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奴》 第1章 第 1 章 宴会厅烛火明亮，精致的糕点与颜色鲜艳的酒水要多少有多少，聚集在这里的俊男靓女们个个穿着华丽衣袍，面容白皙，一颦一笑尽态极妍。 脖颈带着项圈的侍从同样姿容美丽，温顺地垂着头，绝不与在场任意一位大人对视，装作自己是一件无声的饰品。 这是一场庆功宴，吸血鬼再一次以压倒性的优势战胜人类，收获大量血奴与血源。 费勒伦斯眼光挑剔打量对面人身后的血奴，无论对面人如何夸耀自家血奴是多么鲜嫩都无动于衷，轻抿血色的红酒。 不是葡萄汁，差评。 “费勒伦斯今天怎么没带自己的血奴？是在决斗场受伤了吗？” 提哒看出费勒伦斯对自己的血奴不感兴趣，于是边用手挑逗自家血奴的下巴，边把话题引到最近名声大噪的那个血奴身上。 因为得罪自家主人或其他大人被投入决斗场战斗到死的血奴占大多数，少部分是因为主人好斗才被投入决斗场。费勒伦斯家的血奴就是那少部分。 那个血奴一副和其他血奴一样温顺乖巧的模样，却是拿着一把巨剑差点砍死了一个低级吸血鬼，接连在决斗场获胜。 费勒伦斯俊美的脸上满是漫不经心，将酒杯放回桌上，锐利的眼把哪壶不提开哪壶的人看着，右手搭上腰间的剑。 没有吸血鬼愿意招惹这次战争胜利的功臣，提哒自然也是，摆了摆手，做出把刚才话撤回的动作。 “这一次起义军的攻势不是很难缠，看来当初的英雄人物都死光了，但能够这么快就解决，功劳还是要您占大头。” 这番奉承话说的相当真诚，在场所有参与这场战争的吸血鬼都知道，能够把前线冲锋和后场战略布置一手包揽的费勒伦斯是多么厉害。 费勒伦斯发出懒散的鼻音，他正在想自家被别人弄的下不来床的血奴。 果然人类是未进化完全的生物，就算天赋异禀也无法跨越生下来就有的鸿沟，恢复能力忒差，太脆弱。 而且…… 费勒伦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等人好了，他要好好跟他算一算在决斗场上分神的这一笔账。 屋内只点暗淡的烛火，男人摸索着坐起来。 他的面容柔和清丽，表情平淡，在烛火下像是远古时代的东方幽灵，有种诡异的美感。 伤患此时此刻应该继续躺着，但他实在躺不住了。 腰间缠绕的绷带尚且没有晕染出血色，白天辰步伐缓慢，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他只是想起身活动活动，没有要把伤口撕裂的意思。 “为什么你们起义军要屡次挑起战争？连带着我被主人迁怒！我一点都没有反抗的意思啊！” 拿着剑乱挥的血奴显然没有经过任何专业训练，尤其因为一腔怒火动作严重变形，稍微练过的人都不会被伤到。 他看起来比白天辰还要年轻，稚嫩的脸上悲戚盖过愤怒。 白天辰不明白为什么对方称呼自己为起义军，他与起义军的关系就像他和蓝天白云的关系，有点认识，但不多。 他本来对这件事不感兴趣，拿刀鞘把对方敲晕就结束了这场决斗，结果第二场，第三场乃至第四场对手冒头第一句话都是控诉。 第五场对手的一挥一砍动作标准，标准过了头，白天辰小时候在作为将领的父亲手下学过，立马认出了这个套路。 年近中年，身经百战经验充足的被俘士兵总能够恰到好处躲过白天辰的攻击，同时大部分进攻都被白天辰招架住，一时间战斗陷入僵持。 平民吸血鬼没有贵族的架子，看两个血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热血上头，甚至有很多起身呐喊加油助威。 决斗场自然会开赌盘，一些赌徒将身家性命压在他们可能完全不认识的血奴身上。 最终是年轻体壮的白天辰略占上风。 “为什么说我是起义军？我并没有接触他们。” 最后一次僵持中，白天辰终于忍不住问出这个问题。 脸上有大范围疤痕，两只大手粗糙的被俘士兵眼神怪异，还是回答了他的问题。 “起义军攻进南门桥时，白将军因为反抗吸血鬼被杀，这件事你没听说过吗？” 白天辰失神片刻，被抓住漏洞，陡然受伤。前期建立的优势到底没有被瞬间推翻，先倒下的是被俘士兵。 当年白将军作为降将为了活命把年仅九岁的儿子献给吸血鬼，如今因为反抗吸血鬼被杀？ 费勒伦斯经常跟他说起父亲在其他吸血鬼手下凄惨度日，是因为这个吗？ 白天辰想不明白，索性不想了，小心发烧。 拉开窗帘，月光洒进小屋内，桌上被罩子罩住的食物依旧保有热度。 不知道败退的起义军粮食储备是否充足。 白天辰闭上眼睛。 他不会把这些话说出口，也没有要加入起义军的意思，这只是他的伪善。 熟练地操持刀叉，黑发黑眼在月光下泛着光泽。 刚成为费勒伦斯的血奴时，费勒伦斯吓唬他要把他剥皮抽筋做成牛排，他信了，等到十岁依旧没有被做成牛排，才反应过来。 蘑菇汤口感细密，面包松软可口，还配有几种酱料，白天辰很享受在费勒伦斯城堡里的每一顿饭。 摸摸腰间的绷带，不想躺回床，于是悄咪地打开门，然后被守门的佣人赶回床。 “主人吩咐在您伤势痊愈前，不允许您踏出房门半步，更不允许您锻炼。” “……” 上次受重伤好像也是这阵仗。 主人真是小心谨慎，这伤死不了。 