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好点了没?”秦策慌忙上前抱住她,满脸关心的看着虚弱的晏悠宜。
“孩子!我的孩子!”宴悠宜仓惶无措四处张望,四处都看不到孩子的身影,小脸煞白。
心里重锤落下,满目苍凉。
秦策赶快抱住四处寻找濒临崩溃的晏悠宜。
“孩子没事儿,别怕!是朕没有保护好你们母子!”
安抚完晏悠宜,等她情绪稳定下来,秦策才开始说对秦钰的安排。
之后深宫传来绝望的哭泣。
…………
得到皇后母子俱安的消息,卫兰茵抓起手边的茶杯猛地摔的地上,碎片高高的溅起,擦过报信宫女的侧脸。
“废物!都是废物!”
报信宫女战战兢兢的低头跪在月离宫正厅中间,不敢再说一句话,生怕懿妃娘娘把气撒在她身上。
岚裳挥手,身侧两个宫女把报信宫女捂嘴拖了下去。
卫兰茵捂住肚子,面无表情,冷笑的看清宁宫的方向。
“宴悠宜算你命大!”
“父亲安排的人,都处理了吧!做个事情都做不好,也没有活着的必要了。”
“是。”岚裳转身离去。
卫兰茵紧紧握住腰间挂着的一个桃子样式的玉坠。
久久不言。
…………
黄昏日落,云隐山上,茅草屋前。
“师父!”
“师父回来了!”
小孩儿纷纷围了过来,青玉护着襁褓中的孩子,突破重围,来到了堂屋坐下。
“师父喝茶!”平安奶声奶气的声音传来。
“还是小六有眼力见儿!你看看你们叽叽喳喳的像什么样子!”青玉佯装生气。
“师父!师父!这是小七吗?”
颜宁眼尖的看到师父身前那个金色的包裹…………
作为大师姐,不过八岁的颜宁天天上树摸蛋,下河捉鳖,割草喂猪。
她该怎么养活小七?难不成下山再买头母羊?
正当颜宁沉思的时候,突然看到师父拍在桌子上的银票,震惊后退。
“师父打劫了哪家钱庄!不是说我们师门清正!不允许行不正之风吗?”
“呔!怎么说话呢!”师父是这样的人吗?当年师父的师父也是这般结缘的!
“是!”颜宁重重的点头!不大的脸上满是认真!
剩下几个小萝卜头也纷纷后退,抱团在颜宁背后,似是被师父的突然拍桌给吓到了。
最小的萝卜头也才三岁,师父离开有几个月了,难免害怕,开始大声哭泣。
青玉脑门疼,一群小不点儿,可爱的时候挺可爱的,但到底还是小孩子。
襁褓里的秦钰睁开眼,看到蒙昧的光,也没当回事儿,继续闭上眼睛睡觉。
青玉无奈,看着一个个眼角挂泪珠,可怜的模样,心软的一塌糊涂,行吧!反正师门也不是特别正派…………
青玉把系在身上的襁褓解了来,轻轻的放在桌子上。
左手抱着小六,右手抱着小五,开始安抚,等都不哭了,才开始解释原委。
“这是饭票,咳!不是,这是小七!以后就跟咱们一起生活了。”
“今天,天已经晚了,小七跟师父睡,明天会有人上来收拾茅草屋的,以后吃饭都不会是问题了。”
“不用再担心了啊!”
青玉笑得十分自信!
心想,师父这次可是抱了一个真大腿!今时不同往日!
颜宁将信将疑的领着一群小萝卜头离开了,看着师父拿出来的厚厚一沓子银票,勉强相信师父的说法。
颜宁带着师弟师妹们离开堂屋,回到另一间茅草屋,回到各自的床上准备休息。
看着她们离开,青玉也打着哈欠回房间了,要不是让别人上来,颜宁这个小家伙不信,昨天她就在镇上的房子里等着她们了。
小小年纪,警惕性还挺强,有她当年的风范!
今天天色已晚,且安置了,明天再下山。
第二天早上,看到一群人扛着工具上山,默不吭声的把小院外面的小树都拔了,杂草全除了,弄出一大片平整的土地,并开始叮铃咣当的施工,颜宁是真信服师父了。
师父不愧是师父!直接绑了个饭票回来!
