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给。”他的下巴轻轻抵着我的发顶,声音带着笑意和一种不容置疑的占有欲,闷闷地从头顶传来,“‘罪证’要留着,提醒某个小贼,她偷走的东西,得用一辈子来还。”
这个拥抱强势而温暖,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满足感和宣告主权的霸道。我僵了一瞬,随即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紧绷的身体在他怀里慢慢放松下来。那些残存的羞赧、无措,在这个坚实而温暖的怀抱里,如同阳光下的薄雪,悄然融化,只剩下一种被彻底接纳和珍视的暖流,缓缓地、坚定地流淌过四肢百骸。我伸出手,试探地、轻轻地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
感受到我的回应,他环抱着我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仿佛要将我揉进骨血里。阳光透过冰晶玻璃,在我们相拥的身影上投下流动的、七彩的光斑,无声地旋转、跳跃,像一场盛大而私密的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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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国”里的时间,仿佛被施了魔法,流淌得格外缓慢而甜蜜。
周屿白像个急于献宝的孩子,拉着我参观这片被他赋予了灵魂的空间的每一个角落。他给我看藏在书架后面、连接着巨大书墙的自动寻书系统,只需要在控制面板输入书名,灵巧的机械臂就能在浩瀚书海中精准定位;他带我看那个下沉式的圆形阅读区,厚厚的羊毛地毯柔软得能陷进去,散落的抱枕形态各异,他指着其中一个印着抽象几何图案的:“这个,是我设计的草图打样。”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小得意。
我们坐在宽大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枯山水庭院的光影随着日头西斜而缓缓移动。他煮了咖啡,不是便利店的速溶,而是手冲的精品豆子,香气浓郁醇厚。话题不再有隔阂,像两条终于汇流的溪水,自然而然地交融。
聊起他的设计,聊起这个“雪国”从构想到落成的艰难与喜悦。聊起我的工作,那些让人头大的甲方和偶尔灵光乍现的文案带来的成就感。聊起城南那些正在消失的老书店,聊起槐荫巷老张头那个脾气古怪却眼光毒辣的旧书摊。
“下次去,带上我淘的那本《契诃夫》给他看看?”我提议。
“好。”他笑着应下,“他大概会嗤之以鼻,说‘年轻人懂什么旧书’。” 他模仿着老张头那副爱答不理的腔调,惟妙惟肖,逗得我忍俊不禁。
阳光渐渐染上暖金的色泽,透过冰晶玻璃,将室内的光影魔术推向另一个**。流动的光束变得更加柔和,七彩的华彩沉淀下来,如同流淌的液态黄金,温暖地包裹着整个空间。
“饿了吧?”周屿白看了一眼腕表,“带你去个地方,犒劳一下今天的‘第一位访客’?”
他开车载着我,穿过城市华灯初上的街道,最终停在一条临河的、铺着青石板的老街口。老街两旁是古色古香的建筑,挂着红灯笼,人声鼎沸,烟火气十足。他轻车熟路地带我走进一家门脸不大、却异常热闹的私房菜馆。
老板是个微胖的中年人,系着围裙,看见周屿白,熟稔地招呼:“哟,小周来了!今天带朋友?” 目光在我身上扫过,带着善意的探究。
“嗯。”周屿白笑着点头,自然地拉开椅子让我坐下,“张叔,老规矩,清淡点。”
“好嘞!等着!”老板爽快地应声,转身钻进后厨。
菜很快上桌。没有菜单,只有老板根据时令和当天食材安排的几道精致小菜。清蒸河鲜,时蔬小炒,一道炖得软烂入味的红烧肉,还有一小盅香气扑鼻的菌菇汤。味道出乎意料的好,家常却又带着不寻常的用心。
“张叔以前是五星酒店的大厨,后来累了,就开了这么个小馆子,只做熟客。”周屿白给我夹了一筷子鲜嫩的鱼肉,解释道,“心情好才下厨,脾气上来就关门歇业。”
“你运气真好。”我由衷地说,尝了一口鱼肉,鲜甜滑嫩。
“现在,是你的运气了。”他看着我,眼底的笑意温柔而坦荡。
一顿饭吃得轻松惬意。没有刻意的浪漫,只有家常的烟火气和彼此分享美食的满足。他讲起以前被张叔因为“不懂欣赏”他新菜而拒之门外的糗事,我吐槽公司附近外卖的雷区。笑声在老街鼎沸的人声中并不突兀,反而像汇入河流的小溪,自然而然地流淌。
走出菜馆,老街的红灯笼已经亮起,映着青石板路,暖意融融。晚风带着河水的湿润气息,吹散了饭菜的余香。我们没有立刻上车,而是沿着河边慢慢地走。河水在夜色下泛着粼粼波光,倒映着两岸的灯火。
他自然地牵起了我的手。不同于下午在“雪国”里那种带着宣告意味的紧握,这一次,他的手掌宽大温热,将我的手完全包裹住,指腹轻轻摩挲着我的指节,带着一种无声的亲昵和安心的力量。我微微蜷缩了一下手指,随即更紧地回握住他。掌心相贴的温度,驱散了夜风的微凉,也驱散了心底最后一丝不确定的浮尘。
“苏晚。”他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面对着我。河岸的灯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深邃的轮廓,眼神在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而认真。
“嗯?”我抬头看他,心口莫名地一紧。
“下周,”他顿了顿,似乎斟酌着措辞,“我需要去一趟瑞士。家族那边有些遗留的事务,必须我亲自出面处理。”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可能……需要一到两周的时间。”
瑞士。家族事务。这两个词像两颗小石子,投入刚刚平静下来的心湖,漾开一圈微澜。刚刚确认的、炽热的情感,骤然要面临短暂的分离,心底不可避免地升起一丝失落和……隐隐的不安。那场“戏”虽然落幕,但牵扯的盘根错节,真的能如此轻易地斩断吗?
