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生疏的称呼如薄雪落入耳边,男人似是有些意外,眉梢轻挑,迈着步子向前。
好闻的梵香缱绻飘入鼻息,沈轻舟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向后微微弯了弯腰身,企图拉远一些二人之间的距离。
顾云深有意逗逗这个从5岁起就屁颠屁颠跟在自己身后,闯祸了就小狐狸扮作小白兔卖乖找他兜底,这些年故意躲着的“小白眼狼”。
乌黑的眼睫垂下睨着她,“嗯是好久没见,都许久没见着过人了。”
周鹤玲看不下去某人的“恶行”,看破不说破,“行了,刚好,阿囡等会要去机场,你送送。”
沈轻舟闻言,倏地抬起头,刚想拒绝,却被一旁回应的声音捷足先登。
散漫的嗓音从唇边漫出,漆黑的瞳仁凝视着眼前的女孩。“成,保证给您安全的把人送过去。”
沈轻舟知道,今天这趟是逃不掉了,仍面带着客套而不无寻常的微笑。
唇瓣微启溢出装显淡定的答复:“那就麻烦云深哥了。”
面对女孩的刻意疏远,顾云深也不恼,她想当“鸵鸟”,可以,来日方长。
周鹤玲唤着陈嫂将刚做的糕点让沈轻舟带上,女孩奢甜,沈轻舟也不例外,
正准备接过,如玉的骨节先她一步。
临走,周鹤玲拉过沈轻舟,拍了拍女孩的小手。
似乎是怕她又忘了约定:“阿囡,说好了,要常回来看奶奶的。”
顾家男丁兴旺,女孩却少,老太太打心底里是喜欢这个没有血缘的孙女儿的。
女孩眼底含着朦朦水雾,沈轻舟看向老太太,应了:“好,粥粥记住了,今年春节陪奶奶过。”
说罢,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迈步向庭院外走。
午休起来得知错过小姑娘回来的沈老爷子深感遗憾:这都多少年没见着小姑娘了。
顾云深提着糕点迈着步子在前走,沈轻舟在后慢慢的跟着,男人暂步,转身想问点什么。
深邃黝黑的眼眸敛下,饶有趣味的看着不远处的“小白眼狼”。
紧跟其后的小姑娘似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着头就这么直冲冲的“投怀送抱”。
男人身上的梵香比刚刚微微浸入鼻息更具侵占性,沈轻舟惯性地拽住男人的风衣右侧。黑色风衣下空着的劲瘦手臂及时扶住女孩不盈一握的腰身,以防她往后倒。
等回神,女孩已经急忙退出了男人温热的怀抱,白皙的脸上骤然升起一抹淡淡的粉红。
声音有些急促:“抱歉,我不是故意的。”
顾云深眸色微沉,唇角勾起,嗓音低沉而蛊惑:“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没什么,就工作上的事。”沈轻舟不太想和他多交流,
——这男人心思多的很,下一秒可能就是他给你挖的坑,等着你乖乖跳进去。
男人不改神色,清润的眸光落下,“几点的飞机?”
沈轻舟抬了抬眼眸,声音有些轻,“八点。”
日落辉映,秋风吹着悬铃木,树沈“簌簌簌“作响。
俊美的脸庞露出笑颜连带着凸显勾人的梨涡,“行,哥哥也是这班飞机,粥粥赏个脸和哥哥一起吃个晚饭?”