看着小徒弟们满是亮晶晶的看着自己,青玉无比的自豪,全然忘记以前那种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小阿宁收拾东西,我们下山。”
“下山做什么?”
“当然是住山下啊!笨!”
“哦!”
收拾完东西,果然看到施工的人往这边来了,院墙已经拆了一个角了。
来到镇上,只见一个黑脸大汉带路,走进一个幽静的宅院,走过前院,穿过游廊,走进后院,前面一个大一点的房子,左右各两座小一点的房子。
白墙黑瓦,庄严肃穆。
“这是我们的新家吗?好大!”颜宁忽闪忽闪眼睛,围着房子跑了一圈,最后跑回了青玉身边。
“等山上房子盖好,我们就离开了。”青玉看颜宁欣喜的样子,故意说道。
“啊!我们都有钱了,不能不去山上吗?”
“哦?你想住山下?”
“嗯嗯!”颜宁猛点头。
“那你住山下好了,我们住山上。”
“那还是不了,我想跟师妹师弟们在一起……”
“好吧,这可是你自己不要的哦!”青玉把地契又揣回怀里了。
颜宁眼睛忽然亮了起来,随着师父的动作,又失去了光亮。
好吧!她还是很想跟师父师弟师妹们在一起,房子而已,她也不是很想要…………
一想到山匪来到村子里,把村里人都杀了,要不是她躲在地窖里,也难逃一劫。
瞬间失落了起来。
不过也就失落一会儿,既然只能住一段时间,她还是很开心,兴冲冲的有拎着包裹去选房间里。
青玉看着小炮仗一样的颜宁,不由得失笑。
还没两个月就在山上建造好了一个一个小型庄园,中间主阁楼,庄严大气,前八后八共十六的小院,以阁楼为中线,左右各四,前院一大片平整的空地,前院与后院之间又有一大片空地,以后用来造楼台亭阁,巧夺天工。
由秦忠监工,青玉没再上去过,直到建好。
听到离开的消息,颜宁依依不舍的看着镇上的房子,一步三回头,最后老成的叹了口气,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看着庄严大气的云隐山庄,瞬间就忘记了镇上的房子,飞快的跑了云隐山庄。
后面的小屁孩们也飞快的跟着大师姐跑了起来。
青玉则抱着秦钰慢悠悠的走进大门。
后院的房间都收拾好了,颜宁带着师弟师妹们包袱款款的走进各自的小院。
一个小院,就比镇上住的那个宅子还要大!
颜宁快速的把房间都逛完了,然后开始给师弟师妹们分院子。
西一院到四院,分别是颜宁(宁安),小四华安,小六平安,师父青玉的院子。
东一院到四院,分别是,小二建安,小三元安,小五常安,小七的院子。
仆妇护卫等人住在前院,男眷住东四院,女眷住西四院。
从茅草屋搬入云隐山庄,生活质量大大的提升,都让青玉有些乐不思蜀了。
想到命悬一线的金娃娃秦钰。
青玉又从高床软枕中出来,叹了口气,看着自己院子里围出的一片坑坑洼洼的土地。
也是赶的巧,住进来已是九月,刚好试试培育一下丹茧梅芝。
也是秦钰命不该绝。
她只有一朵,还来回试药废掉了半只,剩下的半只就是秦钰活下来的希望。
可惜秦钰中毒颇深,已融入经脉,不是小小半只能救得了的,哪怕救下来,也废了。
没有青玉的命令,前院的人,不准进入后院,除了照顾孩子仆妇,进出人员需持令牌,才能进入后院,前院也是各行其职。
不只是为了保护她的秘药,还有秦钰毕竟是个皇子,人老爹把孩子交由自己照顾,不能把人给照顾死了,谁知道这身毒是谁下的?
青玉无意探究,但是这孩子既然在自己手下了,必然得护好了。
秦钰,人都得各安其命,你呢?又是什么使命呢?
罢了!
青玉轻轻的逗弄着毫无反应的秦钰,轻轻叹了口气。
“师父只希望你岁岁平安,以后你就叫岁安吧!”
