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国上京,九月末。
凤栖宫的银杏叶终于被染黄。
因被禁足两天而烦闷不已的虞卿,也在今早发出一声笑来,一高兴,就容易忘了形,直接在树下耍了一套鞭子。
虞卿最后一鞭子落在今日新来的小宫婢脚下,小宫婢本就惨白的面容更白了,接着腿脚一软,直接跪了。
“公主殿下饶命!”
虞卿瞧着扑通一声跪下,身体抖如筛糠,还不忘向她求饶的小宫婢,不可抑制地瞪大眼睛:“太子哥哥昨日说,今日会给本公主送来一个极为有趣的婢女,不想竟是这般胆小?”
小宫婢冷汗直流。
长乐公主虞卿最得陛下宠爱,外貌娇憨可爱,可性格却十分残暴,又阴晴不定的,整个上京,无人不知她残暴之名。
若惹她不快,几个脑袋都不够掉的。
此刻,听着她极为失望的语气,小宫婢忙摇头道:“回公主殿下,奴婢……奴婢是皇……”
可哆嗦半天也说不出完整的一句话来。
虞卿皱眉打断她,“若想留在凤栖宫,第一要练的就是胆子,可你这胆子也忒小了,还是回东宫去吧,告诉太子哥哥,别再往本公主的凤栖宫送人了。”
每次送来的人都好生无趣,偏偏,她每次还期待着,她就知道,就不该相信太子哥哥的话,亏她还白白辛苦一夜,为太子哥哥作了一幅画,去搏旁人开心。
她自己被罚抄写的女诫都没写呢!
虞卿越想越气,见小宫婢还跪着,又打算说些什么,外头便传来一道笑声,“公主!”
伴随着速速而来的脚步声。
听这声音,虞卿眉头顿时舒展开来,抬眸看去,果然,是她的贴身婢女夏竹。
“如何?可有打听到?”人还没到跟前呢,她就忍不住出声询问。
夏竹额头沁出了汗水,小口小口喘息着,虞卿见状,忙倒了杯茶递给她,然后认真盯着她面容,再次出声问,“如何?”
话出口,手心下意识的收紧,呼吸都不自觉变轻了几分。
“回公主殿下的话。”夏竹接过茶盏,一口饮下,顺了口气,又接着道:“奴婢打听到了,明日,军队便入城。”
闻言,虞卿眼睫猛然一颤,不知是晒的,还是其他,一抹红缓缓在面颊上晕染开来。
她脑海中缓缓浮现出一人身影。
银杏树下,黑色劲装,抱臂凝着她,眉眼漂亮又温柔。
“不知道此行多久,但秋日里,银杏树叶泛黄时,我定会归京。”
“……”
往年,凤栖宫的银杏叶八月便有泛黄的迹象,而去年八月,他没有归京,六年来,那是他第一次失约,虞卿虽失落,但也没有怪他,她为他高兴,骄傲。
听闻,他仅用一年的时间便平定西北,换来一方百姓未来十年的太平。
也因这一仗,他的名字在整个梁国炸响。
萧庭桉。
十二岁,跟随宁安王奔赴大大小小的战场,十四岁,他初次带兵便告捷,得宁安王重用,十六岁,打退燕京,收复青阳十三州,十七,三月灭南宁,十八,一举平定西北战事,解了梁国“心头大患。”
陛下龙心大悦,下旨封他为将,封号青云,统三军,还将梁国宝剑青云一同赐给了他。
是梁国数年来,最年轻的将军。
“消息可准确?”虞卿再次确认,“庭桉哥哥当真是明日便进城了?”
