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厅烛火明亮，精致的糕点与颜色鲜艳的酒水要多少有多少，聚集在这里的俊男靓女们个个穿着华丽衣袍，面容白皙，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脖颈带着项圈的侍从同样姿容美丽，温顺地垂着头，绝不与在场任意一位大人对视，装作自己是一件无声的饰品。
这是一场庆功宴，吸血鬼再一次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人类，收获大量血奴与血源。
费勒伦斯眼光挑剔打量对面人身后的血奴，无论对面人如何夸耀自家血奴是多么鲜嫩都无动于衷，轻抿血色的红酒。
不是葡萄汁，差评。
“费勒伦斯今天怎么没带自己的血奴？是在决斗场受伤了吗？”
提哒看出费勒伦斯对自己的血奴不感兴趣，于是边用手挑逗自家血奴的下巴，边把话题引到最近名声大噪的那个血奴身上。
因为得罪自家主人或其他大人被投入决斗场战斗到死的血奴占大多数，少部分是因为主人好斗才被投入决斗场。费勒伦斯家的血奴就是那少部分。
那个血奴一副和其他血奴一样温顺乖巧的模样，却是拿着一把巨剑差点砍死了一个低级吸血鬼，接连在决斗场获胜。
费勒伦斯俊美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将酒杯放回桌上，锐利的眼把哪壶不提开哪壶的人看着，右手搭上腰间的剑。
没有吸血鬼愿意招惹这次战争胜利的功臣，提哒自然也是，摆了摆手，做出把刚才话撤回的动作。
“这一次起义军的攻势不是很难缠，看来当初的英雄人物都死光了，但能够这么快就解决，功劳还是要您占大头。”
这番奉承话说的相当真诚，在场所有参与这场战争的吸血鬼都知道，能够把前线冲锋和后场战略布置一手包揽的费勒伦斯是多么厉害。
费勒伦斯发出懒散的鼻音，他正在想自家被别人弄的下不来床的血奴。
果然人类是未进化完全的生物，就算天赋异禀也无法跨越生下来就有的鸿沟，恢复能力忒差，太脆弱。
而且……
费勒伦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等人好了，他要好好跟他算一算在决斗场上分神的这一笔账。
屋内只点暗淡的烛火，男人摸索着坐起来。
他的面容柔和清丽，表情平淡，在烛火下像是远古时代的东方幽灵，有种诡异的美感。
伤患此时此刻应该继续躺着，但他实在躺不住了。
腰间缠绕的绷带尚且没有晕染出血色，白天辰步伐缓慢，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他只是想起身活动活动，没有要把伤口撕裂的意思。
“为什么你们起义军要屡次挑起战争？连带着我被主人迁怒！我一点都没有反抗的意思啊！”
拿着剑乱挥的血奴显然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尤其因为一腔怒火动作严重变形，稍微练过的人都不会被伤到。
他看起来比白天辰还要年轻，稚嫩的脸上悲戚盖过愤怒。
白天辰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称呼自己为起义军，他与起义军的关系就像他和蓝天白云的关系，有点认识，但不多。
他本来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拿刀鞘把对方敲晕就结束了这场决斗，结果第二场，第三场乃至第四场对手冒头第一句话都是控诉。
第五场对手的一挥一砍动作标准，标准过了头，白天辰小时候在作为将领的父亲手下学过，立马认出了这个套路。
年近中年，身经百战经验充足的被俘士兵总能够恰到好处躲过白天辰的攻击，同时大部分进攻都被白天辰招架住，一时间战斗陷入僵持。
平民吸血鬼没有贵族的架子，看两个血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热血上头，甚至有很多起身呐喊加油助威。
决斗场自然会开赌盘，一些赌徒将身家性命压在他们可能完全不认识的血奴身上。
最终是年轻体壮的白天辰略占上风。
“为什么说我是起义军？我并没有接触他们。”
最后一次僵持中，白天辰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脸上有大范围疤痕，两只大手粗糙的被俘士兵眼神怪异，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起义军攻进南门桥时，白将军因为反抗吸血鬼被杀，这件事你没听说过吗？”
白天辰失神片刻，被抓住漏洞，陡然受伤。前期建立的优势到底没有被瞬间推翻，先倒下的是被俘士兵。
当年白将军作为降将为了活命把年仅九岁的儿子献给吸血鬼，如今因为反抗吸血鬼被杀？
费勒伦斯经常跟他说起父亲在其他吸血鬼手下凄惨度日，是因为这个吗？