白天辰窝进被子和佣人面面相觑，等到佣人把房门关上翻身起床。 幸好他在床底藏了一把从对手那里缴获的剑，不舞动，纯欣赏。 ……要不，小耍一下？ 和费勒伦斯一样，白天辰也是个好战分子，这次险些失利更是激发他的上进心。 细长的铁剑上花纹繁琐，会影响实用性的装饰倒是不多，跳动的火光映在上面，好一件艺术品。 这把剑和他常用的重剑不同，非常适合伤患使用，一切早有预谋。 白天辰不记得对手相貌，只记得这把剑属于一名低级吸血鬼，动作相当灵活，差点戳穿他的右肩。 与柔和清丽的容貌不同，白天辰长手长脚，兼具灵活与力量，此时缓缓舞剑，剑身不见丝毫颤抖。 伤口隐隐作痛，白皙的脸颊泛起红润，而眸光清明。白天辰清楚这种程度不会对他的身体造成多大损害。 熟悉的脚步声在耳旁炸开，白天辰猛地翻上床裹住被子，下一秒房门被打开，年轻的吸血鬼不敲门闯入房间。 “睡觉呢？” 费勒伦斯随手扒拉白天辰挂在墙上的葡萄挂件，语气随意。 白天辰把剑藏进被窝，起身行礼，低眉顺眼，和宴会上带着项圈的血奴们一样。 望着自家血奴满头大汗和刚被吸血一样红润的脖梗子，费勒伦斯无言以对。 “你是刚打了一套军体拳吗？” “不是，主人。”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康复运动，主人。” “……” 高级吸血鬼纡尊降贵地弯下腰探查床底，紧接着掀开被子，与锋利铁剑大眼对无语。 费勒伦斯简直要被气短寿了。 他的人类总是这样，脆弱而不自知。 “如果你再无视我的命令，我会把你放逐到血库，懂？” 费勒伦斯认出这是白天辰曾经缴获的武器，伸手握住剑身，血液流出的同时剑身悲鸣，一折两段。 白天辰捧住主人受伤的手时，伤口基本已经愈合了，但他依旧十分后悔缴获那位吸血鬼的武器。 “你还要继续为我征战，活的久一点。” 手有点疼。 冰凉的手轻抚温热的脖颈，费勒伦斯微微张嘴舔舐尖牙，担心把白天辰吸死，没有咬上去。 “我会的，主人。” 白天辰低垂的睫毛像蝴蝶翅膀一样颤抖，无法抑制自己的欢欣。 能够为主人征战，是他的荣誉。 气氛沉默，费勒伦斯眼光挑剔打量自家血奴，十分满意。 美丽、强大、听话、好吃集一身，亲手养成的血奴才是最棒的。 “快点养好伤口，等你伤口好前我都只能喝血库的劣质血液，多可怜呐。” 白天辰不想主人吸食别人的血液。 “我依旧可以为主人提供营养，请主人直接……唔” 费勒伦斯启唇吻住白天辰，尖牙轻咬，原本淡色的嘴唇染上一抹红，然后附在白天辰耳边长吹一口气 “嘘——” “你亲爱的父亲被达特哥里亚咬死了，你应该不希望步白将军的后尘。” 虽然白天辰很多次表示对献上儿子以求活命的父亲没什么特别想法，但费勒伦斯还是喜欢用白将军激白天辰。 此时费勒伦斯穿着吸血鬼经典黑红色礼炮，身上带着他最喜欢的葡萄味。白天辰小时候喜欢甜橘，现在更喜欢葡萄。 他脸色发白。 “父亲的事会影响到您吗？” 白天辰不再低垂着眼，一双眼睛认真注视自己的主人。他迫切想要知道疑似跟起义军有关的父亲和自己有没有给主人带来麻烦。 “完全不会影响，镇压起义军的功劳我占大头。等你伤好了，我会好好跟你谈谈在决斗场分神这件事。” 费勒伦斯言下之意，与其想白老将军，不如想想如何跟他交待决斗中分神这件事。 白天辰没有如费勒伦斯所愿放下对白将军事情的忧愁，他当然可以同时顾虑两件事。 行吧。 多动脑子少动腿。 上次一个没看住让白天辰绕别墅晨跑，刚缝上的伤口差点裂开。 那时他说： “我对自己的身体有把握，主人。” 有把握个屁！ 第2章 第 2 章 阳光正好，纵然在吸血鬼身边侍奉数年，白天辰也没有染上喜爱夜晚的习惯。 抱着自己所宠爱的重剑，慵懒地躺在草坪上，模样和享受月光浴的费勒伦斯像极了。 不是白天辰主动请求主人重新赐予他重剑和出房间的权利，只是费勒伦斯实在忍受不了白天辰没有精气神的样子。 “……以后不要假笑了，很丑。” 在不允许出房的日子里，得到主人“开心一点”的命令，白天辰立即对费勒伦斯展露笑颜。 可是费勒伦斯相当嫌弃，往他嘴里塞了只桃子，让他不要再笑了。 他觉得自己笑得很开心，和主人的交流是多么令人心旷神怡。 午饭，白天辰无法不去在意费勒伦斯盛着暗色血液的酒杯，彻底笑不出来了。 贵族基本上都有数个血奴，血库主要面向平民，这一次压倒性的胜利后价格更是被打下来，做到了让贫民都喝得起。 费勒伦斯是例外，他从来只有白天辰一个血奴。 人心情好的时候血会更富有营养，曾经血库的环境要比现在好很多，血液质量也要好很多。 多万王上位后，为了更加区分贵族和平民，整改血库以降低血液质量提升血液产量，血库之名才让血奴闻风丧胆。 也就是说，费勒伦斯杯子里的血，大概很不好喝。 白天辰思考偷偷把自己的血掺进去而不被发现的可能性，表情阴沉像是年纪轻轻就没了的怨鬼。 修长的手指点上白天辰皱起的眉头，费勒伦斯牵起自家血奴原本攥紧桌布的手，十分魅惑地吻上去。 “不要多想，我的人类，你的伤很快就好了，到时我们可以做任何事。” 费勒伦斯牵着白天辰的手抚摸伤口，又缓缓上移，稍稍加点力度摁上喉结，细心观察白天辰每一个反应，比如骤然放轻的呼吸。 “阿布尔大人，达特哥里亚大人拜访。” 