漩涡雪久并不是一个喜欢花的女孩子。
“枯萎了还要扔掉,没准还会发烂发臭,麻烦死了。”
“小雪这句话怎么这么像我一个同事会说的,”水门摩挲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玖辛奈把一大束茉莉花一枝枝拆分、修剪,插到花盆里。
“谁?”
“奈良鹿久。”
“他啊。”正在插花的女子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麻烦死了什么的……好像确实是奈良家的口头禅呢。话说,要是以后有男生跟小雪表白的时候送花,你可不要嫌弃人家哦!”
她朝女孩挤挤眼,语气中满是调侃。
“才不会有这种事啦!”雪久脸色微红。
不过,送花的话……
“我想要水门送的花!”
“哈哈哈哈,小雪果然很赞赏我的审美嘛,我今天去山中花店的时候,看到了一束长得超级大的猪笼草,送给小雪用来捉蚊子怎么样呢?不是经常抱怨家里蚊子很多吗?”
“谁想要这种奇怪的草啊,蚊子多还不是因为你从窗户翻进来的时候老是不关窗!”
没等雪久回应,玖辛奈就用剪下来的茉莉花枝狠狠敲在了水门头上。
而今天,水门真的买了一束花给她。
其实不是送给她的,只是他买来,让她暂且拿一下。
雪久手里握着一束白百合,轻轻横在胸前。
水门牵着她的另一只手,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慢慢走在日晒强烈的街道上。
“卡卡西的父亲去世了,小雪去安慰一下他吧。”
正午十分雪,雪久在家里一个人应付完午饭,水门的身影一瞬间出现在眼前,差点惊掉她手里的碗筷。
“……白牙大人,他牺牲了吗?”她先是一惊,随之对上了男人压抑着悲伤的蓝色眼眸,看到了他嘴角一抹苦涩地笑。
“以后小雪会明白的,我们先去买花吧。”
水门接过女孩手里的碗筷,轻轻放进洗碗池。
“为什么现在不告诉我?”
她拉住他的衣角,跟着他往外走。
“你还太小了。”
“我现在已经是下忍了,已经开始接任务了!”
“那么,就算我现在不告诉你,你以后也会知道的,没准就在几天以后。”
雪久闭上了嘴巴,沉默地任由他拉过她的手,她感觉到自己掌心的汗液蹭到了男人指节粗糙的硬茧上。
水门并没有带她到旗木卡卡西家,而是来到一处灵堂一样的建筑。远远的,她看到里面有几个身着黑衣的人影,还有灵堂中心摆放的黑色棺材。
棺材还未合上,旗木卡卡西,有着一头显眼银发的男孩,站在棺材前。
她看不清他的神色。
“怎么人这么少?”雪久问,“我们来晚了吗?”
按照她的手想象,虽然暂时不知道旗木朔茂在何处战死,以他白牙的威名来参加葬礼的人应该很多。
三忍曾是他的战友,据说都对他赞誉有加,没准火影大人也会来。
“大蛇丸大人会来吗?”她问道。
水门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她为他的沉默感到不安。
门内走出一名男子,熟悉地与二人寒暄。他似乎并不是旗木家的亲戚,可能是同事,或是葬礼的司仪。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水门提到过的奈良家家主,鹿久。
“卡卡西还好吗?”水门低声问来人,眼睛看向不远处的男孩。
明明身边围着几个人,他却好似孑然一身般伫立着,雪久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一股冷气,令她不自觉低下头,不再看他。
“他是个坚强的孩子,朔茂大人……唉。”
男子并没有说什么,领着他们向灵堂内走去。
卡卡西抬起头,看向她,然后是水门。
他的实现停在了水门身上。
“波风先生……咳。”
他用一个她不太熟悉的敬语称呼水门,声音有些嘶哑。如果是在平日,她可能会有点想笑,雪久想。
“谢谢你们能来,我替家父感谢二位。”
男孩黑色的面罩与他身后墙壁上挂着的黑纱融为一体,她只觉着他的声音平静得惊人。
他看向了她。
不,是看向了她手中的百合花束。
她感到水门也在看着她,不由得轻轻呼出一口气。
“请节哀。”雪久递上花束。
她的声音是否太冷淡了?面色是否太平静了?面对这个刚刚失去父亲的男孩。
她在心里想。
“卡卡西,我是说……”
他的眼睛是冷漠的三白眼,她想起有一次琳的评论,而这样的眼睛现在正冷漠地注视着她,令她心里一颤。
他一定很伤心吧。玖辛奈说过,合格的忍者善于用无动于衷掩盖内芯地想法。
“越冷漠,就越难过。”她曾感慨,“最伤心的时候,是哭不出来的说。”
“玖辛奈曾经也有这样的时刻吗?”
