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道九流的世界,分为师、仙、尊三个等级。上一世的玄三最高只达到了“师”的地步,在成尊成仙的路上有着万般阻挠,即使离修仙触手可得,也在家族兴亡那一刻全盘覆灭。
上分三等,也是于玄、武、聂、孟四大家族的根基所在,表面上的风平浪静,实则暗波涌动。玄家也并非一直这样堕落,苍穹山有门派,是修炼的必经之地,曾经的玄家是掌握苍穹山派树根的命脉。
如今,蠢货太多,针眼太密,早已被踢出去了,据说抓住命脉的手换成了武家。
道法,纯心,是武家的宗旨,明面上与苍穹山派所达一致。
每三年,是苍穹山派招生的时候。不过进去求学修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筛选这件事不管是在如今还是过去都是不可缺的步骤,苍穹山会出示任务卷轴,唯有达到要求的才可步入门派修炼。
上一个五年时,玄三把争取来的机会让给了玄则,即使这样好心,也没换来好心的对待。
符玄绝不会再让这次机会溜走。
苍穹山弟子送来任务卷轴,如金阳般的卷轴在他的施法下慢慢展开,墨黑的字一个接着一个出现在上面:
乱葬岗,一者一百,屠尸,狩猎。
苍穹山弟子道:“即日起便可出发,为期三天,届时你们会领到尸囊,将尸气放入其中卷轴便可记录你们杀了多少尸。”
说着,卷轴上面从一开始的任务变成了此次考核的人员名单。不出意外,符玄看到了他的名字,至于无关紧要的东西,他再未去留意。
派发了任务,那弟子本要走,忽的又停下脚步回过头:“对了,要是不想参与此次招生考核,又或是怕有危险,不去便是。”
玄则把目光放在了符玄身上,挑衅的看了几眼,道:“的确如此,我看三哥还是在家里好好待着,免得被死尸吃了。到时候我可没空去救你。”
考核并非儿戏,死尸也不是简单的傀儡,乱葬岗上的是煞气极重的怨尸,被抓伤感染了尸气也极有可能一命呜呼。
符玄斜睨了他一眼,冷嘲道:“傲者哪有不死的分?况且,你觉得你会比我强?”
“…你!”来回几天,再也从这人身上讨不到一点上风,玄则看着他心中自然不爽,他从小看符玄不爽,长的像女的就算了,性格也像女的。
温和、细腻、说话都从未大声过,别人说东就是东,从不往西走。可现在,再也不会给他个好脸色,说话也极度不好听。
见他还想再说什么,符玄冷冷道:“还是省点力气去杀尸,免得玄家还要披麻戴孝。”
苍穹山的弟子脸上冒着虚汗,干笑了两声道:“几位,期待在门派见到你们。”说完头也不回就走了。
*
月下,乱葬岗。
此处寂静成诡异,腐土腥秽,唯有风声穿过,尸骸遍地的死尸却荒芜,什么也没有。
符玄身着红衣,以往着装的宽衣宽袖被他换成窄衣窄袖,将他腰身衬托的无比颀长削瘦,恰到好处,竟从柔美透出了几分飘逸。不熟他的人一眼还认不出。
武清晏便是如此,他虽与符玄算不上挚友,但先前也算半个朋友,他那张独一份的面孔绝对会让人永不忘怀,这番模样他却是第一次见。
他走到符玄身边,道:“玄兄,早早就看到卷轴上有你的名字。”
符玄看他一眼,对于武清晏,玄家灭亡与他无关,只有一心的正道。
“上次武兄出手相助还没来得及感谢。”
武清晏笑道:“无事,碰巧遇见出手相助罢了。”
在乱葬岗相聚的人也算热闹,四大家族的人多少在场几位,符玄并不眼熟,自然也没搭理,但他却受到了不少人的目光。
常年没出过外的玄家三子,竟然是个骨相甚美的美人。
肤若凝脂,眼神但凡往四周飘一下那就是在勾人,有人对着符玄吹起了口哨。
聂怀问旁边的玄则:“那是玄三?”
聂怀,聂家二子。
玄则看向那边,半晌没出声,还是聂怀用手肘碰了碰他才说:“是。”
聂怀手里拿着一把折扇,喃喃道:“怎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这时苍穹山弟子从黑暗中出现,卷轴飘在空中,道:“各位,狩猎即将开始,你们现在就可以拿尸囊,一人一百,尸囊满了后到达山的那边找我核对。”说着,他指了指乱葬岗远处的那座山,不高不低,却格外陡峭。
收了卷轴,又问道:“还有什么疑问吗?”
众多人中有人道:“这乱葬岗内哪有怨尸?我们上哪杀去?”
