永远挂着自信、骄傲甚至傲慢的脸庞,第一次,被一种名为“震惊”和“恐惧”的情绪,彻底占据。
他踉跄着退了两步,扶住巨大的办公桌,死死地盯着地图上那个代表着第九军的蓝色箭头,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与此同时,在援朝军前敌指挥部。
墙上的巨幅地图前,气氛庄严肃穆。
李靖维亲自拿起一支粗大的红笔,在地图上代表着美军第九军的那个巨大蓝色箭头上,画下了一个决绝而有力的,巨大的叉。
指挥部里,响起了压抑的、低低的欢呼声。
林楚生却连看都没有看那个红叉一眼。
他就像一个刚刚完成了一台高难度外科手术的主刀医生,脸上没有丝毫的激动,只有一种手术成功后的平静和专注。
他的目光,早已越过了刚刚取得的辉煌胜利,越过了清川江,越过了大同江。
他手中的指挥杆,在地图上缓缓移动,最后,落在了遥远的南方,一个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城市。
“汉城。”
指挥部里,瞬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以为,接下来会是休整和巩固战果。
林楚生转过身,目光扫过他手下所有的高级将领,声音不高,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砸在冰面上的钢珠,清晰而冷酷。
“麦克阿瑟以为他丢掉的,只是一个军。
但他不知道,我们用这个军的代价,撬动的,是整个朝鲜战局的平衡。”
“敌人西线门户大开,主力尽丧,他们的南撤之路,已经变成了一条毫无防备的坦途。
现在,不是我们该不该打的问题,而是我们能以多快的速度,冲到他们的心脏里去!”
他深吸一口气,下达了一道让所有人热血沸腾的命令。
“命令!所有参战部队,放弃休整!以师、团为单位,就地补给,轻装前进!全速南下!”
“我要在麦克阿瑟从噩梦中彻底醒来之前……”
林楚生的指挥杆,重重地点在了“汉城”的字样上。
“……把我们的军旗,插到他联合军司令部的大楼顶上!”
指挥部里,刚刚还沉浸在歼灭战胜利后的沉重与喜悦中的将领们,集体愣住了。
放弃休整?全速南下?
这几乎是在用已经鏖战了数十个小时,疲惫到了极点的部队,去进行一场史无前例的千里大追击。这太疯狂了。
秦峰和王老根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震惊。
但那丝震惊,很快就被一种近乎于本能的,对林楚生近乎盲目的信任所取代。
他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林楚生从不打无准备之仗,他的每一个看似疯狂的决定背后,都藏着最精准的算计。
“十七军,收到!”秦峰第一个立正敬礼,声音里没有半分迟疑。
“他娘的!早说啊!”王老根一拍大腿,把手里的烟头狠狠摁灭在弹药箱上,
“正好老子这身骨头还没凉透,再活动活动!二军,收到!”
命令,如同一道道催命符,通过电波迅速传达到了每一个还在硝烟弥漫的战场上打扫战场的部队。
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战的战士们,正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默默收殓着战友的遗骸。
许多人靠在烧毁的坦克残骸上,眼一闭就能睡过去。
当南下的命令传来时,没有抱怨,没有迟疑。
战士们默默地将战友的遗体安放整齐,朝着他们的方向,脱帽,鞠躬。
然后转过身,从堆积如山的战利品中,抓起一支m1加兰德,或者一箱午餐肉罐头,
跳上了那些刚刚还属于敌人的,车身上还带着弹孔的美式卡车。
“四连的弟兄们!都给老子动作快点!挑好的拿,罐头,子弹,巧克力,都给老子塞满了!咱们要去汉城吃烤肉啦!”
钱大壮站在一辆道奇十轮卡的引擎盖上,挥舞着手臂,像个土匪头子一样大声吆喝着。
他的四连,在之前的战斗中伤亡过半,但此刻,活下来的战士们眼中没有悲伤,只有一股被胜利和复仇点燃的火焰。
很快,一支奇特的军队出现在了朝岛西线的公路上。
数以百计的美式卡车、吉普车、甚至是一些被俘虏的美军司机驾驶的运输车,组成了一条望不到头的钢铁长龙。
车上,坐满了穿着五花八门棉衣,扛着各式武器的援朝军战士。
他们一边大口嚼着缴获的压缩饼干,一边用各种方言高声谈笑着,士气高昂到了顶点。
这就是林楚生设想的“快速突击纵队”,用敌人的轮子,去追击敌人的溃兵。
追击初期,势如破竹。
西线的南韩伪军和白头鹰残部,早已被第九军全军覆没的消息吓破了胆。
他们构筑的防线,在援朝军的钢铁洪流面前,薄得像一层窗户纸,一触即溃。
许多城镇的守军,甚至在看到远处扬起的烟尘时,就直接放弃阵地,仓皇南逃。
王老根的二军,作为追击的东路先锋,更是上演了一出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的奇观。
“给老子踩死油门!前面的那个王八壳子想跑!”
王老根坐在一辆缴获的威利斯吉普车副驾上,嘴里叼着根没点燃的骆驼烟,
正指着前方公路上的一辆仓皇逃窜的m4谢尔曼坦克,对驾驶座上的战士大吼。
开车的战士是个只有十七八岁的农村兵,头一次摸方向盘,紧张得满头大汗,却把卡车开得像飞一样。
“军长!那……那是坦克!咱们这是卡车啊!”
“卡车怎么了?!”王老根眼睛一瞪,“他跑得,咱们就追不得?
老子就不信了,他四个轮子还能跑得过咱们四个轮子?
告诉后面的炮兵,给老子把那门105榴弹炮架起来,就在卡车上!给老子来个移动炮台,轰他娘的屁股!”
最终,那辆谢尔曼的驾驶员心理防线彻底崩溃,直接把坦克开进了路边的沟里,举着白旗爬了出来。
整个二军的阵地上,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胜利像醇酒,让每一个战士都为之沉醉。打下汉城,似乎真的只是时间问题。
然而,在西路率领十七军狂飙突进的秦峰,心中那丝不安却越来越强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