“有啊,不过遇到水门以后,久不再有了。”
“如果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吧!”
雪久一说出口就后悔了,漩涡一族敏锐的感知力使她感受到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而卡卡西,还是用那么紧紧地、仿佛想要剜下来一块肉的目光盯着她。
他手里还拿着她的花。
“谢谢。”
他不再说话。
真是差劲的安慰啊。雪久恨不得穿越回一分钟前,給自己一个嘴巴子。
哭泣是软弱的行为,她竟然教唆他流泪,女孩心里愈发尴尬。
他肯定想,她是一个一遇到伤心事就流眼泪的女孩吧。
“雪久说的对,”令她惊讶的是,水门将一只手放在她肩膀上,另一只手则放在了卡卡西肩上。她和卡卡西之间就这么奇怪地被连接了起来。
“想哭就哭出来吧,卡卡西,眼泪并不是男人的耻辱。”他说,“往后,在战场上,想哭都没有时间呢。”
他放开手,走到棺材前,徒留雪久和卡卡西面对面地站着,相顾无言。
……他老是看着她又不说话,是为什么?
雪久有点奇怪。
“我们一起来送朔茂大人一程吧。” 水门提高音量道,灵堂里站着、坐着的每个人听到他的话,都自发聚集到棺材前。
“卡卡西,看父亲最后一眼吧。”
男孩往棺材内看了一眼,后退两步,仿佛避之不及,又仿佛是踉跄了一下。
“时间到了,不会有人来了。”见司仪还在犹豫,水门凑在他耳旁,用极低的声音说。
“可是……”
“走吧!”
卡卡西依旧一动不动,她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
雪久犹豫了一下,选择站到他身边。
然而水门转过身,牵住了她的手。
“走吧。”他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说。
雪久拉着水门的手,走在送葬队伍的最后面。
虽说是队伍,除去抬棺的四人,也就寥寥不足十人而已。
盯着前面晃晃悠悠的黑色木棺,她想到忍校开学的那天,是躺在里面的那个人,牵着卡卡西的手,笑着和她打招呼。
“以后麻烦多多照顾我家卡卡西。”男人笑起来眉眼弯弯,和她想象中凶名赫赫的木叶白牙大相径庭。
小时候见过的尸体的模样突然浮现在她脑海里。
实验的失败品……扭动的人突然不动了,哀嚎的人突然不哭了……他们就那么面目狰狞着,被抬到乱葬坑里。
路过她的时候,她能看到他们不瞑目的眼睛,渗着血的嘴角,令她作呕,令她梦魇。
可是现在,她为什么不感到害怕呢?
是因为水门牵着她的手吧,她想。
她看着两个人的倒影在夕阳下缓缓向前并行。
“听说是自杀的……”
“……懦夫!”
“任务失败以死谢罪了吗?”
路过人不多不少的街道,如针般的碎语随风飘入她的耳朵,雪久愣住了。
她看向水门,水门没有看她,也没有看流言的发起者,目视着前方,不知道在哪想什么。
“卡卡西肯定很伤心,去握住他的手吧。”
走到道路尽头的坟地,男人放开握住她的手,轻轻地说。
“我……”
突然,一阵旋风从背后袭来,雪久下意识错开身,一道绿色的身影从她和水门之间冲过,奔向了队伍最前面的卡卡西。
“卡卡西————”来人是满脸泪痕的迈特凯,“哦———让我们用战斗治愈你的伤痛吧~挥洒的汗水,才是青春是光辉————”
凯话音未落,远处又飞来一脚,踹在他脸上,堵住了他激动人心的话语。
“在别人都是葬礼上安静一点啊!”是凯的父亲,戴,雪久曾和他合作过几次下忍任务。
“卡卡西好像不需要我握住他的手了。”看着眼前抱着卡卡西痛哭流涕的凯,和他怀里一脸生无可恋的银发男孩,雪久抬眼看向身旁的水门。
“这个……啊哈哈,是卡卡西的好朋友呢,那我就放心了。”
金发男子又露出了他那标志性的挠头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