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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 7 章

作者:命亭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傍晚,蔺斯年在狼藉的花亭下坐了一会儿。


    霞云红透了,像女人脸上考究精致的胭脂。青春、美丽、爱情,都是这种矜贵又可爱的玫瑰色,以至于她们整个的人生,最终都化成这种妍丽而剧痛的颜色。


    蔺斯年很久没有想过女人,他不擅长理解她们,至今也不能有所共鸣。作为副检察长,他也有不擅长的事情。他想,如果这一关他过不去了,那也是报应。


    有人在他背后坐下,萧砚修看起来一脸疲惫。


    结婚纪念日和两个人想象得都不同。婚姻也一样。


    “对不起。”蔺斯年轻声说:“结婚三周年,差点搞砸了,还让外人看笑话。”


    萧砚修把领带脱下来:“到底怎么回事?”


    他已经从最初看到照片的愤怒中冷静下来了。恋爱的时候他们交过底,他们都不是第一次谈恋爱,也不是第一次有性经验,萧砚修不介意,他们这样的人私生活混乱糜烂的都不在少数。他想,如果这是蔺斯年和他谈恋爱之前有过的女人,那就无所谓了。


    蔺斯年说:“那个女孩是我们家资助的一个女大学生,家里没钱供她念高中,我爸看她成绩好就帮了她。我们见过几次面,都是有旁人在场的情况下。那会儿我刚升上厅长,她说她以后也想学法律,我们就聊了几句。后来考大学填写志愿表我给过她一些意见。”


    萧砚修像在听爱情故事:“日久生情?”


    蔺斯年揉了揉太阳穴:“我对女人没兴趣,她向我表白我拒绝了很多次,结果她偷换了我的阿司匹林,我没防备睡过去了。她想用那张照片来威胁我和她谈恋爱。


    这种情况处理起来很麻烦,我们国家定性敲诈勒索罪很关键一点是有没有金钱目的,她不图钱财,下药既不构成抢劫又不构成性侵,最多算个犯罪未遂。而且我爸那时候还在位置上,正是准备退休的关键几年,已经有不少麻烦,家里资助的学生如果被抓了,又要节外生枝。所以后来就把人送到国外念书去了。”


    说完了,蔺斯年抹了把脸。他甚至想不起来那个女孩的样子,到现在都不明白她怎么会喜欢他,为什么她会觉得他们俩能谈恋爱?难道他表现出来的拒绝态度还不够强硬吗?那他还能怎么做?她就像斜晖照亮的一片云,只看到惊心的玫瑰色。


    过了一会儿,萧砚修握住他的两只手:“我今天态度不好,应该先听你解释。”


    蔺斯年说:“阿修,我不想让你知道是怕影响你对我的看法。检察官占了贫困女大学生的便宜,我不想让你这样看我。你一直对我说我很好、我很好,其实我没有你想象得那么……”


    萧砚修收紧了握着他的手。


    “没事了。你很好,斯年,你一直都很好。”萧砚修说:“你应该早点跟我说,我是你丈夫,我们本来是一体的,你要相信我,我是一定会理解你的。”


    蔺斯年闭着眼:“我没有对不起你,我没有。”他像在念咒。


    这是造的什么孽。萧砚修把他抱进怀里,亲吻耳朵和发顶。蔺斯年在发抖,他在害怕。那么多人看着他狼狈被打的样子,差一点记者就知道了,现在想想他还心惊胆战。本来这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这个幸福的婚姻容不得一丝一毫的污点。


    “照片是谁发的你心里有没有数?”萧砚修问:“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有没有危险?我能帮你做什么,宝贝,你告诉我。”


    蔺斯年说:“我已经报警了,抓到陆竞尧之后警察会通知我。”


    这是萧砚修第二次听到这个名字。


    “众联石化董事长陆建材的儿子?”


    “你认识?”