苍穹弟子道:“尸,是要各位去找的,另外,这尸并不是最低等的,他们可同聚,也可幻变,大家要多加小心。”
见没人再提问题,苍穹弟子拱手:“那便预祝各位取到好成绩。”
须臾,他的身影如蒸发了一般瞬间消失。
三日,但尸只有夜里出现,拿到一百个尸气并不容易,符玄半秒也不打算浪费,抬步就要去找。
武清晏跟上他,道:“玄兄,考者说这尸可同聚,你一人走是不是太危险了?”
符玄看向他,道:“若是同行,那尸又如何分?”
确实是个问题,武清晏思忖了一会儿,道:“你看到的算你,我定不会拿。”
符玄道:“武兄为何这般帮我?”
武清晏爽朗道:“武家家训,扶强帮弱。”
符玄笑了下,那日救他,确实把他归为了弱方一类。有武清晏的帮助,屠尸或许能更快一些。
他道:“多谢。”
足下泥淖松陷,如踏尸骸,来来回回走过依旧不见怨尸,好像故意躲藏起来了一样。
符玄在头顶闻到了一股极其刺鼻的腐腥味,他抬头看去,残枝枯杈上是倒挂着的怨尸,抖动的声音簌簌作响,长滴口水落下,滴在了他的脚边。
甚至有人以为下了雨,仰头看去,惊叫出声:“啊——”
怨尸倒挂在树枝上面的场景过于诡异,头颅侧边,可怖的脸上尽是狰狞,“啪嗒”几声,树枝被压断,怨尸一个接着一个掉落。
如若不是这会儿停下了脚步,怨尸就跟天降雨样砸到他们的身上。
砸下地的怨尸以诡异的姿势站了起来,血口大张,白眼空洞,移动速度极快朝他们跑来。
武清晏蓦然站在了符玄的身前:“玄兄,我保护你。”
符玄看着那堆怨尸,不以为意道:“这怨尸我全都看到了,该怎么办?”
武清晏愣了愣,很快又道:“那就全归你。”
符玄笑道:“武兄大方。”
他说完,武清晏就提剑把扑来的怨尸尽数斩完,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被斩杀的尸立即变成一团尸气,由尸囊收入。
“快杀啊,不能让武清晏一人把尸全拿了!”
符玄拍了拍身上沾染的尘土,没多久,第一批怨尸已经被杀光杀尽,场上一人未伤,看来是最低级的尸。
将尸气收入,符玄扔给武清晏,道:“这尸囊里装的有二十只。”
武清晏把尸囊挂在腰间,道:“谢了,玄兄。”
符玄转身去往屠尸的第二个地方。
同行的聂怀刚好看到他的身影,将折扇一收,看向身旁的玄则道:“武清晏何时和玄三走那么近了?”
玄则顺着他的方向看去,确实是他说的那样,武清晏一直跟在符玄身边。
“那夜被追杀,也是武清晏将他送回。”
聂怀拉长语调,揶揄道:“莫非他们……”
“不可能!”玄则几乎是下意识反驳,但看着聂怀迟疑的表情又改变了说法:“真恶心。”
聂怀浮笑了两声,道:“我也只是随口说说。想知道他们究竟有没有关系,试试就知道了。”
玄则疑道:“怎么试?”
聂怀撑开折扇轻轻扫着,笑而不语。
*
听道观里供香的人说,乱葬岗有一株包治百病的草药,草药是极阴,乱葬岗也是极阴之地,两者互融便成了极阳之药。
楚天阔背着个采草药的竹筐,仔细在地上寻找着那一株草药,天微微亮着,但光线还不是很好,供香的人又说,此草药只有晨明才会出现,天亮里只会躲在土里。
他跪在一片茵草之地,艰难的一根略过一根草寻找。
寻了半天,眼瞅着天都要亮了,他还没找到。楚天阔耷拉着脑袋,即使这样他还是没放弃,不到天亮他也不打算回去。
找着找着,没留意到前方的陡坡,楚天阔前臂腾空,滚了好几个滚头,不过还好在没掉下去前拉到了一个结实的藤条。他现在灰头土脸,拉着藤条正要往上爬。
“啪”一声,藤条毫无征兆的断了,他又疾速往下掉。
楚天阔不知自己滚到了哪里,爬起身时,余光猛然瞥到了一抹红色,他以为碰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仔细一看才发觉是个人。
他爬了过去,戳了戳那人毫无反应,从脚边看向此人的长相,呼吸陡然停住。
月白的头发盖住了脸的一侧,雕栏玉彻般的面容,眉目如画却紧闭,纤长睫毛投下淡淡阴影,一抹鲜血自唇角蜿蜒而下,宛如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楚天阔从来没见过那么好看的人。
发愣足足有半刻,后知后觉才想起要把这人带回去。
他放下竹筐,扶起上半身,后又惊喜地发现那里有他要找到草药。
“太好了!”
楚天阔把草药摘下放进筐里,又把符玄背上身,竹筐就放在胸前背着。几根发丝划到他的脸庞,酥酥痒痒的,左肩忽然一沉,符玄的头靠在了上面,他放缓了脚步,连呼吸都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