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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 自视甚高

作者:松风答砚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掌上明珠失而复得,郑弘致本来正在家中美滋滋琢磨着告老解官,领着妻女寻个山清水秀的所在颐养天年,不想郑惠听闻后揪着他的胡子给他讲了一通“国逢苛政退避有失文人风骨”的大道理,愣是将他念回了朝中任职。


    接任尚书后,郑惠又莫名其妙与他论了一番如今朝中四个皇子的深浅,问他心里更偏向哪一个。


    老大元轲和老四元棣虽都在朝中,但与他工部还真没什么牵扯,老四是右相的学生,从来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老师,人看着谦逊恭谨,但眉眼间全透着野心。


    老大早些年还算得器重,手握户部吏部和御史台,也算是说一不二过一阵,可自打他成婚有了儿子,便被元戎和瞿众架空到不剩什么,相较于老四,老大性情暴躁目光短浅,实在不是做君主的料子。


    至于这位七殿下,郑弘致头一回见,是快二十年前他还是个垂髫小儿的时候,那时只觉得这小娃娃生得粉雕玉琢眉眼带笑,实在瞧不出什么深浅。


    这些年他养在别院里,据传长成了个乖张荒唐的混世魔王,游手好闲纨绔奢靡,还喜怒无常,一个不高兴便会打杀别院中的下人取乐,可上次匆匆一见,郑弘致觉得这老七眉目清朗,做事说话一派坦荡,比老四不知如何,但比老大,实在是霄壤之别。


    郑弘致自来知道自家女儿眼光独到,可问她为何要郑家站在老七这头时,她却笑而不语,只要他一定出手相帮。


    郑弘致回工部任职,重整四司时发现虞部司郎中于霄趁他告病这些时日没少上下打点拉帮结派,他早知此人好大喜功,最善奉承之事,便在此多留了个心。


    三五天观望下来,他晓得了于霄近日正想在上元宴饮上出个风头,便依郑惠所言将自元珵别院里递出的“京中藏有炼金奇法”的消息,几经周折,递进了于霄手里。


    到入宫赴宴前,郑惠又嘱咐了他两件事,一是一定要在宴席上与七殿下吵上一架,二是看准时机当着皇帝与众臣的面,报这吵架之怨。


    吵架是元珵自个儿先起了头,郑弘致便心照不宣与他演了这场戏。


    上次到别院去时,郑弘致便已知道皇帝不愿意元珵结交朝中官员,可他今日说了这番话,想来元戎再不愿意,也会许他个一官半职,更何况他在工部任职多年,一直晓得皇帝最看重金矿开采一事,现今元珵若真的献上炼金奇法,别说是个官职,便是分了兵权,怕皇帝也是会同意的。


    总之官职是要许的,现今将元珵收进与他旧怨颇深的自己手中,叫一个皇子来听他的差遣,不就是报这吵架之怨吗?


    果然,元戎略思忖片刻,便问元珵:“你虽与郑尚书有些私怨,但郑卿在朝多年,最是博闻广识,若要学东西,他确是位好老师,可你说到底是皇子,真要予你个官职可不是乱了套?如此,朕便先许你工部侍郎之权,既能学到东西,又不越过你老师的名头。但和安若是不愿,朕便再为你斟酌。”


    “不敢再劳烦父皇,”元珵先是垂眼假做不快,默了半晌才回道,“父皇都说了是私怨,儿子就算再不懂事,也晓得公私分明的道理。”


    元戎颇为‘赞许’地将元珵揽回身侧,又道:“另一层,工部分管我洪辽各处矿脉,恰巧你又看过记载炼金之法的书册,不若便先学着管管虞部司。”


    元珵应是。


    宴席直到亥时中才散,虽已二更,但上元节灯燃整夜,皇宫四处仍是灯火通明,元珵因一直坐在元戎身边,陪着他多饮了几盏酒,出了大殿叫冷风一吹,酒意便有些发上来,下台阶的时候不当心踩空了一阶。


    有人在他身侧扶了他一把:“七弟当心。”


    元珵偏头朝扶他的人略一颔首:“多谢大哥。”


    按说到了年岁的皇子都会立府别住,可元戎不知是个什么打算,除去元珵和在外领兵的老三,元轲与元棣都一直在宫里住着。他与出宫的元珵是两个方向,但二人一道下了台阶后,元轲竟随着元珵往宫外的方向走,直到走到无人处,才冷声问道:“今日听七弟的那番话,你是觉得老四娶了瞿众家的小丫头之后,会一步登天?”


    元珵反问:“大哥觉得呢?”


    元轲也有两分醉意,竟没管什么隔墙有耳,冷笑一声道:“也许父皇叫老四拜他为师时,便已算好了这一步,不然,为何要从我手中分走户部和吏部?”


    “可大哥忘了,我洪辽百余年,储君之位,从来是立嫡立长,”说话间,二人正路过一盛满水的吉祥缸,元珵顺手弹了一下缸壁,缸内的水因他这一弹起了波澜,水中月霎时支离破碎,元珵先引元轲去瞧那水,复又抬手指指悬于夜幕的满月,“这水中月影虽垂手可及,但能不能叫他显影儿,还是得天上的正主说了算不是吗?”


    元轲眸中神色几度明暗,半晌,才似笑非笑地开口问元珵:“既如此,七弟为何要借你那姬妾之死传父皇属意你为储君的谣言?”