青玉面色温柔的看着怀里软的一塌糊涂的孩子。
孤星几点,相隔不远,却又相隔亿万光年。
秦钰看不懂青玉的孤寂,也不懂她对自己的希冀,只小小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如白玉般的下巴,饿了,咂巴嘴,想啃白玉萝卜了。
可惜还只能喝羊奶,虽然不知道她们是怎么去膻的,还有股淡淡的甜味,可是也不能天天喝啊!
可是不喝奶,又能吃什么呢?
左右她才三个月…………
三翻六坐七八爬,三个月的她也不过是一动不动的死鱼,都翻不了身的那种。
不过能活着就好,她并无太多奢求。
此刻的青玉抱着她在院子里晃着摇椅看月亮,她也安静的看着,被挡住的月亮,只能看到青玉的下巴,白到反光。
原来人也是能发出莹莹白光的。
秦钰其实怀疑自己是不是遇见神仙了,因为青玉完全就符合她对神仙的全部幻想。
一身青衣,独自走四方,面如冠玉,仪态万千,飘飘若仙。
说实话就是披个麻袋,都在人群里发光,掩盖不了的风华绝代。
看着看着,秦钰就睡着了,她醒着的时候实在不多,婴孩时期多困顿。
虽然有仆妇照看秦钰,其实大多数还是青玉在照顾秦钰,虽然身边这些人都是皇帝精挑细远的人,但是人性是三言两语难以描绘的。
既入她手,就不能再让他人把他迫害了。
月朗星稀,更深露重,月华照耀,莹莹白光。
秦钰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身上也散发着莹莹白光。
而青玉额头上却出现了些细汗。
三个月后。
秦钰已经能听懂了,她们在说些什么了,只是还不会说话。
秦忠看着青玉怀里闭着眼睛的秦钰。
“殿下安好?”
“安好,你且回去禀报吧!”
师父每月都带他来看一次自己,秦钰已经能认出人来了。
青玉在人走后逗弄着秦钰,
“叫师~父~不会啊!那算了。”
“啊~啊~”师父。
“我们小岁安在和师父说话呢!”青玉笑着点了点秦钰的小脸蛋。
“小岁安啊!说起来我们还有些渊源呢!你为今朝皇子,我为前朝公主,周王朝灭亡后,你爷爷建立了新朝,你爹是如今的秦皇朝的掌权者,你娘是当世大儒的女儿。”
青玉,也就是周清羽抬头望月,今月与当年月并无不同。
雪落了满地,在月光的照耀下,亮如白昼。
“啊~啊?”那为什么救我?
只是当年她也如同如今的秦钰一般,在襁褓之中,乱军厮杀,她侥幸为亲卫所救,后偶遇了她的师父。
“我们小七一定很好奇吧!我为什么救你?细数起来,我们还有几分亲缘呢!
按你父亲这边,你要叫我一声姑姑,按你母亲这边,你需得叫一声姐姐。
前朝最后的帝王体弱,只生我一个女儿,在我还没出生他就驾崩了。
之后就是四方起义八方称王,你祖父不过是最后的胜利者,不是他,也会是别人。”
她是不会成为别人复国的傀儡,给他人做嫁衣的。
“啊!啊!”原来是这样啊!
“你还挺高兴的?没有我,你可活不了多久了哦!解药材料快没有了哦!我要是种不活,你也就归西了。”点了点秦钰的脸遐。
秦钰开始流口水。
“啊!啊!”师父骗人!明明种活了三分之一。
“哎呀!急了!放心师父不会让你死的,这是不砸师父招牌吗?虽然只种活了一点点,救你还是没有问题的。”
“啊!啊!”我就说嘛!
“你也觉得师父很厉害!能种活这等灵药!我也是这样觉得的!小七简直太有眼光了!”
“啊!啊!”好吧!好吧!你最厉害!
