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又可悲。
但现在，赵端的这份狠戾，却成了他江寒的东风。
一抹冷厉的光在他眼底一闪而过。
复仇，若只为私怨，便是叛乱，是谋逆。天下人皆可得而诛之。
可若是为了救驾，为了清君侧，为了拨乱反正呢？
那便是大义。
一个活着的、被他从死局中救出来的太子，就是他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剑，一面最正当的旗。
届时，朝中那些心怀故主的老臣，那些不甘心被三皇子压一头的宗室，都会成为他的盟友。
他不再是孤军奋战的叛将，而是匡扶正统的功臣。
江寒缓缓将密报合拢，掌心真气微吐，那张纸瞬间化为齑粉，随风飘散，不留半点痕迹。
他还记得，初到边疆，万事皆难。
是当时还是太子的赵瑞，一道手令将他调入亲军“锐士营”，给了他最初的立足之本。
赵瑞那个人，温和有余，魄力不足。算不上一个合格的储君，但至少，是个心存善念的好人。
虽然相处不过半年，但这份情，江寒记下了。
今日，救他一命。
既是为大局，也是还了这份旧情。
从此两不相欠。
“影。”江寒的声音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属下在。”
“传我军令，召李虎、李信来中军帐议事。”
“遵命！”
黑影一闪，悄无声息地退下，仿佛从未出现过。
城楼上，只剩江寒一人。
他抬起头，望着最后一丝残阳被黑暗吞噬。
京城，我回来了。
欠我的，我会一笔一笔，连本带利地拿回来。
……
中军大帐内，灯火通明。
巨大的沙盘占据了中央位置，京城及其周边的地形纤毫毕现。
江寒站在沙盘前，手中把玩着一枚代表主帅的黑色令旗。
帐帘被掀开，两名身披重甲的将领大步流星走了进来。
左边一人虎背熊腰，面容粗犷，正是江寒麾下第一猛将，李虎。
右边一人则身形稍显清瘦，目光沉静，是善谋的副将李信。
“将军！”二人齐齐抱拳行礼。
“坐。”
江寒抬了抬下巴，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他将令旗插在晏城的位置，然后用手指，一路划向京城的方向。
“京中传来消息。”他的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大皇子赵瑞，危在旦夕。”
李虎眉头一皱，瓮声瓮气道：“将军，一个被圈禁的废太子，是死是活，与我们何干？咱们的大军，不日便可兵临城下，管他谁死谁活！”
李信则没有说话，他只是看着江寒，等待下文。
他了解江寒，将军绝不会无的放矢。
江寒没有理会李虎的咋呼，他看向李信，问道：“若我们现在救下大皇子，意味着什么？”
李信略一思索，眼神渐渐亮了起来。
“意味着……大义！将军，若能救下大皇子，我们便是拨乱反正之师！届时，朝野上下，必有响应者！我们入京的阻力，将减少七成以上！”
“没错。”江寒点头，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一个活着的太子，比十万大军更有用。”
他抽出代表京城的令旗，在指尖转了转。
“赵端想在十日之内，让大皇子‘意外’身故。我们必须抢在他动手之前，把人救出来。”
李虎这才反应过来，一拍大腿：“原来如此！将军，末将愿为先锋，率五百精骑，连夜奔袭京城，定将那太子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不行。”江寒直接否决。
“动静太大。我们的大军在此按兵不动，就是为了麻痹京城。一旦有骑兵异动，赵端必然警觉，他只会加快动手的速度，甚至不惜撕破脸皮。”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二人。
“所以，这次行动，必须隐秘，迅速。”
他看向帐外，声音沉了下去。
“大军继续留在晏城，由李信你暂代统帅之职。每日操练，扩大声势，做出随时准备攻城的假象。但凡有探子来，就让他们看个够，看得越清楚越好。”
“至于京城……”
江寒的目光重新落回沙盘上，那枚黑色的主帅令旗，被他从晏城的位置拔起，然后，重重插在了京城的心脏位置。
“我亲自去。”
“什么？”
“将军不可！”
李虎和李信同时惊呼出声，脸色大变。
“将军，京城是龙潭虎穴！您万金之躯，怎能亲身犯险！”李信急道，“若有万一，我等万死莫赎！”
“是啊将军！杀鸡焉用牛刀！让末将去！”李虎也急了，差点就要跪下。
江寒抬手，制止了他们。
他的眼神平静而坚定，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这件事，只有我能做。第一，救出太子，需要他绝对的信任，我亲自去，他才会跟我们走。第二，此行凶险，需要顶尖高手，论身手，你们谁比我更合适？”
他顿了下，语气变得更加森冷。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需要亲眼看看，那些曾经将我踩在脚下的人，如今都是何等嘴脸。”
帐内一片死寂。
李虎和李信看着江寒眼中的寒芒，再也说不出一个反对的字。
他们知道，将军已经决定了。
“我将率一百‘夜枭’精锐，换上便装，星夜潜入京城。”江寒开始下达命令，“李虎，你负责挑选人手，半个时辰后，城外集合。”
“李信，我和李虎离开后，晏城就先靠你来维稳了。”
布置完这一切后，江寒带着李虎离开了……
星汉灿烂。
星光被江寒等人远远的甩在身后。
这一刻，江寒看着面前的京城，突然有一种不敢前进的感觉。
倒不是说害怕，而是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如果继续下去的话，会遇见什么，会和多少人和事碰撞在一起。
无论是谁，在决定一个人对抗一整个时代的阶级的时候，都会出现由于。
这是正常的。
就连江寒也是会出现犹豫，哪怕他现在已经是宗师境的强者。
这一次去救赵瑞，也是江寒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事情。
他必须推出一个人，一个能够服众的人来跟自己站在一起。
不然的话，凭借江寒一个人的力量，是根本无法扭转这个世界的观念的。
想到这里，江寒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朝着京城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