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以为,再次见到贺京遂的那一刻,她会丢失掉原来那份心悸的感觉。但当他又真的出现在自己眼前时,她好像发现,那份对他的喜欢依旧没有变。
心跳声还是那样快,仿佛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陈盏先错开与他对上的视线,手快的从他手里抓过帽子,磕巴的跟他说了声谢谢,她起身,手忙脚乱的将帽子扣到了脑袋上,然后僵硬的转身,小跑着离开了。
身影很快就消失在散乱的人群里,贺京遂收了视线,插兜正要往前走时,身后传来蒋谦南的声音。
贺京遂扭头,看着同样一身军训服的蒋谦南向他跑来。到他面前,把手里的帽子递给他,“你的帽子,不要了?”
和刚才捡到的帽子一模一样。
贺京遂接过,利落的往头上一盖。他剃了板寸,帽子型号刚好合适,帽檐遮住了他眼前的大片光亮,那双眸子在阴影里更加深刻。
眼尾向上翘着,他抬手拍了拍蒋谦南的肩膀,“谢了。”
蒋谦南轻笑,拂着手赶他,“得了吧,赶紧训你的兵去,中午一起约饭啊。”
“好。”
“对了,记得叫上你妹。”蒋谦南搓搓手,“我这个当哥的已经好久没见到过她了。”
贺京遂踹了他一脚,笑着嫌弃他,“要叫你自己叫啊。”
他那一脚力道不轻,蒋谦南完全没有准备,膝盖窝弯了一下。这人比较欠揍,蒋谦南不跟他一般见识,用眼睛剜他,跟赌气似的,“自己叫就自己叫。”
然后手一挥,转身走了。
……
过快的心跳声掩盖了周围一切的声音,陈盏回到自己的方队。
她乖乖站好,帽沿下的那双眼睛黝黑明亮,和贺京遂对视的那点紧张还未完全散去,手心里出汗,她贴着裤边擦了擦。
若是刚刚和贺京遂的遇见只是偶然,她已经心满意足绝不敢再奢求些其他什么。
可能就是有那么巧吧。
方队整整齐齐的排列着,主席台前的总教官吹哨,命令教官们就位自己的连队。
烈日炎炎下,刺眼光线里,她就那样再一次的看见贺京遂跑进她的眼睛里。
少年一身墨绿迷彩服,身姿挺拔,宽肩窄腰,头上一顶迷彩军帽,帽沿下的那双眼睛深邃锐利。灿烂的阳光落在他肩膀上,切割着他的侧脸线条,轮廓硬朗立体。
不止是陈盏,连队里的其他同学在此刻见到他时,都没忍住发出了小声的惊叹。
“居然是——贺京遂……”
“……”
“……”
队伍里传来一阵小小骚动的声音。
陈盏就站在队伍里第一排中间的位置,此刻的她,正与贺京遂面对着面。
他们之间,是近在咫尺的距离。
紧张与激动,甚至是喜悦的心情交织在一起,眼睛在帽沿下偷偷看他。
周围有哄闹的声音,她在这些同样惊讶窃喜的声音里浅浅弯了下嘴角。
心脏热烈的跳动着,她用视线小心翼翼的丈量着他们之间的距离。
已经好近了。
下一秒,贺京遂的声音传来,字正腔圆,气势十足,将她飞远的心思扯回。
“全体都有,立正!”
方队里的声音立马安静下来,每个同学都将腰杆挺得笔直,大部分人的视线都聚集在他身上。
贺京遂抬手,将帽檐往上抬了抬,露出那双过分漆黑的眼睛,被阳光浸润着,削弱了几分锐利,却盖不住野性。
视线从她们一个两个惊讶得绷住的脸上逡巡而过。
他勾唇低笑,“见到我这么惊讶?”
不只是惊讶。
“你……你真的是贺京遂吗?”方队里有激动万分的声音响起。
“怎么,”他语调散漫,懒懒的勾着唇角,弧度明显带着一贯的坏劲儿,“我看起来不像吗?”