…………
三年后,云隐山庄。
“小七!小七!看师姐给你带了什么!”平安满头是汗的抱着捧黄色小野花兴冲冲的跑了进来。
“六师姐。”秦钰奶声奶气的乖巧叫人,只是有些费力。
平安高高兴兴的捧着花给秦钰看,满眼星光。
本来在摇椅上晃来晃去的秦钰,用手指轻按扶手上的按钮,摇椅瞬间停下。
平安也没想让秦钰用手去接花。
而是转身把秦钰窗前枯萎的花给拿出来,换成新鲜的花朵。
“看!好看吧!”平安叉腰。
“好看!六师姐最棒了!。”秦钰夸耀道。
“你六师姐最棒,那大师姐就不棒了?”颜宁不知何时出现的,假装生气的抱剑。
“大师姐~”秦钰撒娇,没有一点负担,这些年大师姐也没少哄她,除了师父就是大师姐,她也算是大师姐一手带大的了。
颜宁笑着捏了捏秦钰的包包头,秦钰气鼓鼓的撅嘴,却无力反抗,只能躺平任捏。
“给!上一次答应给你带的糖葫芦,你师姐我可是言而有信的人,可不像某人。”看了眼小六,把糖葫芦插在桌板上的凹槽里,秦钰不费力就能吃到。
看到大师姐来,平安像被抓包了一样,不敢吭声,趁着大师姐和岁安互动,平安赶快撤了。
平安贴着墙都快溜出去了,被颜宁转身震慑的一眼给钉在了原地,浑身刺挠。
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她最最怕大师姐了,上一次大师姐哄她吃药,只要师姐给她带饴糖,她就会乖乖喝药,可是那药实在是太苦了,忍不住吐了出来。
每每想到,就觉得愧对师姐,更害怕看到师姐失望的眼神,她知道师姐最疼她了,可是她觉得自己不配得到这么好的师姐这样的对待。
于是在看到可怜的,比她还病怏怏的小七,小岁安,她就忍不住想对她好,把师姐对她的好,一模一样的学会了,然后照顾比她小三岁的岁安。
颜宁像变戏法一样的,又变出一串一模一样的糖葫芦,给快走到门口的小平安,叹了口气,心疼的看着平安,明明才六岁,心思却那么敏感。
“你还小,不必想那么多,师姐是逗你玩的,给!给你带的糖葫芦,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颜宁捏了捏小平安的脸蛋,果然和想象中一样的嫩滑。
平常害怕瓷娃娃一样的平安,不敢触碰,今天可算是一饱手瘾了,师父可是说了,平安的咳疾完全好了的,不然也不能这么天天的给岁安摘花。
平时可是连花都不能见的,哪能又跑又跳的,还摘花给岁安呢?
看着大师姐拽着疯跑的漫山遍野脏兮兮的六师姐去洗澡了。
秦钰这才拿起糖葫芦来,细细的咬上一口,满嘴糖浆,和一点果肉,皱着的眉头慢慢绽开。
“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吃,竟然是甜的,只微微酸。”
“怎么?不酸,你失望了?”
青玉笑着走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膏药,听到小岁安说话,下意识的调侃她。
“师父~”
看到师父拿的是什么,秦钰瞬间觉得手里的糖葫芦不甜了,顿感浑身无力。
倒不是给师父脸色,只是生理的恐惧喝药。
放下糖葫芦,接过药,深呼了一口气,猛地灌了下去,一阵咕噜咕噜,喝了下去。
喝完浑身打颤,下意识还是皱眉咬牙了,浑身火辣辣的,伴随着抽骨拨筋般的痛。
从以前刚会说话的时候,还会下意识的说,
“师父!痛!”青玉会轻轻的抱住她,一下一下的安抚着她。
现在她已经学会自己忍耐了,只留下一个虚弱的笑。
青玉亦非草木,看到小岁安这么懂事,满眼心疼,可是也懂得尊重她的选择。
亦如她幼时于深山之中与狼搏命,活命而已。
三年时间,虽然身上依然软面似的,但是师父说了,经脉完好,肌肉浑身无力是后遗症,要慢慢养。
生命已无大碍。
之前还会有人给她请脉,只是来了两年,今年却不再来了。
师父没说,秦钰也知道了,大概是不会来了,她大约是被放弃了。
不过没关系,本来就是偷了年岁,活的一日是一日。
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知道师父想让她活,她一旦回去,就活不成了。
京城虽好,但也要有命活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