    “陆建材我打过两次交道,很有能力也很老派的企业家。”


    蔺斯年简单交代了两次见面的情况:“我估计,陆建材病着的这段时间公司的权柄一部分交给了陆竞尧。陆竞尧想背着他爸私自把环保资质搞掂,不但没成功,烂摊子越拖越大,到了无法收拾的地步。他这个人说话做事都不行,至少从我的角度来看,离一个基本合格的企业管理者都差得太远。不知道谁给他出的馊主意走这种邪路子,要是他自己这么想的,那就是陆建材造孽,养出了个这样的儿子。”


    “你觉得资金链断裂也是他败出来的?”


    “丁点大的子制造公司,搞出一千多万的应付账款来,像什么话?他一年净利润才多少?千万别是在外头吸毒养女人亏出来的钱,否则就是众联最大的一条蛀虫。”


    众联的问题是陆家自己内部的问题,萧砚修关心的是他的丈夫。


    “他为什么盯上你?手里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警察会对他的房子和个人物品进行搜查,等搜查结果吧。当年的照片的确只有一张,她胆子小,不敢存着太多东西,一来是怕我不高兴,二来还忌惮着我们家的权力。”


    “陆竞尧身边的人呢?会不会也有问题?”


    蔺斯年还没来得及想。


    萧砚修说:“今天这张照片只是发到了我的手机上,万一弄不好发到网上去,或者随便给了哪个八卦报纸的记者,就不是抓一个陆竞尧可以解决的事情。”


    蔺斯年回握他的手:“阿修,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对这个家、这个婚姻不利。结婚的时候我就做好准备了,任何人踩到这条底线我都不会对他留情,你相信我,这点本事我还是有的。”


    萧砚修挑眉:“所以你都处理好了,没有我什么事了?”


    蔺斯年微笑抬头去亲他的嘴巴:“你陪陪我吧,阿修。”


    他的心脏还在急促地跳,他需要他,就像女人需要玫瑰色的幻想,像人生需要睡眠。


    警察的动作很快,晚饭才吃了一半就来电话,陆竞尧已经被控制住了。警方找到他的时候,陆竞尧正在福临公馆和金融机构谈融资,对方也是高管,眼睁睁看着这位孙少爷被警方逮捕,吓得够呛。陆竞尧被强行拖走,一路高喊挣扎,惹人注目。还有客人认出了他,用手机拍下被拖走的场景,隔天照片就发到了网上,有人猜测众联是不是要破产了?


    萧砚修看到这张照片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了。秘书韩城阳抱着大号牛皮文件袋敲门进来,表情很严肃,萧砚修示意他自己找位置坐下说话。他的办公室里没有那么多规矩。


    韩城阳也不拘束:“那个女孩子叫石梅,90年的,生在一个二级贫困县里,初三辍学了半年还考到了市里重点高中。家里实在供不起,是她自己借表哥的手机报名参加了助学计划。个人资料最后一天才寄到,差点赶不上。成绩非常好,高中数学竞赛拿了很多奖,大学是保送的,还免了她一年学费。警方后来调查发现她个性偏内向,不善于交际,心思很深。”


    萧砚修一边玩手里的笔,一边听,看起来注意力不太集中。


    “总的来说是个考试天才,但情商不怎么样,”韩城阳给自己倒了杯咖啡,“蔺先生被她用床照威胁之后,本来是报了警的,警方都已经立案了,第二天突然又说不追究了,蔺文山亲自去向警局局长解释情况。小女孩儿以身体健康为由办理休学,半年后就被送出国了,目前还在曼切斯特大学念书。我查了,基础数学系的确有个叫石梅的在读学生。”


    过了一会儿,萧砚修说:“90年的,才28岁。”


    韩城阳笑:“比她心爱的蔺先生小了七岁。”


    “姓陆的怎么拿到照片的?”


