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眼前三人一脸呆滞,活像被雷劈了一般,褚七擦头发的动作一顿,“怎么了?”
“你…四处流浪?”岐青瞪大了眼,这人的脸比他这千娇万宠长大的世家公子嫩多了啊!
“公子不信我?”褚七蹙眉,正想借着破庙说事,抬眼却被一屋繁华晃了神,顿时哑口无言。
忘了,破庙已经成晚唱楼了。
眼前美人眉头微皱,犹如寒泉破冰化开的一圈碧波,几缕风流之气荡然无存,瞧着竟格外惹人怜爱。
“不要用美人计。”岐青肃声,却难掩眼中惊艳之色。
一旁的蔺摇光如梦初醒,急急开口:“焦大哥,你怎么生得这幅好模样!常听人说那擅长易容的褚七公子真容惊为天人,我看,怕不是比不过焦大哥吧!”
“谬赞谬赞。”褚七勾起笑,故意露出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果不其然,他听见岐青倒吸了一口凉气。
喜欢美人?那再好不过了。
好一阵插科打诨过后,众人才正色起来。
岐青三人的目的地是念州念江晚唱楼,半月后在那里会举办一场拍卖会,据内部消息称,其中有一件拍品十分珍贵稀有,千年一遇,噱头极大。
晚唱楼的拍品本就个顶个的珍稀,但能让晚唱楼都如此造势,那必定是空前的厉害,这也吸引了无数能人异士和世家大族前来一睹真容。
巧的是,褚七也打算前往晚唱楼,不过他没开口,静静等着某位小公子的反应。
小公子果然沉不住气,下巴一扬便冲褚七道:“你愿不愿意当本公子的护卫?”
“一千上品灵石。”褚七眯眼笑答。
“切,”小公子眼含倨傲,似乎是在嘲笑褚七的浅薄,“一天一千。”
“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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踏出庙门的一瞬,褚七微微侧首。
庙中的观音像仍静静矗立着,慈面观音正对庙门。残破的脖颈之上,铜首的眉目温和慈悯,嘴角勾起的一抹弧度却似笑非笑,竟含着几分阴寒的讥诮。
然而恍惚后,铜首依旧不知所踪,慈面观音像之上,只有一片死寂的浓墨。
不知何时,蝙蝠们不复平日聒噪,反而紧闭双眼,浑身不住颤抖。
在怕什么?
褚七再回过头时,正巧与岐青对上视线。
澄澈的凤眼对上深邃的星目,前者瞳孔一滞,移开了视线。
念江离姑且不算很远远,便是黄发鲐背的老人也只需十日可抵达。
“岐错,你大哥都来音这么多次了,还不接吗?”蔺摇光举着自己的奉恩令,一脸苦相。
岐青的奉恩令早已屏蔽了岐悯,岐悯只好不停向蔺摇光来音,叽叽喳喳的雀鸣吵了一路。
岐青被吵的心烦,点头示意蔺摇光接下。
“摇光,阿错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奉恩令那头的声音温润如玉,带着明显的急切与担忧。
“不在啊。”蔺摇光心虚的看向别处。
“可以告诉我你们在哪里吗?”
“我俩真没一起……反正不在姑且山……”
岐青额角一抽。
“那劳烦你同阿错说,外面很危险,他若执意外出,大可待我忙完事务与他一道出行。”岐悯顿了顿,提高音量,“阿错,乖乖回家,不要让我亲自来接你。”
“哎呀岐大哥,他真没在我旁边……”蔺摇光还想再狡辩,却发现对面已切断了通音。
蔺摇光顶着岐青吃人的目光一通干笑,“岐大哥还真聪明哈……”
褚七越发担忧蔺家会如何砍价了。
岐青似乎没把岐悯的话当回事,举止言谈依旧如常,只是旁人也瞧不见那银面之下是何种神色。
一路走走停停,抵达念江也不过六天时日。有褚七在,行程倒是十分隐秘。
期间岐悯来音不下十次,都被蔺摇光搪塞过去,岐悯也渐渐不再来音,许是正四处寻找岐青。
傍晚,众人在一家名为“红尘”的客栈住宿。
客栈老板娘风情妩媚,一袭青纱犹若无物,打从相貌出众的几人一进店便十分热情,挨个亲自端茶递水,给褚七倒茶时更是差点贴在他身上。
岐青身下的轮椅早已换了一副更为朴素的,原先那黄金轮椅实在太过招摇,蔺摇光和严叔好说歹说哄了半天,小公子才同意换掉。
但即使没了黄金轮椅,岐青周身贵气还是难掩,老板娘一双媚眼直勾勾盯着他,活像要把他活剥了。
“小公子,怎么喝茶也不摘面具呢?”老板娘扭着腰肢凑近他,想要看看这小郎君的容貌。
“摘下面具,本公子怕姑娘芳心暗许啊,”岐青无愧于风流草包的名号,惹得老板娘娇笑连连。
“哎,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待老板娘一走,蔺摇光忽然问。
“嘘,”褚七轻声道,“那边有执法宗的人,悄声些。”
蔺摇光小心翼翼朝那边看去,却没看出什么名堂,以口型道:谁啊,怎么看出来的?