早在半月前,便有消息传出,梁国大军会在九月归京,虞卿便日日等着,眼看一月将要过去,也不见半个影子,直到今早……
明明昨日看时,这棵银杏树还没有一点泛黄的迹象,不过一夜之间竟是全然泛了黄,如此神奇之景,令满宫人惊呼,虞卿心头也跟着澎湃。这棵树还是幼年时,她和萧庭桉一起种下的。
春天,他们看着它发芽,夏天,又一起坐在树下乘凉,秋天,又见证着银杏树叶一点一点泛黄,冬天,捡起掉落的银杏叶,用它编织各种有趣的小动物。
六年前,他出征,二人约定,待银杏叶泛黄时,他便归京。
说来也是神奇,每年,在他回来的前一天,这棵银杏树不论何时都会泛黄,最早的一年,还是在七月,当时虞卿便觉得神奇极了,今年亦是,这样的晚,却也还是在他回来的前一天,泛了黄。
夏竹点头。
虞卿杏眼弯如月,道:“那准备准备。”
“……”
夏竹一听这话,就知道虞卿是动了偷偷出宫的心思,心下担忧的不行,禁足期间,若被发现,皇后娘娘肯定会更生气的,正想劝,余光瞥见在凤栖宫外徘徊的人,不悦皱眉道:“公主,三公主身边的婢女还在凤栖宫外,奴婢这就去将她赶走。”
从小到大,虞卿与三公主关系就一直不好,二人时常起争执,但也不痛不痒的,虞卿也没怎么在意。
直到两日前在御花园,她被对方摆了一道。
然后,她便被禁足了。
虞卿这两天可悔死了,早知道那天就直接给她两鞭子了!
“让她进来!”虞卿扬了扬手中鞭子。
夏竹应了声是。
不一会儿,那宫婢便随着夏竹进来,恭敬同虞卿行礼:“奴婢……”
才只说了两个字,便被虞卿打断,“说说吧,你们公主这次准备怎么陷害本公主?”
“……”
宫婢舌头一闪,险些站不稳,“长乐……公主误会了,三公主…此次派奴婢前来,是同长乐公主致歉的,此次之事,公主并非有意,知晓长乐公主被禁足,三公主深感愧疚,是以……”
“愧疚?”虞卿听笑了,“行,那你回去告诉她,看在她那么有诚意的份上,等本公主解了禁足后,会赏她两鞭子的,让她乖乖等着就是了!”
“……”
面对虞卿如此轻飘飘又凶残的话语,宫婢彻底稳不住了,都没敢将后面的话说完,只匆匆应了声是,然后转身,快速离了凤栖宫。
人走了,虞卿冷哼一声,等她解了禁足,她一定会还回去的!
“公主。”婢女冬雪从偏殿出来,将手中托盘放至石桌,笑道:“公主别生气了,这是奴婢新泡好的茶,公主尝尝。”
虞卿接过,余光瞥见一旁还跪着的小宫婢,烦躁的不得了,皱眉让夏竹把人送回东宫去。
“东宫?”冬雪不解:“这宫婢是皇后娘娘一早让人送来的,为何要送去东宫?”
“……”
虞卿刚入口的茶险些喷出来。
一只眼睛瞪着冬雪,另一只眼瞪着那小宫婢。
“母后送来的?”
冬雪点头。
虞卿猛的一拍桌子,想出声质问,为何不告诉她,可手心的疼痛堵住了她所有的话,只一双眼睛瞪得老大,脸颊到脖颈都是红的。
可疼死她了!
冬雪吓了一跳,忙看向夏竹:“你没同公主说?”
夏竹摇头:“我以为冬雪姐姐说了的。”
虞卿:“……”
母后这个时候往她宫中送宫婢,定然不是送来伺候她的,若她猜的不错,定是送来看着她的!
果然,下一瞬,小宫婢开口了。
“公主殿下,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之命前来监督公主抄写和背诵女诫的。”
虞卿眼珠子都要瞪掉了,手又疼,她硬是忍着没出声来,此举,倒是让夏竹和冬雪急得不行,忙上前查看她手心。
虞卿死死咬牙,语气软了不止几分,对那小宫婢道:“快起来吧!本公主没罚你跪!”