    “我也觉得奇怪呢,这事之后按理说警方已经把照片所有备份和原始文件都删除了。除非她当初用网络传播过,留下了一些残余的痕迹。要么就是陆竞尧在警察内部有人。”


    “警局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姓陆的刑拘了,慌得要命,可能没想到蔺斯年真敢报警。从头到尾都在嚷嚷要交钱保释。”


    萧砚修转过身来,坐进自己的电脑椅里。他桌子上有三台显示屏,在韩城阳进来之前他在看一份关于高输入电压和窄电压直流电源路径管理的实验报告。


    “城阳,你帮我再联系一下警局,我要陆竞尧所有的个人电子设备。”他说。


    “你担心除了照片还有其他的东西?”


    萧砚修点头:“另外,找到这个叫石梅的女孩子,把她带过来见我。尽量低调,不要让蔺家知道这件事。如果带回来不方便,我可以自己去见她。”


    韩城阳有点惊讶,他以为萧砚修和蔺斯年感情很好,看来萧砚修也不完全信任他的丈夫。从办公室出来,韩城阳正撞上高傲的萧砚平。他打了个招呼,给萧砚平让道。


    萧砚平关上门:“我跟你说过,不要和他结婚,你就是觉得他好。”


    萧砚修也没好脸色:“这件事他是受害者。”


    “他说他是受害者,你也相信?”萧砚平嗤笑:“堂堂副检察长,官场上摸爬滚打了十几年,九百岁的老狐狸,你骂谁小白兔?”


    萧砚修皱着眉头:“你还知道什么?”


    萧砚平说:“我听到他和秘书的谈话,提到环保啊、银行之类的,如果他是受害者,为什么人家刚开始把照片发给他的时候他不报警,一定要等到你也收到照片他才报警?他和姓陆的有没有交易?他背着你还有没有别的事情,你就不想想?你就这么信任他?”


    “我没有完全信他。”萧砚修拔高了声音:“你刚刚看到城阳了,他在查这件事了。”


    萧砚平这才舒了一口气,脸色有所缓和。


    萧砚修把烟匣扔给他。兄弟俩走到窗户边上抽烟。


    “阿平,我知道你不喜欢他。但这次你过分了。”萧砚修低斥:“斯年是家人,我们是一个家庭,你也是家里的一份子,有话不能好好说非要动手?还让外人看到,像什么样子。”


    萧砚平冷哼:“我看你能粉饰太平到什么时候。”


    “我也不相信斯年会害我,”萧砚修有点烦躁:“他如果隐瞒了什么,可能有他的原因。我们从前在美国的事情不是一样也没有告诉过他?寻常夫妻之间都很难做到无话不谈,何况是这些名门世家?只要他不背弃这个家,不背弃这个婚姻,一点小秘密无所谓。”


    萧砚平不能理解。他觉得婚姻就应该是完全的信任和爱,防着枕边人算什么意思?萧砚修和蔺斯年其实是一种人,都太防备,迟早把自己也算计进去。


    “也许是个机会,”萧砚平不想再争辩,把话题转移到工作上:“听说陆建材病了,陆竞尧被抓,陆家要是挨不过这一劫,恐怕大厦将倾。哥,你对海滨风力发电那个项目不是也有兴趣吗?”


    萧砚修知道他想说什么:“众联的资金链断了。陆家正在想办法融资。”


    “要多少钱?”


    “十五个亿。”


    “对众联来说也不难吧?”


    “本来不难,但当家的被抓,闹得满城风雨,恐怕就难了。”萧砚修说:“不急,再观察一下吧。陆家树大根深,说不定还有后话。儿子被抓了,做爹的肯定不会坐视不管的。养那么大一个律师团队又不是吃白饭的。海滨风力发电这个项目他们也不可能马上就吞下来。”


    萧砚平看到他办公桌上摆的一张基金客户经理名片:“你也要谈融资?咱们缺钱了?”


    萧砚修回答:“不缺钱也可以问问嘛,国内金融市场和外头大不一样,了解行情总是没错的。”他抛着手里的钢笔玩,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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