我垂下眼,看着我们交握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有力,骨节分明,此刻正紧紧地包裹着我的。
“很……麻烦吗?”我低声问,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不算麻烦,只是需要点时间走程序,清理门户。”他的声音很稳,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笃定,握着我的手也微微用力,传递着安抚的力量,“放心,这次是彻底扫尾,不会再有任何牵扯。”他像是看穿了我未说出口的担忧,补充道,“林薇那边,也彻底了结了。”
听到林薇的名字,心口还是下意识地缩了一下。但看着他坦荡而坚定的眼神,那份不安被强行压了下去。他用了半年时间才挣脱出来,付出了代价,此刻的“清理门户”,或许正是为了确保未来的安稳。
“好。”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努力扬起一个笑容,“我等你回来。”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复杂,有欣慰,有心疼,还有一种更深沉的、难以言喻的情愫。他伸出手,指腹轻轻拂过我努力上扬的唇角,动作温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琉璃。
“别勉强笑。”他低声道,声音带着夜色般的低沉磁性,“我知道你在担心。”
被他轻易戳穿伪装,鼻尖猛地一酸。我别开脸,看向远处河面上摇晃的灯影,强压下喉咙的哽咽。“我没有……”
“苏晚,”他双手捧住我的脸,微微用力,迫使我转回头,直视着他。河岸的灯火在他眼底跳跃,如同暗夜星辰。“看着我。”
我不得不抬起眼,望进他那双深邃如海的眼眸里。
“记住,”他每一个字都说得清晰而缓慢,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敲打在我的心上,“无论我在哪里,在做什么,我的心,就在这里。” 他松开一只手,轻轻地、无比珍重地按在了我的心口位置,隔着薄薄的衣衫,能感受到他掌心灼热的温度和沉稳的心跳。“在你这里。”
“这场日出,我们一起等到了。”他的目光灼灼,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承诺,“我不会再让它落下。等我回来,我们一起,把后面每一天的日出日落,都看个够。”
他的话语如同最坚固的锚,瞬间稳住了我心头那只在风浪中飘摇的小船。那份郑重其事的承诺,驱散了离别在即的阴霾,点燃了更深的期待。心口被他手掌覆盖的地方,滚烫一片,仿佛真的有一颗属于他的心,在那里沉稳有力地跳动着。
“嗯!”我用力地点头,这一次,笑容发自内心,带着泪光,却无比灿烂。“我等你回来,一起看日出日落!”
他凝视着我带泪的笑脸,眼底翻涌着浓烈的情愫。最终,他低下头,一个轻柔如羽毛般的吻,珍重地落在了我的眉心。像是一个无声的封印,也像是一个温柔的誓约。
夜色温柔,河风轻拂。我们牵着手,沿着灯火阑珊的河岸,慢慢地向前走。身后是喧嚣的老街灯火,眼前是流淌的河水与对岸璀璨的城市夜景。未来短暂分离的阴翳并未消散,但掌心相贴的温度和那句沉甸甸的“心在你这里”,如同黑暗中最明亮的灯塔,照亮了前路,也照亮了心中那片刚刚被阳光融化的“雪国”。那里,不再有寒冷孤寂,只有等待重逢的、温暖而坚定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