沈轻舟回过神,也不作声,就这么跟着他。明知他说是同一班飞机是明晃晃的骗人,但沈轻舟不可否认,也有私心想和他多待一会,就这一次。
没得到准确的回答,但顾云深也知道这是代表她同意了。
男人颀长的身姿停于银白色宾利前,伸出长臂拦住了试图打开车后座的沈轻舟。
他的手很好看,皮肤白而如玉,骨节修长有力,再自然不过的撑着车门,半怀抱式挡在沈轻舟前,风衣袖子微微带起,一块石英表扣于右手腕间,一截褪色的棕色编绳若隐若现。
顾家老四与前面先夫人所生的两位哥哥品性截然不同,顾家大爷顾承华品性温厚,待人谦和,即使是混迹政场的老三顾宴礼也只是性子淡漠了些。
但顾云深自小一身逆骨,10岁那年被母亲董雁秋送到顾家老爷子跟前养着,让他磨磨这一身傲气,老爷子信佛,凭着顾老爷子让他以佛渡性,也就被逼着从了这信仰。
17年前S市顾宅
仅12岁的稚嫩少年不知为何与同学打架,是下了狠手的,两方双双挂了彩,奈何不及对方人多,顾云深也因此右手骨折,打着石膏养了许久。
顾老爷子穷追半天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伤还没好完全,就罚他在书房抄着《心经》,紧绷着脸色的小人儿坐在黄花梨木椅上,凭着左手一笔一画的抄写。
他确是有错,所以认罚,但重来一次,还会这么做。
——拳头解决事情固然鲁莽,但他们“该”。
一颗梳着双马尾辫的圆润小脑袋探出来,缓缓推开书房的杉木门,肉乎乎的手里端着装满雪花糕的碟子,走至书桌前放下。
小女孩不知道为什么顾云深要抄这个,只当他是闯祸了,顾爷爷要佛祖庇佑他。
疑问稚嫩而纯真,“四哥哥,是因为你打架了所以顾爷爷要你抄这个,让佛祖保佑你么?”
她扑棱着短短藕臂想要抢过紫毫笔去替受伤的哥哥挨罚,既是祈求庇佑,谁抄不是抄。
少年倒没让矮了自己一截的女孩得逞,看出了她掩藏不住的心思,不苟言笑的白净小脸上是极度认真的神情。
看着8岁脸蛋粉扑扑的沈轻舟问:“你信这个还是信四哥哥?”
小女孩圆溜溜的葡萄眼眨了眨,化作月牙状。
脆生生的回答他:“信...哥哥?”说罢便拿起一块雪花糕塞进顾云深嘴里。
少年眼底星烁闪过,转而为笑,左手握着的笔仍在宣纸落墨。
鼓着被塞的满满的口腔,说:“那不就行了。”
直至后来顾云深留学在外,在见不到面的日子里,沈轻舟常去寺庙祈求佛祖保佑他平安,总觉得佛祖是会庇佑他的。那条近乎褪色的编织手绳是沈轻舟18岁那年求来送他的。
沈轻舟自是注意到了,羽扇似的眼眸垂下,透露着难以察觉的情绪,很快调整呼吸装作镇定。
男人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没注意到沈轻舟的细微动作,“真把哥哥当司机了?坐前面。”
她没反驳,“哦。”大大方方提着包就绕开男人钻进了副驾。
许久没有仔细逛过这座熟悉的城市,吃饭的地点是顾云深定的,选了一家粤式菜馆,沈轻舟对吃的不挑,但也过于挑食,沈老太在时没少让她犯难。
刚到澜山悦时,瘦瘦小小的人儿小脸还没巴掌大,食量跟猫食一样,吃两口就落筷了。
再长大些经常串门儿到顾家吃饭,眼瞅着细细矮矮的小屁孩还极度挑食,顾云深决心要改了她这坏毛病,硬逼着她吃不爱吃的肉,喝难喝的牛奶......