佣人很识趣地低头，被打扰到的费勒伦斯“啧”一声，面子上的优雅差点绷不住，呼噜呼噜白天辰的脑袋，坐回位置。 得到许可，很快有佣人领着一位穿着深绿色长袍的吸血鬼进来。达特哥里亚身后跟着一名三十岁出头的血奴。 “好久不见，费勒伦斯，你的目光还是那样锐利。” 达特哥里亚带着单边金框眼睛，一副饱览群书的儒雅模样。身后的血奴和白将军长得有三分相似，身材高大面孔硬朗。 这样一个人跟在吸血鬼身后低眉顺眼，违和感很强。 “你的口味真是百年来都没有变过。” “承蒙夸奖。” 费勒伦斯和达特哥里亚你来我往几句，最后是性子更烈的费勒伦斯先对这些客套话感到厌烦，直接问达特哥里亚有什么事。 达特哥里亚脸上挂着的轻松笑容有些许停顿，随即娓娓道来。 “我们的王又对血库起了一些心思，这件事你知道吗？” “……有所耳闻。” 他不知道，但他一定知道。 “长话短说，王想要充盈国库，计划把血库里过多的人类卖给低级吸血鬼。” “……然后呢？” “我们不能失去对这些人类的控制，管理上要费功夫；人类在民间流通，很明显会形成潜在威胁，对我族统治不利；人类的繁衍能力很强，血液在民间流通繁茂，长此以往，官方会失去一大统治力……” 费勒伦斯双手交叉，从最开始的厌烦到沉思，达特哥里亚越说情绪越激动，一把掐住身后血奴的脖子拽到自己跟前。 尽管男人十分配合，小麦色的皮肤上还是留下重重的红痕，白天辰判断之后会变青紫。 白天辰看向自己无动于衷而态度认真的主人，欲言又止。 “人类不可能战胜吸血鬼，这点你放心，只用担心其它问题。把卖出去的人类绝育怎么样？成本高吗？” 费勒伦斯相当自信，毕竟就连他精心培养的白天辰在单独面对一个低级吸血鬼时都会陷入苦战，其他人呢？ 自佳丽雅先祖开始，吸血鬼在数量上都不会显太大劣势。 这回换达特哥里亚听费勒伦斯说话，在沉思中越来越使劲，一直温顺的男人本能开始反抗，发出呼哧呼哧的可怕声音。 “达特哥里亚大人！” 白天辰大声打断对话，被打断那一瞬间，达特哥里亚眼里流露出一丝杀意，又很快收敛，微笑着看向白天辰。 “怎么了？白将军的儿子？” “……我想与大人的血奴切磋技艺，进一步为主人争光。我还可以与他分享侍奉主人的方法。” 白天辰的情商不能说没有，只能说很少，带他长大的费勒伦斯不需要情商，也不需要他有情商，只要他有能力且忠诚。 这是他目前能想出来最好的说辞了。 “当然可以，很高兴费勒伦斯家的血奴能够认可我家小稻。” 达特哥里亚又狠掐了几秒钟手中脖颈才放手，不愿当费勒伦斯文的面和正受其宠爱的血奴较劲。 “抱歉啊，之后给你做你喜欢吃的。” 达特哥里亚语气温和，轻柔抚摸血奴的黑发，男人跪倒在地，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一样。 费勒伦斯很高兴听见白天辰大声打断他说话，静静等达特哥里亚演完。 “借你血奴用用，过段时间还你。” 就这么一锤定音，费勒伦斯很愿意拿别人家的血奴换白天辰高兴。都是战斗狂，知道不能舞枪弄棒是多么不得劲。 被借用的血奴在缓过来后始终低垂着头，一言不发，是一个相当合格的装饰品。 达特哥里亚离开时没有和费勒伦斯客套，他还要回去整理思路，以应付想一出是一出的王。 白天辰想着已经冷掉的午饭，心中微痛。 “我不希望接下来被打扰。” 费勒伦斯吩咐。 佣人自觉将那位血奴带走，诺大的客厅只剩下白天辰和费勒伦斯两人。 桌上摆着达特哥里亚送的果篮，葡萄香蕉梨样样都有，费勒伦斯拿起一颗葡萄放在手掌心磋磨。 他本是等着白天辰对他那一番如“给人类绝育”的想法做一些评价，没想到白天辰一声不吭，甚至连攥拳的小动作都没有了。 “我的人类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等待费勒伦斯下一个吩咐的白天辰恍然大悟自己漏掉了什么事。 “谢谢您帮我保下达特哥里亚大人的血奴。” …… 挺好的。 但费勒伦斯还是要问。 “你不想反驳我所想的处理人类的计划吗？虽然我不会改，但我也不会因为你说了什么把你送走啊，你可以尽情说你想说的。” “……” 白天辰哑巴似的张嘴却没有发声。 这是人话吗？ 哦，费勒伦斯本来就不是人，那没事了。 他摇摇头。 “不想反驳主人。” 咻——杵 虽然还是那副低眉顺眼的模样，但这句真诚的话牢牢击中费勒伦斯的心房。 “来尝尝这串葡萄，可甜了。” 费勒伦斯如愿看到自家血奴真正的笑颜。 第3章 第 3 章 远远能够看到白天辰在树底笔直站立，高昂着头像是在寻找什么。 茂密的枝叶间长了红彤彤的果实，叫不上名，薄薄一层皮被阳光穿透，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 摩拳擦掌，白天辰使劲扯了扯树干，确认这棵树正值壮年，一蹬脚就爬了上去，用衣服兜住数颗果实。 在树上叼果子吃的鸟儿被人类吓到扑扇翅膀离去，抖落几片树叶。 鸟都可以吃，应该没毒。 这么想着，白天辰十分谨慎没有直接吃，选择带去给新来的邻居分辨一下。 新邻居叫陈稻，曾经是山野间的农民，加入起义军后被俘。