白天辰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小心发烧。
拉开窗帘，月光洒进小屋内，桌上被罩子罩住的食物依旧保有热度。
不知道败退的起义军粮食储备是否充足。
白天辰闭上眼睛。
他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也没有要加入起义军的意思，这只是他的伪善。
熟练地操持刀叉，黑发黑眼在月光下泛着光泽。
刚成为费勒伦斯的血奴时，费勒伦斯吓唬他要把他剥皮抽筋做成牛排，他信了，等到十岁依旧没有被做成牛排，才反应过来。
蘑菇汤口感细密，面包松软可口，还配有几种酱料，白天辰很享受在费勒伦斯城堡里的每一顿饭。
摸摸腰间的绷带，不想躺回床，于是悄咪地打开门，然后被守门的佣人赶回床。
“主人吩咐在您伤势痊愈前，不允许您踏出房门半步，更不允许您锻炼。”
“……”
上次受重伤好像也是这阵仗。
主人真是小心谨慎，这伤死不了。
白天辰窝进被子和佣人面面相觑，等到佣人把房门关上翻身起床。
幸好他在床底藏了一把从对手那里缴获的剑，不舞动，纯欣赏。
……要不，小耍一下？
和费勒伦斯一样，白天辰也是个好战分子，这次险些失利更是激发他的上进心。
细长的铁剑上花纹繁琐，会影响实用性的装饰倒是不多，跳动的火光映在上面，好一件艺术品。
这把剑和他常用的重剑不同，非常适合伤患使用，一切早有预谋。
白天辰不记得对手相貌，只记得这把剑属于一名低级吸血鬼，动作相当灵活，差点戳穿他的右肩。
与柔和清丽的容貌不同，白天辰长手长脚，兼具灵活与力量，此时缓缓舞剑，剑身不见丝毫颤抖。
伤口隐隐作痛，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润，而眸光清明。白天辰清楚这种程度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多大损害。
熟悉的脚步声在耳旁炸开，白天辰猛地翻上床裹住被子，下一秒房门被打开，年轻的吸血鬼不敲门闯入房间。
“睡觉呢？”
费勒伦斯随手扒拉白天辰挂在墙上的葡萄挂件，语气随意。
白天辰把剑藏进被窝，起身行礼，低眉顺眼，和宴会上带着项圈的血奴们一样。
望着自家血奴满头大汗和刚被吸血一样红润的脖梗子，费勒伦斯无言以对。
“你是刚打了一套军体拳吗？”
“不是，主人。”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康复运动，主人。”
“……”
高级吸血鬼纡尊降贵地弯下腰探查床底，紧接着掀开被子，与锋利铁剑大眼对无语。
费勒伦斯简直要被气短寿了。
他的人类总是这样，脆弱而不自知。
“如果你再无视我的命令，我会把你放逐到血库，懂？”
费勒伦斯认出这是白天辰曾经缴获的武器，伸手握住剑身，血液流出的同时剑身悲鸣，一折两段。
白天辰捧住主人受伤的手时，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了，但他依旧十分后悔缴获那位吸血鬼的武器。
“你还要继续为我征战，活的久一点。”
手有点疼。
冰凉的手轻抚温热的脖颈，费勒伦斯微微张嘴舔舐尖牙，担心把白天辰吸死，没有咬上去。
“我会的，主人。”
白天辰低垂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抖，无法抑制自己的欢欣。
能够为主人征战，是他的荣誉。
气氛沉默，费勒伦斯眼光挑剔打量自家血奴，十分满意。
美丽、强大、听话、好吃集一身，亲手养成的血奴才是最棒的。
“快点养好伤口，等你伤口好前我都只能喝血库的劣质血液，多可怜呐。”
白天辰不想主人吸食别人的血液。
“我依旧可以为主人提供营养，请主人直接……唔”
费勒伦斯启唇吻住白天辰，尖牙轻咬，原本淡色的嘴唇染上一抹红，然后附在白天辰耳边长吹一口气
“嘘——”
“你亲爱的父亲被达特哥里亚咬死了，你应该不希望步白将军的后尘。”
虽然白天辰很多次表示对献上儿子以求活命的父亲没什么特别想法，但费勒伦斯还是喜欢用白将军激白天辰。
此时费勒伦斯穿着吸血鬼经典黑红色礼炮，身上带着他最喜欢的葡萄味。白天辰小时候喜欢甜橘，现在更喜欢葡萄。
他脸色发白。
“父亲的事会影响到您吗？”
白天辰不再低垂着眼，一双眼睛认真注视自己的主人。他迫切想要知道疑似跟起义军有关的父亲和自己有没有给主人带来麻烦。
“完全不会影响，镇压起义军的功劳我占大头。等你伤好了，我会好好跟你谈谈在决斗场分神这件事。”
费勒伦斯言下之意，与其想白老将军，不如想想如何跟他交待决斗中分神这件事。
白天辰没有如费勒伦斯所愿放下对白将军事情的忧愁，他当然可以同时顾虑两件事。
行吧。
多动脑子少动腿。
上次一个没看住让白天辰绕别墅晨跑，刚缝上的伤口差点裂开。
那时他说：
“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把握，主人。”
有把握个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