偏偏每次还漫不经心的盯着她,那神情就是无声的警告——沈小舟你要不吃你就完了。
包厢内,服务生陆陆续续上着菜,粤式菜系较清淡,倒是符合沈轻舟的口味,猪肚煲鸡、清蒸鲈鱼、白灼青菜、酿豆腐、白灼虾、上汤娃娃菜还有一盅粤式省汤——霸王花猪骨汤。
修长的指骨拾起白瓷碗舀了碗汤搁在沈轻舟面前。
清冷的嗓音带着温柔缭缭沉入耳畔:“上次出差到G市,尝过粤式菜,觉得还不错,想来应该合你口味。”
女人细长的秀眉撇了撇。
可能是地域饮食差异,沈轻舟确是不太想喝这碗看似有些油腻的汤,捏起勺柄象征性喝了两口,看起来虽是油腻了点,但却是还不错。
经过汤水润过嗓子,因突如其来的感冒而有些哑嗓音变得通透了些许。
沈轻舟抬眸,“谢谢,确实很不错。”
纤细而骨干的手捏着竹筷,一点一点聚精会神的挑着那道清蒸鲈鱼,沈轻舟很喜欢吃鱼,但也因为喜欢而遭过不少卡鱼刺的罪,所以每次吃鱼时都特别小心。
顾云深笑了笑,手里剥着白灼虾。
继而又问:“学业已满,这次是在四九城定下了?”金丝眼镜后的眸光像深潭,藏着她看不懂的探究。
那挑着鱼刺的手顿了顿,沈轻舟自是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7年前填报志愿时,瞒着所有人填了隔着四九城1000多公里的临封大学,沈轻舟只想自己躲的远远的,一个人好好生活。
两年前自临大本科毕业,保了本科导师的研究生,硕士毕业后,两个月前才回了四九城。
沈轻舟也不意外坐在不远处正慢条斯理剥着虾的男人是怎么知道的,他的神情似乎在诉说着,他想知道很正常也很容易。
不禁想起沈初瑜曾指着在戚家老爷子80大寿时的颀长身影说:“看到没?那是顾家老四,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主,刚担任家主没多久就把顾家整顿了个遍。”
——深居简出的顾家四爷偶然出席的宴会,那是多少豪门子弟、权贵趋之若鹜想要攀附的。
而沈初瑜说这话的初衷并不是提醒她别得罪所谓的“大人物”,而是讽刺所谓的权贵势力,是她沈轻舟这辈子都无法攀上的。
也对,四九城豪门之首的顾家四爷,想掌握一个小医生的行踪。
易如反掌。
她微微启唇,语气有点淡,“嗯,两周前刚入职。”其他的不说,估计想知道的他也会知道。
长指将装满已蜕壳抽线的白灼虾肉瓷碗放在沈轻舟跟前,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
白皙的面庞带着看似官方的笑,道谢的话已脱口而出:“谢谢云深哥,我已经吃好了。”
男人拈过消毒湿巾擦着长指,抬眸,深邃漆黑的瞳孔凝视着从下午见面到现在说了不下三次“谢谢”的沈轻舟。
眉梢轻挑,语气温和带着丝丝危险:“行,粥粥想谢,口头感谢诚意可不够。”
沈轻舟猜不透他,不知所以接他的话:“那这顿饭算我请,就当今天对云深哥的答谢了。”
明确想划分界线的言行就很“沈轻舟”,只是话说出口,周围的温度似是冷了几分,坐在不远处的男人脸色也不甚好看。
她丝毫没感觉到做了什么让他‘不爽’,卷曲柔软的眼睫透出不解。
顾云深没接话,就这么盯着她喝了那杯温度合适的感冒药。
他拉开椅子,绕到她身边,轻握住纤细如竹节的腕骨朝包厢外走。
倒也没真的生气冷落她,从黑色风衣口袋抽出手机,倦怠的嗓音泛冷,“把你VX添加上。”
当初离开,沈轻舟是下了决心想斩断联系的,索性连电话号码、微信也换了。既然连她这几年的行踪都能轻易知道,干嘛还要大费周章来问。
当然这个问题顾云深不是没有考虑过,只是陌然添加了她的联系方式,也只有一个结果——不予通过,所以这次把选择权交到她手上。
添加个联系方式而已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细腻如玉的手接过手机,在添加好友一栏输入自己的微信号。
——“你已添加皮蛋瘦肉粥为好友,你们可以开始对话了”
沈小舟:不想嫁豪门,只想变豪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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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Chapter.2澜山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