白天辰相当奇怪陈稻为什么会如此温顺，但他没有问，陈稻则微微一笑。 “我不太清楚白将军具体因为什么事情被杀，不过达特哥里亚大人经常在床上提及白将军的名讳，语气愤怒。” 听着有些令人尴尬，白天辰其实只是想请教果实是否能吃。 把摘的果子分享给陈稻，陈稻说这个果实经常会被用作给饭菜调味增鲜，单吃可能不会那么适合。 白天辰听进去了，但还是实践出真知，最后被涩的库库喝水。 看来这个果子不能献给主人。 咯吱—— 依旧没有敲门，费勒伦斯闯进房间，无视一边行礼的陈稻，把白天辰提溜起来。 “你的伤应该好了，接下来该和你谈谈在决斗场分神这件事了。不要随便摘果子吃。” 这时他才将眼神分给面前一堆果子的陈稻，无法掩饰地咬牙切齿，捏着白天辰衣服的力度加大。 听佣人说自家血奴攀上树木只为摘下果子，他还十分期待来着，结果呢？ ”我会在下一次决斗场继续取得胜利，主人。” “好的，主人。” 在陈稻担忧的目光下，白天辰跟着费勒伦斯离开房间。嘴里涩涩的感觉很不舒适，年轻的血奴忽视这种感觉，语气严肃，表情正经。 费勒伦斯骤然扣住白天辰的下巴，吻上那张寡言少语的嘴，鲜红的舌头灵巧卷起舔舐上腭，也是被涩的一顿，但依旧汲取了足够的唾液才起身。 他拍拍白天辰的脑袋瓜。 “和我来一场决斗。” “好的，主人。” 白天辰很高兴终于能够再和主人决斗，虽然他一定会输的一塌糊涂，但也一定会是场收获极大的决斗。 而且，主人很久没带他出去了，他好久没有瞻仰主人在战斗中的英姿，真想再看一次、十次、百次、千次…… 巨剑就叫巨剑，其威风凛凛，没有任何繁琐的装饰，进攻对象从不分是吸血鬼还是人类，无名胜有名。 费勒伦斯手腕带着负重，持一把常规制式的长刀，勾手叫白天辰先攻，白天辰迅速上前。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斗，费勒伦斯在和白天辰打指导战。不仅是身体素质，漫长寿命带来的更是人类无法弥补的技术差距。 他会故意露出破绽，比如看似毫无防守的脖颈和腰腹，看白天辰是否能够把握住机会，毫无顾忌攻上前。 白天辰从不会令他失望，目光炯炯，绝不放过任何机会，也会尽力不被假动作晃过，发挥出百分之百的实力。 “真是劣等的实力，如果只能达到这个程度，要你何用？” 费勒伦斯一副厌弃的表情，轻松抬刀将巨剑拨开，猛挥向白天辰的脖颈，白天辰持剑撤步，咣的一声，还费勒伦斯一个四两拨千斤。 既能舞出巨剑蕴含的力量，又能轻盈细腻地处理，属实难得。 “白将军作为血奴可是相当温顺，所以才会得达特哥里亚青眼，这样的人竟还有血性，以至于被杀，要不把你送过去亲自问问自己父亲到底干了什么好事？” 费勒伦斯絮絮叨叨话唠一样，显然已经知道白天辰当时是因为什么分神，尽说些掏心窝子的话，长刀也直指白天辰心脏。 等白天辰踉跄退开，费勒伦斯游刃有余，甚至亲切地等白天辰调整呼吸，普通一把刀在他手里耍出绝世兵器的气势。 “身为人类真是一种悲哀，如果你是吸血鬼，一定不会这么窝囊，险些输给徒有经验的对手。” 没想到那个退伍士兵只得到主人一句“徒有经验”，白天辰抿嘴，巨剑劈砍，长刀悲鸣。 他的动作没有迟钝没有变形，目标明确——要费勒伦斯的命。 决斗生死不论，不抱着这样一个信念，是很难获胜的。 不去考虑失败，只用考虑眼前的战斗，珍惜每一个动作和每一组呼吸，享受对手带来的压迫感，品味弥漫口腔的血腥味…… 白天辰与费勒伦斯相视一笑。 这场决斗持续到白天辰晕过去为结束。 费勒伦斯很满意。 …… “天辰大人只是劳累过度，阿布尔大人不用担心。” 负责白天辰的医生名叫咏德，年轻时也是一名血奴，被费勒伦斯买来专职给白天辰看病。 安详躺在床上的男人眉头舒展，没有平时动不动阴沉皱眉的模样，毫无防备。 费勒伦斯将手盖在人类有热血流动的脖颈上，手指微屈，指甲轻挠。 咏德老样子挥洒笔墨写下推荐食谱便行礼退去，费勒伦斯的房间只剩白天辰一个人类。 尽管他寻思这应该是没能把握好自身状况的白天辰的错，还是会有些心虚，毕竟他差点真的一刀瓤上白天辰的脸。 等到白天辰睁开眼，身边还有费勒伦斯守着。他起身行礼。 “受益匪浅，主人。” 白天辰语气平缓，面上平淡，没有丝毫动摇，完全不像刚醒来。 …… 不愧是他养大的血奴。 当年年仅九岁便被父亲献给吸血鬼的小孩也是这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不怕生也不怕死。 “小孩，我会将你剥皮抽筋做成人排，看你细品嫩肉的，一定很香。” 小孩正在打扫卫生，水灵灵的大眼睛对上獠牙以及狰狞的面孔，稚嫩的脸死气沉沉。 “好的，主人。” 费勒伦斯特意扮出的惊悚模样铩羽而归。 降将的孩子同样没有傲骨，让做什么做什么，听话且血液好喝。 费勒伦斯不应该有什么意见，当然吸血鬼也可以无理取闹。 他对食物没有什么需求，却特地雇佣专业厨师，挑着人类喜欢吃的食物做。 没有人气的小孩吃的脸蛋红扑扑，柔软的黑发也很好摸。 当晚，小孩如往常趴在他身上，轻声询问他： “主人，我可以自己结束自己的生命吗？” 他被气笑了，原来小孩把丰盛的晚餐当做断头饭。以至于小孩长成少年，他再次吓唬少年。 “我会将你分尸冰冻起来，想吃的时候就取出一块，可惜你这小身板子，吃不了多长时间。” 少年正在努力驱使主人赐予的巨剑，抬眼看来，腰杆笔直。 “是的，主人。” 少年毫不吝啬向费勒伦斯展示笑容，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凭借默契，费勒伦斯认为少年相信了他说的话。 他难道说了什么好话吗？能让平时总是瘫着脸的少年给他笑脸！ “……你就真的不怕死吗！难道你就那么想被我吃掉吗？想死吗？” 费勒伦斯爆发的十分突然，少年有些惊讶，阳光下的脸蛋白里透红。 “害怕死亡，主人。” “如果在正值壮年的时候被主人吃掉，是我的荣幸。” “不想死，主人。” 从小到大，白天辰都是真诚的。 人类真是寿命短暂的生物，仅仅是一个二十年，就已经度过生命历程的三分之一，再过一个二十年，便避无可避地步向衰老。 那时少年一点没有看出主人愤怒的原因，还高情商的补了一句： “我会尽量长得块头大一点，主人。” 他做到了，一米八大个比一些吸血鬼还高。 如果现在杀死白天辰，这张年轻美丽的面孔便不会生出皱纹，向他行礼的双手也不会变得干枯无力。 费勒伦斯抚上白天辰的脸颊。 这种事，二十年后再考虑吧。 他吻上血奴低垂的眼。 第4章 第 4 章 汤泡饭，真是简洁的美味。 纵使白天辰对大多数美味来者不拒，依旧放不下对汤泡饭的喜爱。 费勒伦斯疾风般路过，驻足，往自家血奴碗里放入几颗葡萄，再次奔驰。白天辰默然片刻，随即葡萄混着米饭一起下咽。 其实味道并不差，只是这样搭配有些奇怪。 最近他在决斗场复出，费勒伦斯却突然背上一堆工作，这很少见。主人如此劳累，自己除了在决斗场获胜，还能做什么？ “一群吃饱了撑的，王也是，不懂瞎指挥……” 费勒伦斯相当精神，终于抽出时间与自己的血奴相处，哔哔叭叭一顿狂喷，饮尽一杯葡萄汁，半晌才平缓下来。 白天辰没有吱声，只是一味的给费勒伦斯倒葡萄汁。 他已经想好要为主人做什么，只是需要等到主人睡觉前。 “我的人类，到我怀里。” 重新捡起自己的优雅，费勒伦斯勾起一抹笑，一把揽住白天辰，把头放在血奴结实的肩膀上，尖牙正对血管跳动的脖颈。 燥意瞬间充斥全身，白天辰闷哼一声，反握住主人冰凉的手。两个人都很白，吸血鬼是没有血色的白，人类是透着健康的暖白。 虽然气氛很好，但他们没有发生床事，因为费勒伦斯总是控制不住分寸，经常让白天辰下不来床，影响到正常生活。 他不是重欲的类型，白天辰也不是，大概每月一次就够了，大多时候有生理需求自行处理。 不仅与妻子发生关系，还日夜和血奴“互帮互助”的提哒表示理解不能。 “最近处理叛乱都多久没有过床事了？要不你在我这里挑一个，尝个新鲜？” 提哒嗅觉很敏锐，同时为人慷慨，愿意和其他吸血鬼共享血奴。他偏爱女性血奴，认为雌性的血肉才是最美味的。 在旁边侍奉的姑娘名叫如雨，16岁，面庞鲜花般娇嫩，细腰盈盈一握，双眸暗含秋水，主人的每一句话都会令其身躯颤抖。 提哒·卡布多米是新兴的贵族，相比较传统吸血鬼不是那么粗暴，可他的朋友们就不一定了。 费勒伦斯凶名在外，哪怕外表看起来俊美优雅，如雨也不敢大意。 “老老实实做你的后勤，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对军械做什么？” “只是拿一小部分而已，镇压几只低级吸血鬼和一个城镇的人类而已，要不了那么多军资。” “呵，我倒是觉得少了。那个城镇草木皆兵，后勤血液供给还不足，那点血液只够低级吸血鬼活着。” …… 费勒伦斯说话含枪带棒，句句反驳，最后提哒摊手投降，表示这次不再对军械动小心思，同时会尽力保证血液供给。 “你也知道，我们的王不愿意白白提供血液，我只能尽力。放心吧，无论如何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提哒状似调皮地笑了笑，让如雨送上两盏茶水，暗示送客。 费勒伦斯没有碰这盏茶，起身离开。 烈日之下，观众席上吵吵闹闹。一张票价基本相当于吸血鬼一周血钱，来看决斗的都不希望这票白买。 脸上有大范围疤痕的血奴持剑站立，年轻人手里那柄巨剑曾在他胸口留下一道新疤，血液不断流逝感觉还有残留。 没有因为对手是曾经击败自己的人沮丧，被俘老兵的准备姿势依旧稳定不露破绽。 白天辰没想到会碰到曾经的对手，是主人安排的吗？还是决斗场为设赌局安排的？ “白将军的儿子，帮我个忙。” 被俘老兵的声音嘶哑。 “不要再手下留情，直接了结我，我更愿意死在人类手下。” …… 巨剑不留情面地劈砍，兵刃交接，被俘老兵扎稳马步，硬抗下这一击。 “我的下一场比赛是和吸血鬼打，我赢不了，一定会死的痛苦。” …… 没有听到白天辰回应，老兵皱眉又舒展。 “不论你答不答应，我都想和你聊一聊。” 巨剑与长刃擦出火花。 “吸血鬼常常劫掠村庄，带走青壮年的同时破坏房屋稻田，在这样艰苦的条件下，我们自然而然凝聚起力量冲击吸血鬼的统治。” 吸血鬼发出欢呼声和叫骂声，支持老兵的吸血鬼相当不满意他这么快就落得下方。 白天辰相当认真，一劈一砍用尽全力。 “人类的世界没有那么好，也没有那么差，至少我与妻子育有一女，生活相当幸福。我也想守护同胞的幸福，所以加入起义军。” 费勒伦斯在特等席，他的能力足够他在一片嘈杂中听清场上人在说什么，但他相信自家人类的忠诚和注意力。 “近些年诞生了众多杰出的人才，我们从没有失去希望……” 老兵的臂膀被巨剑削下来一块肉，白肉绽开紧接着鲜血淋漓，白天辰腰腹侧被划伤，细长的伤口渗出血液。 “……您叫什么名字？” “……如山。” 结束最后，白天辰撕下一粒对方衣服上的纽扣，妥帖放好。 他想不到不影响主人利益的解决办法，就算他能帮一个，俩个，还有更多他无法拯救的人。 说到底，他这只是一种兔死狐悲罢了。 白天辰这么想，在黑暗中使劲闭眼又挣开。 “这次表现差强人意，好歹没有出现失误。” 晚饭相当丰盛，样样齐全，都是白天辰爱吃的。 主人总是对他这么好，他当然会交付全心全意的忠诚。 费勒伦斯有想过如果白天辰和他爸一样与起义军里应外合，他会怎么样。 会在正式决斗中抱着最大的尊重，杀了他吗？ 不。 虽然这个结果也很好，但人类寿命本就短暂，直接杀了和等到自己腻了再杀也没有区别。 他会始终拥有自己血奴的忠诚。 睡前，费勒伦斯和往常一样一把揽住白天辰。 “主人，我想为您讲睡前故事。” 嗯？ 费勒伦斯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白天辰在说什么，下意识发出一个回应的鼻音。 白天辰不觉得自己一个没活多少年的人类对吸血鬼说要讲睡前故事奇怪，语气严肃，像是在面对一个难题。 “什么故事？” 费勒伦斯相当好奇自家血奴能讲出什么样的睡前故事。 这是白天辰听自己母亲讲过的故事。 “从前有一个恶兽，小到白兔飞鼠，大到猛虎雄鹰，都填不满他的肚子，他找啊找啊找，渴望找到能够填饱自己肚子的食物……” “……丛林环绕的广阔湖水不行，洞穴里沉睡的千年矿石不行，甚至是天上大块大块的白云也不行……” “最后，恶兽选择与天地合为一体，把世界装在他的肚子里，它终于填饱了自己的肚子。” 故事是好故事，放在小时候他估计已经睡着了，只是…… “你听这个的时候，睡着了吗？” “没有，但母亲认为我睡着了。” …… 嗯。 不然怎么会这样字正腔圆，丝毫不带感情地念呢？ “你有什么喜欢的故事吗？我念给你听。” 费勒伦斯相信自己一定能做的更好，等他镇压叛乱，顺便在人类那里搜罗故事。 “没有喜欢的故事，主人。” 白天辰第一句说出来，费勒伦斯眼前一黑。 “我喜欢能够让主人放松的故事。” 白天辰思索半刻说的第二句，费勒伦斯哈哈大笑。 第5章 第 5 章 “要不要去参加人类的聚会？你之前说没兴趣，说不定是因为没去过。” 费勒伦斯手里拿着一本《精心饲养人类需要注意的99种事项》，对白天辰说。 愿意让血奴出门撒欢的才是仁慈且自信的主人，只要见识过人类的世界，应该就不会向往了吧。 听提哒提起过血奴与血奴之间的勾心斗角，费勒伦斯确信人类的世界和吸血鬼的世界同样肮脏。 “而且我出门工作，你在家闷着一定会寂寞的。” 费勒伦斯用光滑细腻的指腹磨蹭自家血奴手心的厚茧，如此自信。 “……是的，主人。” 其实不会的，他会磨练武技直至主人回家。 打着自己小算盘的费勒伦斯压抑不住翘起的嘴角，得亏有一副好皮囊，看起来还是那样风流倜傥。 “嗯，等我回来。” 费勒伦斯在白天辰额头和脖颈处轻啄，没有露出尖牙。 目送主人离家工作，白天辰坐在沙发上，思考人生。 早在正式踏入决斗场前他就该知道，新环境一定会带来新变化。他多想每年生活如一日，吃饭、睡觉、决斗、同主人相处，这些就足够了。 白天辰讨厌未知的变化，因为他绝对把持不住。 如果之前他对于人类聚会是去不去都无所谓的态度，现在则是非常不想去。 “属于人类的聚会，食物一定是我们喜欢吃的，就当去那里吃几顿饭。” 陈稻看出白天辰烦恼，出声安慰。他没被批准去聚会，只能一个人待在庄园。 …… 将桌上的美食战术性转移到自己盆里，白天辰坐回到自己位置。这是他第三次起身。 没想到确实如此。 “以防有哪些心怀不轨的血奴伤到我家人类，你负责紧急处理，不要假借他人之手。大人是这么说的。” 老医生咏德白胡子一抖一抖地模仿费勒伦斯的语气，和蔼可亲，听起来很严肃的事立马变得欢乐起来。 同桌的还有一男一女，当时在庄园门口迎接他们到来，阳光下玉面无暇，分不清是太阳在发光还是他们在发光。 “我就说今天会有新人来，快快，把你珍藏的葡萄酒拿出来。” 女生坐没坐样，笑嘻嘻地叫男生拿酒出来 “好好好，在这里，我也要喝。” 欧阳靖无奈摊手，请一旁的佣人将酒拿上来。白天辰眨巴眨巴眼，仔细打量佣人，都觉得佣人百分之百是低级吸血鬼。 “咳，其实受主人宠爱的血奴隐形地位要比低级吸血鬼高。” 能够受到主人宠爱的，基本都是心思非常敏锐的人，欧阳靖猜测新人不适应被吸血鬼服侍，主动解答。 好像是这样，白天辰回忆家里佣人对自己的态度，想不起来，只觉得很友善。他平时不太关注这个，今天精神有点紧绷。 难得能够放松一下，提哒的血奴，如雨，不像是个会品酒的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脸上浮现红晕。 