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5
“你!”夏简心闻言,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你考第一了不起吗?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罢了!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江祁安忍不住提高音量反驳:“那又如何?就算是走了狗屎运,我也比你考得高!”
刚才在教室人多,他不想与她过多计较,担心会发生像昨天那样的情况,造成极其恶劣的影响。但现在不同,现在在办公室,除了自家班主任,再无他人,因此他不想再继续忍让。
“江祁安!”夏简心扯着嗓子,歇斯底里地喊他,“你到底为什么这么让人讨厌!你去死行不行!!!”
“......”
十一班靠近办公室,不少靠窗的学生听到里面传出的激烈争吵,纷纷凑到后门去偷听。
还有些学生在座位上竖起大拇指,小声讨论说:“我靠,这两人真是厉害!在办公室都能吵得这么厉害。这声音,这程度,咱们班主任那四五十岁的年纪了,能受得了不?”
“那能怎么办?这两人的吵架程度,我感觉都是咱们一中独一档的存在,以前这儿是哪啊,是仅次于附中的高校;现在你猜这是哪?”
男生好奇问:“哪?”
“菜市场啊。”
“哈哈哈。”
男生被逗笑的肩膀直颤。
许卿夏坐在座位上,四面八方的讨论声悉数传入耳中,他手中快速转动着魔方,神色却异常严肃,连眉头都紧锁着,久久未曾舒展。
四方形魔方在他手中虚幻成影,变幻莫测。
很快,一个杂乱无章的魔方恢复了原貌,他眉头微舒,侧头望向窗外。
窗外枝繁叶茂的大树透过刺眼的阳光,午后的阳光带着灼热的温度,少年静静地靠在椅子上,手中慵懒地握着已经复原的魔方,任由微风轻拂他的脸庞。
今年春城的夏天早早到来,时间的拉锯战漫长,空气闷热了几个月,未曾下雨,导致人心随着闷热的天气变得狂躁不安。
可再怎么烦闷,都不会像江祁安这几天的脾气一样,让人难以预测。
他不禁想到08年自己老妈带他回家,他初次见到他灰头土脸衣衫不整的形象时,有多震惊。
在见江祁安之前,父母曾告诉他,川西发生了灾害,江祁安孤身一人来投靠他们,嘱咐他以后同住一个屋檐下要多照顾他,也要多让着他。
后来,两人生活在一起,他发现自己根本没有机会照顾江祁安,也没有机会多让着他。因为从小到大,江祁安总是将好的东西让给他,即使他犯了错,江祁安也会揽责,替他承受家中的责罚,然后躲进房间,嘴硬地说一点也不疼。
他会在爸妈还没回家的时候自觉下楼买菜做饭,在那段自己一放学就躲在屋子打游戏的时间里,厨房卫生间总忙碌着一个形单影只的弱小身影。
洗菜、做饭、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他什么都会做,什么都得心应手,也总是哄得爸妈高高兴兴,打心底夸他懂事。
可尽管如此,他从未对此感到嫉妒。
因为他知道这种事他不如他。
江祁安成绩优异,是邻里间公认的模范生;然而,他给人的印象却冷漠而疏离,好似跟谁都亲近,也跟谁都不亲近,是个很矛盾的个体。
因为川西的事,许卿夏曾一度以为冷漠是他自我保护的方式,因此他避免深入询问,以免触及他痛苦的回忆,勾起那些不愿回首的往事。
后来两人同吃同住多年,临中考前,他问江祁安想考去哪所高中?
江祁安表示想去春一中。
许卿夏倍感意外地问江祁安原因。因为以江祁安当时的成绩,他完全有机会进入市内顶尖的附中,而他却选择了相对逊色的一中,这让人感到有些不解。
但江祁安解释说,在附中他没有把握获得奖学金,也担心会花费他父母供他读书,所以他选择了一中,这样学费和获得的奖学金相抵,算是减轻了他父母的经济负担,同时还能在一中照顾他。
照顾他,照顾这个家,仿佛是江祁安在这个家待下去的必要条件。
所以他一直坚持己见地说要来一中,而考上一中这件事也全然在他掌控之中,算不上什么意外惊喜。
而许卿夏不同,许卿夏算是人潮骇浪推着他考上的一中,因此当他成功考入时父母都感到无比欣慰,还答应给他买了新手机作为奖励。
为了公平起见,夏父夏母也询问了江祁安想要什么,但江祁安却摇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缺,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
就在许卿夏以为江祁安会一直保持这种无欲无求、淡泊名利的态度时,没想到在新学校的第一天就遇到个能牵动他所有情绪的女生。
许卿夏嘴角微扬,心中暗想,不知道这女生的出现对江祁安这样性格别扭的人来说是福是祸。
.....