“一直在摸左侧腰间,那里是执法者放搜捕令的地方,搜捕令不取下来,旁人是看不见的。”褚七眯了眯眼,“而且这人一身粗布衣裳,腰带却是上好的三星白虎皮,怕是临时起意换衣调查,匆匆间才有了纰漏。”
“手心有茧,常用鞭,执法宗上到宗主下到外门弟子,皆是用鞭。”岐青垂眼,看着茶杯上浮动的袅袅白雾,道:“半盏茶时间里,看了三次二楼左数第一间天字上房,不知里面究竟有何东西?”
“公子观察这么细致,难不成早就知这人是执法者?”褚七挑眉。
“你管得着吗。”岐青眼都没抬便呛声道。
“岐错就是很喜欢观察身边的每一个人,算是他一个习惯,焦大哥你别介意啊。”蔺摇光笑呵呵打圆场。
这可不像是一个娇宠着长大的少爷会有的习惯。
褚七默默思忖着,却听楼上传来一阵飘忽的乐音,由远及近,渐渐清晰。
“就是这个调调,我刚才听到的就是这个,感觉好耳熟。”蔺摇光压低了声。
“《清江引》。”岐青道。
“我不是说,这曲子乃作曲者目睹一女子跳河殉情而作吗?”褚七笑容玩味,“她跳的那河,便是念江。”
二楼那间上房房门紧闭,内里十分昏暗,《清江引》的曲调便是由此传出。
大堂里有不少人在吃茶饮酒,吵嚷间,似乎除了离那间上房近的人很够听到乐音,其余人都没有察觉。
紧闭房门的微小缝隙中,一缕紫黑色的雾气悄然钻出,随着乐音的吹奏,雾气逐渐扩散,几乎掩住了整扇房门。
奇怪的是,岐青三人似根本瞧不见这雾气,其余人也神色无异,独褚七一人静静的看着雾气弥漫。
褚七将手背在身后,朝着房门的方向刺出一道银白剑芒,顿时将紫雾死死钉住,雾气挣扎无果,飞快消散。
下一瞬,乐音戛然而止,岐青三人方如梦初醒。
“就没啦?”蔺摇光眨巴着眼点评道:“这人没焦大哥吹的好听。”
“这客栈很有问题,先回房,切记,不要轻举妄动。”褚七交待了一番,抬眼看了看那间上房。
众人定了两间天字上房,褚七和蔺摇光一间,岐青和严叔一间,两间房都在二楼右侧。
将蔺摇光哄走,褚七独自在房间里喝茶,不一会儿,房门被敲响。
门外传来老板娘千娇百媚的声音:“小郎君,奴家给你送点心~”
“门没关。”
老板娘扭着纤腰推门而入,几乎是在落下隔音障的一瞬,老板娘破口大骂:“你有病啊褚七?蔺氏和岐氏,一个比一个惹不起,你倒好,把人家小公子拐跑了啊!”
褚七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道:“那又如何?债多不压身。”
老板娘拍了拍胸脯,一副被气狠了的模样,好一会儿才正色道:“你让我查的那东西,背后有太多世家势力交结,你自己小心行事,别把自己的命不当命。”
“那间天字上房里,究竟是何人?”褚七没接她的话岔。
老板娘翻了个媚气十足的白眼,“你当红尘客栈为何能在这里站住脚?还不是因为我口风紧。”
“好姐姐,你就告诉我吧,我还能害你不成?”褚七将一直趴在他肩头睡觉的小狐狸扔给老板娘,“红婴可想死你了。”
小狐狸迷瞪着眼,下意识蹭蹭老板娘。
老板娘一下软了神色,染着大红丹蔻的纤纤玉指轻抚着狐狸毛,但还是坚持道:“我定下的规矩我不能破,我只告诉你,那间房的客人姓林。”
“林……”褚七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