白天辰知道女生是如山的闺女后，没有问她是怎么成为血奴的，也没有直接告诉她如山被他杀死了。 “你想要知道父亲的状况吗？” “不想，我相信我爸还活着我爸就还活着，等以后再知道也不迟。” 白天辰将纽扣还给如雨，说是她父亲给她的，然后看如雨眼圈泛红，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他跟随主人参加宴会，从没有分注意力给其他血奴，除了和自己一样温顺的人类外，自然也有大大方方和主人**的血奴，活泼可爱的好像也有？ 总之，和在场的人都不同。 聚会短短几天时间里，血奴们属于自己。 咏德要了一杯红酒，优雅品味。白天辰用舌尖一品欧阳靖分享的葡萄酒，被苦的要死。 主人为什么要让他来参加聚会呢？是想让他放松？可他不觉得在主人身边是一种束缚。 欧阳靖笑嘻嘻问他终于能够离开主人一会儿，高兴吗？他这样回答，随之有些后悔。 其他人很明显没有那么好的主人，当然想要趁着聚会放松放松，看，俩个人都停下了动作。 “哈哈哈，很好啊，保持这样，别人说什么都不要改变想法，哈哈哈哈哈哈” 欧阳靖突然夸张地大笑，隔着桌子也要揉白天辰的头。 “我大概这辈子都不能接受我的身份了，可能只有在被杀之前才有那么一瞬间清醒，啊，自己原来是受宠的血奴，真好。” 他是一个不算高大，面容爽朗，看起来心里不会装事的男人，说这些话时也是笑着的，说完又扒拉米饭和番茄炒蛋吃的喷香。 饭后，俩人给白天辰和咏德介绍他们的庄园和聚会一般做什么。 庄园处于艾尔曼·罗斯克名下，基本上也都是她本人组织起属于血奴的聚会，同时保证聚会内血奴的安全和言行自由。 “只要不是特别出格的，我们在这里做的任何事，说的任何话，都不会被泄露出去，多亏了罗斯克大人。” 欧阳靖拿如雨举例，她在提哒那里半真半假地装乖乖女，几个月下来，提哒都以为如雨是一个烟酒不沾的小女孩。 “我之前确实烟酒不沾啊，家里管的可严了。而且我只在第一天喝，以免身上和血里带酒气。” 如雨摆摆手，将欧阳靖挤到一边。接下来由她来介绍。 聚会的游乐休闲项目有很多，棋牌和运动都有，当然，都是不易受伤的。 白天辰相当一部分都不认识，如雨耐心讲解，偶尔讲着讲着把自己绕进去了，抓耳挠腮想要给白天辰解释明白。 “这一次聚会可以先参观参观，下次再敞开玩，拜拜～” 咏德一把老骨头倒是很快融入，与一伙年轻人炸金花炸的火热，轻轻松松叫到200筹。一人开局一共500筹。 他说，在成为血奴之前，他几乎每天都会跟家里人玩上几把。现在他家里估计只剩他一个人了。 直到回到家，白天辰都没有缓过神。 他莫名其妙回忆起小时候。 年幼的孩子正是活泼好动的时候，无论白天辰有多么听话，都不无法改变天性。 某个访客带着的血奴也是个孩子，趁着大人们聊事情，那个孩子拉着他跑到庭院玩，从逗虫子到拔蒲公英吹毛玩到天亮。 他们玩到饥肠辘辘，大人们完全没想起来还有俩个小孩子没有吃饭。 “如果能摘下树上的果子吃，该多好。” 眼尾有一颗痣的男孩大概爬了俩米多就径直摔落，委屈地憋着泪，没有嚎啕大哭。 白天辰这时已经开始随费勒伦斯练武，对自己稍微有点自信，心中默念“如果情形不对就翻身下树”，把住树干。 他成功摘下果子扔给男孩，却不知道怎么下树，脚总是踩不准位置。 紧接着看见男孩突然惊慌失措跑远，他被一个人留在树上，哪也去不了。 很久很久，那个男孩没有回来。 “人类？人类？” 费勒伦斯终于来到庭院，左顾右盼没有找到白天辰。 “主人，我在这——” 这大概是白天辰来到费勒伦斯手底下后第一次这么大声说话。 费勒伦斯循着声源，见到茂密的树叶间有一个小团子在上面，笑得前仰后合。 虽然还是那一副淡定的小模样，可他被困在树上了哎。 “跳下来，我接着你。” 费勒伦斯放肆大笑。 白天辰在树干上踌躇，本没有做好跳下去的准备，结果体力不支，脚一滑跌落。 他没有跳向主人，可是主人接住他了。 因为刚刚的惊吓，心跳咚咚咚响。 从那时起，他从无所谓主人，到依赖主人。 第6章 第 6 章 “黄金葡萄，分你一串。” 找到机会回趟家的费勒伦斯手提两串金光灿烂的葡萄，一串分给白天辰，一串留给自己。 “听说黄金葡萄里真的含有黄金，人类不能多吃，所以另一串归我了。” “好的，谢谢主人。” 白天辰总是这样迟钝，没有半点阿谀奉承，但费勒伦斯并不讨厌。 他从自己的葡萄串里挑出最大的那颗喂给白天辰。 “在人类聚会玩的高兴吗？有没有想我？” “高兴。很想念主人。如果可以，想再次接受您的指导。” 俩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主要是费勒伦斯抛出话题，白天辰……总之没有让话题直接落在地上。 对双方而言，好像没有意义的聊天，却会让人心情愉悦，睡个好觉。 等到一觉醒来，他们才久违地放纵**。费勒伦斯认为白天辰在床上要比平时热情的多，所以他也按耐不住，很难克制。 含着本人都不曾注意的温柔，吸血鬼的目光从布满咬痕的脖颈，到微微抿着的唇瓣，再到没有睁开的双眼。 