    “那方才席间,我的那番话,大哥信吗?”元珵没答,却反问:“我说我此后只做忠臣,大哥以为如何?”


    元轲指了指吉祥缸内在水中重新聚起的满月:“天上正主只一轮,可但凡能聚水的所在,这影子总是挥之不去,虽是赝品,难保哪日便会鸠占鹊巢。”


    “其实大哥应该担心的,不是水中月如何,”冷风骤起,宫道两边的烛火被冻得哆嗦几下,元珵见那外头的琉璃罩子没放好,便伸手摆正,低声笑道,“烛火能明黑夜,却怕风吹,月能照万物,却也总被乌云遮去清辉。”


    元轲蓦地撂下脸:“你什么意思?”


    “无论谣言是不是我传的,默许谣言的是父皇,罚大哥在舆圣殿外长跪的是父皇,要大哥屈尊来我别院吃赔罪宴的也是父皇,父皇如此,看似宠我,实则只为借我打压大哥,”元珵回身朝元轲勾唇一笑,问道,“若我当日没有进宫求情,大哥觉得,父皇几时会解你的禁足?”


    “当年大哥成婚,是由父皇亲自选了御史中丞家的长女,早早定亲成了婚,三哥久在南境,无心婚娶也就罢了,四哥与右相小女的婚事虽未挑明,其实也跟过了明路没什么分别。唯有我的婚事,父皇这些年从未提过,我说我要娶个大煜的商贾之女,他立即欣然答应,大哥如今还觉得,我是父皇属意的储君人选吗?”


    元珵见元轲神色缓和,又接道:“大哥聪慧,那储君的谣言确是我着人传的,可却是因为那刺客招认是大哥要杀我,我少不经事一时慌了神,情急之下想要自保才犯了糊涂。”


    元轲往元珵身侧又近一步,似是想借烛火看清他的神色。


    元珵直视元轲的眼睛,一派光风霁月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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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父皇不处置那谣言,并非属意我为皇储,而是他心里清楚,我绝无继位可能,无论大哥信与不信,办赔罪宴,我是真心想给大哥赔罪的,否则当日我完全可以利用毒酒一事再做文章,若我真如此做了,大哥猜一猜,父皇会如何做?”


    元轲犹疑一瞬,再问:“就算你无意皇位,却为何要与我说这些?”


    元珵转而反问:“正月初二,我妻带侍女出门,路遇歹人截杀重伤,此事大哥知情吗?”


    元轲冷哼一声:“我为何要大费周章的杀一个女人?”


    “那便好,”元珵笑起来,又忽地朝元轲一揖,“大哥坦荡,我便也与大哥交个底,我从来无意皇位,只愿与我妻长相厮守,大哥中宫嫡出贵不可言,日后,弟弟唯大哥马首是瞻,只求大哥日后登基,能予我夫妇二人一处容身之所。”


    元轲负手而立,淡淡道:“七弟不必多礼,你我兄弟,本该和睦而处。”


    元珵直起身子,又往元轲身侧挪近一步:“至于四哥与右相之女的婚事,大哥也不必忧心,无论成与不成,于大哥而言,都不是坏事。”


    元轲闻言侧目:“怎么说?”


    元珵笑道:“听闻大嫂喜欢侍弄花草,可大哥想必也不曾见过有什么花,是常开不败的罢。”


    元轲睨了他一眼:“七弟去工部跟着姓郑的老东西,还真是屈才了。”


    元珵不语,只是朝另一侧让开一条路,拱手道:“谢大哥陪我走这一段,夜路难行,大哥务必小心。”


    元轲离开后,元珵屈指弹了吉祥缸内的水面一下,看着那月影散了又聚,自言自语:“娘子说得不错,自视甚高却不聪明的人,确实比我这种单纯不聪明的更好拿捏。”


    元珵转身往宫门处走,并未看见宫道深处的另一口吉祥缸后,钻出个白面无须、身形瘦小的内侍,往元珵相反的方向跑远了。


    正是那日在朝奉殿上念了元珵请安折子的那个。


    *


    别院内,孟冬辞带着林融霜与柳荷柳莲一道在前院用了晚膳,可茶点用过两轮,还不见元珵回来,柳莲便略有些担心:“按说宫宴早该结束了,殿下此去,不会遇着什么事罢。”


    孟冬辞往手中的酥酪里加了一勺蜜糖递给林融霜,笑道:“莲姨宽心,只要殿下一日想不起那册子上的内容,他便能将这荣华富贵一直享下去。”


    柳荷见状,将手边的一碟子蜜饯也挪到她二人手边,问:“可皇子妃怎知,陛下一定看过殿下口中的册子呢?”


    “咱们这位殿下,大智慧不见得有,小聪明也耍不明白,他真当小时候炼金玩那回事没人发现来着,”孟冬辞朝柳荷弯了弯眼睛,笑说,“元戎匆匆把他丢来别院,除去要得那册子,恐也没别的什么因由了。”


    眼看着快亥时末了元珵还未回来,孟冬辞晓得以他的性子若是成事必会第一时间来报喜,便起身告辞,预备回自己院子去等他。


    进到院内,林融霜乐呵呵地去梅树旁去挂她新得的兔子灯,再一转身,一道黑影忽地从天而降,眨眼间便落在孟冬辞身旁。


    颈侧一凉,孟冬辞只觉得有什么尖细的东西抵在了她喉咙旁,略有些耳熟的声音,却比上回相见更冷了许多:“你可知绢册之事一旦大白于天下,元和安必死无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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