“奴婢多谢公主。”小宫婢这才敢起身。
虞卿瞧她一眼,又忍了忍,干咳两声,才接着道:“本公主还说呢,不知道是谁培养的宫婢,如此出色,原来是母后啊,本公主那会儿就是闲不住,耍了两下鞭子,没伤到人。”
“……”
“同皇姐的婢女也不过玩笑而已,毕竟,本公主和三皇姐一向喜欢如此玩笑。”
“……”
“这种事情,应该不用向母后报备吧?”
小宫婢咽了咽口水:“奴婢前来,只为看着公主抄写完女诫,皇后娘娘说,只要公主将女诫抄上十遍,便可恢复自由。”
虞卿松下一口气,随便掰了个指头:“还差两遍,大概明日傍晚时分,本公主拿给你看就是。”
闻言,夏竹和冬雪对视一眼,同时抿唇。
哪里是还差两遍,明明是只抄了两遍。
打发了小宫婢,虞卿回了殿中,殿中无人,她便忍也不忍了,疼的跳脚,“那什么破石头做的!”
那么疼!
冬雪忙去拿了医药箱来给她上药,又心疼又担忧,“公主怎么如此冲动。”
那一掌拍下去,手都肿了呢。
“幸好,陛下赐的这伤药还有,不然公主这手可要肿上两三天了呢,到时候可就不能耍鞭子了。”
虞卿小脸皱成一团,怒道:“让人把那破石桌搬走!”
“是。”冬雪忙应声,手下动作又放轻了几分。
这药是戎狄今年三月进贡的,听闻,是戎狄最好的消肿化淤的伤药,敷上去冰冰凉凉的,半时辰内便可消肿。
只有三瓶,陛下全数赐给了虞卿,如今也只剩下最后一瓶了。
上完了药,两个婢女又服侍着她沐了浴,过后,虞卿便上了榻,昨夜一夜未睡,只顾着作画了,现在困得不行。
一觉睡到三更。
守夜的冬雪听到声响忙推门进来,“公主醒了?”
“嗯。”虞卿轻声应着。
“奴婢已经备好了吃的,公主可要先用些?”
“好。”
用了膳食,虞卿在窗边坐了会儿,入了秋,夜里有点冷,冬雪给她披上一件狐毛大氅,腹部还放了两个汤婆子。
殿内烛火明亮。
冬雪以为虞卿要抄写女诫,她手心虽然已经消肿,但到底伤过,张口想说不如今夜歇一歇,不想,话未出口,便瞧见虞卿从一个匣子里小心翼翼拿出一封信来,冬雪认出那是什么,轻轻弯唇,没有开口,只静静站在一旁。
虞卿将信封打开,纸张有了皱痕,定是被人常翻阅。
“这封信还是西北捷报传来时,庭桉哥哥差人送来的。”虞卿瞧着上面熟悉的字迹,烛火下,她的双眸晶晶的,脸颊也红扑扑的。
“两年未见,也不知道庭桉哥哥好不好。”
每次他给她的信里,总说他格外的好,又问她,卿卿呢,近日在做什么?可好不好。
她每次回信也总是说好。
可到底见不到,战场那样危险,次次捷报传来,她只担心庭桉哥哥有没有受伤。
这次被禁足也实在是她大意,好不容易乖巧那么久,只为了让母后答应她,可以在庭桉哥哥入城那日去迎他,谁想……
虞卿收了信,但她可不管,这个宫她是一定要出的,偷偷摸摸的去一会儿就好了,一小会儿的话母后肯定发现不了。
盘算着,虞卿便开始挑选衣裙,然后静等天明。
……
而此时,城外三十里的地方。
军队驻扎。
夜半,万千军马已入梦中。
唯有,鸟儿叽叽喳喳叫个不停。
一少年抱臂斜靠在一棵树下,黑暗里,双眸望着前方,那是上京城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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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的话,暂时随榜单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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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