打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喜欢他的眼睛，尤其当这双眼睛装满认真，装满他。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又喜欢上了他的人类这张嘴，喜欢听他发出的每一个音节，期待他说的下一个句子能够长点，再长点。 也有过不承认不接受自己对人类付诸真情的时期，向来瞧不起那些为了人类要死要活的吸血鬼，理所当然动过提前了结白天辰的想法。 他不需要一个情感上的累赘，满脑子都这么想。 所以费勒伦斯很庆幸白天辰同样发自内心的热爱战斗，这样他就有了理由。 知己难觅，跨物种的知己也是知己。 握住白天辰因为练剑而布满薄茧的手掌，十指相扣。 所以，一定要活的久一点啊，脆弱的人类。 白天辰睡了整整一天，梦里他抱着一颗比人还大的黄金葡萄与主人分享，看主人露出比黄金更夺目的笑容。 睡醒后第一顿饭虽然清淡，却非常符合白天辰的胃口，一尝便知道下了功夫。 费勒伦斯已经出门，白天辰稍稍有些失落，然后掏出新缴获的短剑与陈稻切磋武艺。 陈稻本人的实力不算很强，但一双眼很是锐利，能够指出白天辰的破绽以及需要改进的地方。 “下一次聚会，我推荐麻将，四圈下来保准上瘾。” 陈稻最先体力不支，一屁股坐在地上，喘着粗气，接着最近的话题聊天。 白天辰持短剑站立，半响反应过来也跟着坐下。 面容硬朗的男人剑眉星目，说话带点口音，平时爱开点玩笑，有着属于这个年纪的成熟。 “运动项目哪个缺人先试哪一个，会有很不错的体验。” 被“借”有一段时间，陈稻从不提出要求，可能是不敢，又好像现在的一切足够满足他的需求。 白天辰不擅长去猜测别人在想什么，能够搞明白自己在想什么都很不容易，所以他总是很真诚。 “你想要参加聚会吗？” 真诚过了头，笑容尴尬地凝在陈稻脸上。 他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他还没有进展到那一步。 “我会很高兴参加聚会。” 靠谱的成年男性体面回答。 …… 费勒伦斯终于抽空回到他忠实的庄园。 “主人，我有一个请求。” “哦？是什么？” 费勒伦斯相当惊喜。 平时他的人类都只是想和他切磋技艺，或是想办法让他高兴，再没有别的。 今天有所不同，会是什么请求呢？ “我想和陈稻一起参加之后的聚会。” “……为什么？” “因为陈稻会很高兴参加聚会。” 白天辰有话直说，费勒伦斯危险地眯起眼。 他的人类完全不借着他的宠爱在他身上捞好处，一开口却是为别人捞好处？ “因为想让陈稻高兴，所以来请求我允许他参加聚会？” “……是的，主人。” 白天辰犹豫地回答。 陈稻平时看起来挺高兴的，去不去聚会可能都一样？ 费勒伦斯呵呵。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人类男性之间也会出现情感纠葛。 “如果我说不行呢？” “好的，主人。” 白天辰这次不带一丝犹豫地回答，过分的忠诚让费勒伦斯如鲠在喉。 “为什么不求我？那谁在你心里的份量还没有那么重？” “……主人，求您。” 啊啊啊啊啊 在外面叱咤风云无人敢惹的高质量吸血鬼被自家血奴堵的无话可说。 怎么多年过去，他的人类还是这么会说话。 他就不该乱吃醋，净瞎吃，有这时间不如多跟自家人类吃顿饭。 “可以。但他必须以你侍从的身份，我最宠爱的人类必须只有你一个。” 就当给他的人类找个伴，哄他开心。 白天辰不太理解主人风云突变的各色表情，抬手抚摸费勒伦斯狠狠拧起的眉毛。 “如果主人不高兴，我撤回我的请求。” “……没有不高兴，就是太高兴了，以后有什么要求，多提。多提跟你自己相关的要求。” 费勒伦斯让白天辰坐到自己腿上，再环住年轻人温热结实的腰，像是抱着一个巨大抱枕。白天辰耐着痒意放松，不让自己的肌肉硌到主人。 俩人依偎着，没有聊天声的时光同样令人留恋。 最近吸血鬼和人类的关系再次紧绷，这回人类没有发起进攻，只是将所有妄图劫掠的吸血鬼挡回去，依旧激怒了相当一部分将人类地盘当自家后花园的吸血鬼。 费勒伦斯没有多和吸血鬼或人类双方瞎哔哔，一味地稳固边线，将所有试图越过边线的人类屠戮干净，包括被吸血鬼劫掠而来的人类。 多万王相当不满意，认为这是一种极大的浪费，同时催促费勒伦斯尽快攻下西渚片区。 “臣怀疑人类那边正在谋划些什么，不敢放过任何一个可能是间谍的存在。” “批下来的军费不足以彻底占领那个片区，不彻底占领就是完全没占领，没有必要发起无谓的进攻浪费军资。” 费勒伦斯状似礼数周全的回应质问。 明明通过贩卖血库的血源赚了一大笔钱，多万王依旧吝啬。不看重新翻修了一遍的王宫的话。 售卖的人类大多被贵族垄断圈养，血库因为血源减少而提价，贵族给出的价格比血库稍微便宜一点，借此大挣了一笔。 真正的贫民再一次喝不起血液。 作为王手下最有名望的武将，费勒伦斯当然可以秉言直谏，然后呢？ 只要多万王还在位一天，抽象的指令就会一直追在他们这些臣子的屁股后面，直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