办公室内。
夏简心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之前自己的情绪都很稳定,甚至可以说自从自己记事以后,从未在外人面前如此失态过。
这种近乎疯狂的大喊大叫,情绪失控的情况,只有在面对江祁安时才会发生,且愈演愈烈。仿佛只要看到他,听到他的声音,他就觉得自己置身于电闪雷鸣的阴雨天气之中,胸口常感到压抑和潮湿。
气急的情绪让她又忍不住想哭,手心在裤腿下攥的发疼,她用疼痛麻痹着自己,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
女人看到两人争吵,就感到头疼欲裂,她扶额坐在课案前,揉着太阳穴,试图缓解不适。
江祁安就那般站在夏简心的对立面上,一动不动地凝视她,见她发疯也依旧面无表情,眼中满是厌恶。
她又要哭了,这让他感到无比烦闷。
明明向他宣战的是她,不止不休说对他班长职务有异议的也是她,现在眼泪在眼圈打转的还是她。
明明他才是最被动的人,为什么她还要哭?
到底有什么好哭的?哭能解决事情吗?
这是江祁安当时看向夏简心静静几秒内心全部的想法。
夏简心低下头,避开他审视的目光,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待女人不再听闻办公室有后续动静后,她放下按在太阳穴的手,抬起头,瞥了两人一眼,深深叹了口气,欲言又止。
她将教案收进抽屉,手臂搭在桌边,似乎无奈地想出一个解决方案,对两人说:“既然你们都不认可对方的分班考试成绩,那我就出一份试卷,你们重新考试,让全班同学作证,谁的分数高谁就担任,这样够公平了吧?”
“考哪一科?”江祁安问。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提问激怒,她烦躁地拍打桌面,对他吼道:“我出试卷,你不知道我教哪科吗?还需要问吗?”
夏简心一听江祁安被骂,心情舒缓了不少。
她松开手,强把眼泪憋回去,嘴角一挑,看向对面那人露出嘲讽的笑。
“重考时间定在周五下午最后一节班会课,到时候我会拿卷子给你们,先回去吧。”
女人被两人弄得心烦意乱,简单交代几句后,挥手示意他们先回教室。
“辛苦老师。”
夏简心礼貌鞠躬,随后直起身,心情愉悦地离开办公室。
十一班班主任是教物理的,虽然她对物理没有像数学那样有着绝对自信,但所幸还算擅长这门科目,实在不行就找维念补补课,不说比过江祁安很多,退一万步打个平手也不错,反正她的目的也不是当什么所谓的班长。
这次重考,她夏简心势必要把在十一班丢掉的面子,再亲自当着十一班人的面全部捡回来。
江祁安本就因考第五而看轻她,如果这次她还没考过她,那么她绝对会落人话柄,也一定会让他更看轻视她,看轻她一辈子。
她不能在他面前,在他的心中显得低人一等。
所以她有着绝不能输的理由。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办公室,刚刚偌大争执声吸引无数个靠近办公室班级的人,他们光明正大地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被隔窗学生投去各种犀利打量的目光,身边阳光与蝉鸣相伴,此时此刻,少年骨气比影长。
江祁安跟在夏简心身后进了十一班教室,众人看见他们,吹着口哨吊儿郎当打趣问:“哟,夏姐,笑这么开心啊?难不成你打倒帝国主义,革命成功了?”
“你猜?”
夏简心蹦蹦跳跳回到位置,笑着卖关子说。
“切。”
众人觉得她没意思,便将目光转向她身后的江祁安,想看看他的反应和态度。
可江祁安就一面瘫脸,喜怒哀乐都不显现于色,哪能看出什么东西?
大家把视线重新转到夏简心身上,三言两句又抛来问题——
“哎夏姐,咱们班是不是要改朝换代了?”
“啥改朝换代?这叫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
“这句是这么用的吗?文盲。”
“意思差不多就得了,何必那么挑剔呢。”
“.....”
“哎哎!”许卿夏闻言坐在位置上不服,“三国鼎立,三国鼎立,我还在呢!虽然我国兵力不足,声望不足,武力值也不足。但我国最能拿的出手的是本王的脑子啊,王强则国强,别视而不见啊你们一个个的!”
后排一群男生哄堂大笑,其中一人故作深沉摸了摸只有聪明人才能看见的白色长胡,对其说:“你就算了吧许卿夏,你一介文人,岂能与武夫抗衡?听老夫一声劝,趁早归顺吧,免得国破家亡,腥风血雨一场啊!”
许卿夏啧嘴咂舌,显然不爱听这话,他“呸”了一声,回:“文人傲骨,岂能说降就降!”
话音刚落,午自习刺耳的铃声便穿透整栋教学楼,他们相视一笑,不再执着于这个话题,勾肩搭背三两出了教室门。
等江祁安落座于身旁,许卿夏玩笑问了一句:“老师叫你俩去办公室挨批了?”
“没有,说周五最后一节课重考物理,分高谁当班长。”
江祁安虽然不太愿意与人交流,但因为许家多年来的收留之情,他对许卿夏也是有问必答,从不隐瞒。
再一个就是,许卿夏这人虽看起来漫不经心,但实则心思细腻,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同吃同住这么多年,他还挺喜欢他适当给予的距离感,所以能聊的他都愿意和他聊。
即使是那个让她讨厌的人。
许卿夏听之后诧异又嫌弃:“不是,你俩还真要争这个破职位啊?”
“我不想争。”江祁安停下手中的动作,转头看向他,语气坚定,“但我不能输。”
江祁安能想象,如果这次他没考过她,那他将永远背负着输给她的耻辱,任她嘲笑。
所以,他不能输给她。
绝对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