他脚尖有一搭没一搭的点着地,悠闲自在的将双手背在身后。
其他连队的教官已经开始带领着学生们开始各种训练,响破天际的口号声似巨浪般层层袭来。
偏偏贺京遂处事不惊,像个没事儿人一样站在那儿。站得笔直的学生们更是一动不敢动,手心紧紧贴着裤缝。
陈盏站在第一排,就在他面前,她本来就挺紧张。
但此刻贺京遂却掀起眼皮朝她看了眼,漆黑瞳孔,似深渊那般。
单薄肩膀瑟缩了一下,指腹紧紧贴着军裤面料,她感受着手指尖的粗粝。
视线错开,她垂睫看着地面。
听着他的声音再次响起,不算太正经,但也收敛了吊儿郎当的语气,“开训之前先说几件正事儿,不准迟到不准早退,有事儿打报告没事儿多闭嘴,半个月的军训时间不长,我希望你们所有人都能好好对待。”
“是!!!”方队里精神抖擞的齐声吼。
贺京遂眼梢带笑,还算满意。
“报告教官!我有事儿!”方队最后一排的某个男生忽然出声。
“说。”
“您为什么来我们学院当教官啊?”
贺京遂的名声早已经从隔壁的体育大学里传至了大学城里的每个角落,大家都知道他是天之骄子,射击天才,无数奖杯在怀,从他大一进校开始,就为自己为学校争夺了不少荣誉。
他这样的人,不该跑来这里,在烈日炎炎下受罪。
谁知他却说:“觉得有趣,就过来看看。”
只是觉得有趣,多云淡风轻的一句话。
倒是符合他的性格,自由随性,肆意不羁。
原来他一直未变,想做什么就做了,以前的他也是如此,从不受任何束缚,全凭心而定。
“还有什么要问的吗?”贺京遂问那个男生。
“没……没有了。”
“好,既然如此,那咱们开始吧,”贺京遂的声音铿锵有力,“所有人听口令。”
脖子上挂着的口哨被他含在嘴里吹响。
“哔——”
所有人打起精神,挺直腰背,像军人那般等待着命令。
但她们终究比不上军人,还没站多久,方队里就有同学忍受不了因为长久站立带来的的僵硬小幅度的活动身子。
只是微小的风吹草动,贺京遂甚至都没怎么看两眼。
他出声懒懒提醒,“都别动啊,动一下,一分钟。”
“……”
陈盏更不敢乱动,她面前就站着贺京遂,屏息凝神,咬着牙坚持。尽管她此刻,双手双脚都开始有些泛麻。
她微垂着眼睫,盯着地面上从自己面前缓缓移动的影子转移注意力。
两三个来回后,那影子却向她逼来,将她笼罩。
干燥清爽的味道灌进鼻尖时,她的视线里出现了贺京遂的双腿,他脚上穿着和她一样的迷彩鞋。
下一秒,有手将她的帽沿往上抬了抬。
她也顺势抬眼,掉进了那双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滚烫灼热,仿佛在她心里点燃了一场漫天大火。
风吹不尽,水灭不息。
贴着裤边的手指瑟缩着弯曲,她慌乱的眨了眨眼,视线漫无目的的乱扫着掩盖情绪。
直到他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响起,“帽沿齐眉,下次别戴错了。”
她才惊觉,他们之间有多近。
“……是。”
军训是项体力活动,对于他们这些不怎么爱运动的大一新生来说,堪比酷刑。
气喘吁吁,累死累活,每张小脸都被太阳晒得通红,细密的汗液遍布额头。
偏偏贺京遂又是个狠心的主。
口哨一吹,他声音洪亮,“全体都有,俯卧撑准备。”
眼前一片哀嚎,大家不情不愿的弯下腰,俯身撑地。
拖拖拉拉的身影被他尽收眼底,贺京遂翘着脚尖,口哨被挂在指尖一圈一圈悠闲自在的旋转着,最后被他掌心一收。
他漫不经心的催促着:“动作快点啊——”
见所有人都趴好,他才将手心里的口哨重新咬进嘴里。
他吹一声,他们就做一个。
中午十二点,军训结束,各个连队依次解散。
脚酸腿软,陈盏感觉自己快没了力气,她难受的抿了抿泛白的嘴唇,缓慢弯下腰,双手稳着右腿很轻的活动一下,脚心是真疼,贺京遂让他们站了好久的军姿。
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是陈盏抬眼寻人时,人群里已经没了他的身影。
周围都是同个连队的同学,与好友相伴着搀扶而行,嘴里低低议论着,“贺京遂也太不怜香惜玉了吧,这才一个上午,我脚就好疼了。”
“他这人又帅又狠,怎么办,好像更迷人了。”
“……”
“可拉倒吧,比起垂涎他的美色,还是想想这后面的军训日子怎么度过吧,我想我会死,难道这就是近距离欣赏帅哥的惨重代价吗?”
“……”
她从这些议论声里离开,刚走出操场,就看见了坐在旁边休息椅上的贺时宜。
她同样看见了她,手里拿着手机跟她挥了挥。
陈盏走过去。
“盏盏!”
“你怎么还不去食堂?”陈盏走到她跟前,看她同样微微湿润的脸颊,唇瓣干涩得像是快要裂开,她把手里的半瓶水递过去,“先喝点水吧。”
贺时宜接过,说了声谢谢,她用手抵住瓶口,仰头隔空灌了小口。
等嗓子变得湿润,贺时宜才回答她的问题,“我在这儿等我哥呢。”
陈盏顿了下,觉得有些颇感冒昧的,她打算先离开,“那……我先去食堂了,你慢慢等……”
“你陪我一起等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贺时宜生生截断。
陈盏眨了眨眼,微张着唇,“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贺时宜站起身来到她身边挽住她胳膊,歪着脑袋跟她说:“他很快就来了,我带你蹭饭。”
这样的行为实属不好,陈盏想一想还是觉得算了,就要开口拒绝时,贺时宜的视线却越过她向她身后的方向看去。
她踮着脚尖和那边的人抬手打招呼,声音惊喜娇俏,“哥!”
燥热的风吹动着头顶绿荫晃动,叶片沙沙作响。陈盏转身扭头,看见贺京遂正朝着她们的方向走来。
看清是他,陈盏有些惊讶。
他这会儿摘了军帽,廉价的墨绿色短袖在他身上倒是多了几分昂贵的味道,衣摆被扎进裤腰里用腰带紧紧束着,圈出劲瘦的腰。他身旁的男生与他勾肩搭背,两人的步调闲适弛缓,大概说了点令他觉得有趣的事情,他唇角勾着淡弧,几分玩世不恭的懒散神情。
那弧度像是也把她的心勾去了,心脏跳的很快。
待他们走近,贺时宜揉着肚子抱怨,“等你们好久了,怎么这么慢,我肚子都饿了。”
“等他。”贺京遂的视线向身旁的蒋谦南淡淡瞥去。
蒋谦南笑嘻嘻的跟贺时宜抱歉,“不好意思啊时宜妹妹,人有三急。”
“……”
贺时宜也朝他淡淡瞥去一眼,双手环胸,俨然一副大小姐姿态,几分俏皮的声音,“口头道歉多没意思,谦南哥,要不今天中午这顿,你请了吧。”
蒋谦南愤愤咬牙,也没真的生气,抬手轻轻的弹了下她的脑门,“还得是你啊小鬼,不放过任何敲诈我的机会。”
知道她拿自己没办法,贺时宜歪头,嘴角牵出一丝笑,大方承认。
蒋谦南也就认了。
她并不是单独来的,蒋谦南看向了她身旁的女生,问她,“这位是?”
贺时宜挽着陈盏的手臂,热情的跟他们介绍,“跟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室友,陈盏。”
像老师突然点到自己的名字,陈盏略微失焦的瞳孔怔忪了下,胡乱抬眼的瞬间,她飞快且准确的抓住了贺京遂看向她的视线。
那样深的眸子,被阳光照得漆黑润亮。
只简单触碰,便逃离似的躲开。
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就像丧失了语言系统,大脑空白一片。
好在那位叫蒋谦南的男生顺着就将话接了过去,主动跟她打招呼,“你好啊同学,认识一下,我叫蒋谦南。”
是和贺时宜那样自来熟的性子,他朝她伸出手。
陈盏也伸出手,跟他短暂且友好的握了一下,“你好,我叫陈盏。”
她梳着两条小辫,这会儿有些松散,软软的自耳后搭在肩膀,橡皮筋儿是粉色的蝴蝶结,刚刚军训锻炼的时候,贺京遂就已经注意到。
懒懒的动了动眉梢,他撩起眼皮,视线落在她脸上。
白皙温润的一张脸,泛着淡淡的粉色,和那双清秀眉目映衬,倒是有几分乖巧。
上午军训时各种强度的运动倒流进他的记忆里,方队里哀嚎声一片,他敏感的抓取其中的某道纤瘦身影。
她不吭声且坚持的做完了所有。
那道身影与此刻站在面前安静乖巧的她对上。
啧。
还挺有罪恶感。
折某:你最好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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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