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启儿站在那里站了一天，此刻也没有力气与秋棠插科打诨，只当做没听见。
最后是孙若水看到元启儿这副力疲力竭的模样站出来替她回了秋棠的话。
“好啦，秋棠妹妹，元小姐已经这么累了，你就别为难她了，小姐也是担心你。”
“哼，没想到孙姐姐不过是来馆中几日，心就已经全然站在小姐那里了，哼。”为表生气，秋棠刻意一句话里发出两个明显的哼。
秋十九捂住嘴笑，安慰道：“秋棠姐姐别生气了。对了，老板，今日可看见什么好玩有趣的。”
“好好好，连秋十九你现在都那么敷衍你秋棠姐姐我是吧。”秋棠被气得不清，捂着心口，一副泫然欲滴的可怜样。
元启儿缓过精神来，她及时止住了秋棠今天不知为何过剩的表演欲：“秋棠你再演就过了，可别把十九吓到了，她要是当真了，你可要少一个乖巧听话的妹妹了。”
秋十九听到这话眼睛乐得眯成了一条缝，连一向沉稳的孙若水也抿着嘴很不形象地笑了。
秋棠收放自如，她麻溜地换了一个面孔，继续道：“小姐，今日十九说你上次要她注意的那个老虎精头像的字条今日又来了。”
秋十九经这话想起来，赶忙把纸条从兜里掏出。
第一张皱巴巴的字条上写着：据闻恶战两败俱伤，军中粮草告急。
第二张皱巴巴的字条上写着：京城饥民日益增多，如何稳住民心。
元启儿皱眉，表情凝重起来，她不知这张字条上内容的真假，也暂时不想去搞清楚这张字条内容的来源，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到底是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频频向她的话本馆有恃无恐一样用同一个特殊的匿名散发这些信息。
背后的匿名者又是怎么能确保她元启儿不会将这些信息传与有心之人听，到底是谁？
思考良久，她将这张字条和之前的收放在一起，问：“秋棠，我之前交代你办的事情如何？”
“放心吧，老板，秋棠放在心上着呢。我们已经屯了许多粮食了。”
“不过小姐，我们要那么多粮食干嘛？”秋棠紧接着发出疑惑，“虽说小姐忧虑粮食问题，但是我们也没必要准备这么多吧，况且也不知道这字条上面的信息是真是假，依我看，说不定是有人闲得无聊那我们打趣。”
“无妨，按我说的做就是了，我自有我的道理。”元启儿话语里有些疲倦，秋棠见状也不像平时那样一定要探个究竟了。
不管这张字条的主人这样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了什么。看来，是有人邀她一起执棋，与其这样被动，不如直接表明态度。
在元启儿的视角里，她反正既已在明处，干脆顺势而为好了。架台子都为她搭好了，要是她不上去唱几句倒显得她不解风情了。
“累了，累了。”元启儿伸了个懒腰，“若无事的话，大家今日就都先睡去吧，别的话明日再说。”
秋棠的话还是被元启儿放在心上的，第二日起思考良久，她还是决定去实地考察一番。
她叫来秋十九。
“老板，有什么要吩咐的！”秋十九长高了不少，已经看不出来那时候瘦小的影子了。
“还记得你没来我这个话本馆的时候你的那些朋友们，他们现在还找你玩吗？”
秋十九的笑容有些暗淡下去：“最近他们都没有来过了，也不知小花他们现在过的如何了。”
没来过么？
元启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心中有了一个想法：“那你今日便与我出去一趟，让你秋棠姐姐和若水姐姐看话馆，你与我去那些地方瞧瞧，正巧我去那里也有事。”
秋十九在那里生活许久，如果真有什么微小的变化她们这个话馆里估计也只有秋十九能够看出来。
石桥下。
元启儿是第一次踏足这个地方，平日里她最多也是走到离这几公里之外的茅草屋，也就是之前白若初住的地方，这里她之前从未来过。
脏乱，恶臭，疾病，满目荒芜。
这是元启儿对这个地方的第一印象。
看不清他们的脸色，只能看到在消瘦的脸上显得大到离谱的一双双眼睛，无神，无所着落。
露在外面的腕骨仿佛可以随时戳破覆在上面的那一层肌肤。
污浊的水沟，干裂的黄土。
真让人意外，谁能想到在这个野草都存活不下去的地方竟然有那么多人生活在这里，并且也就这样稀里糊涂活了许久。
看来有些时候，人命也并不比一株野草娇贵上多少。
“老板，小心，前面有石坎。”秋十九眼疾手快，拉住正要踩上去的元启儿。
元启儿及时停脚，她问：“这个地方之前也是如此吗？”
秋十九回答的声音有些悲伤：“我还在这里的时候，这里的人还没有那么多，大家看上去也没有如此困窘可怜……”
秋十九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不算清脆的孩童声打断：“十……十九？”
秋十九还未见人，只听这声，眼神就亮起来：“小花！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如何，能吃饱吗？”
这个名叫“小花”的孩子看到秋十九本来还算欢脱，但看到秋十九后面还跟着一个她不认识的人时，想去拉她的手就犹豫地顿在半空中。
“没事的，小花。”秋十九安慰道：“这位姐姐是我现在的老板，若不是她那日在馆外看到十九愿意带十九回家，十九现在都不知要被坏人打法到哪了。”
“你别看老板这样，其实我们老板很温柔。”
秋十九生怕她不信，连忙又补上这句，说着说着，还拿眼神偷瞄元启儿。
“那这里十九你与她也熟，你们两就先逛逛，你去买点东西两人分了吃，只是别走远了，注意安全，我一会自来找你。”
元启儿正巧还有事要做，带着个小孩确实也不太方便，正巧秋十九的朋友来了，便也让她们聚一聚，顺便再看看秋十九能不能从她口中听到些什么有用的消息。
元启儿目送秋十九和那个名叫“小花”的孩子走远，她看向自己光洁干净的青衫，替秋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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叹了一口气：一会回去，估计秋棠又要唠叨了。
在一群衣衫褴褛，衣不蔽体的男女老少中元启儿显得格外亮眼。
石头在这里生活的时间不长也不短，但他好像从未见过她。
虽然那个女人看上去也很狼狈，衣袖上沾染泥点，裙摆也被扯坏了，发型凌乱，脸上灰扑扑的，但他还是一眼就看出她的身份不凡。
不像是一直落魄，居无定所的贫苦人，更像是哪家的千金大小姐和家里人赌气跑出来的。
女人脸上的表情让他更加确定了他这一猜想，不是他熟悉的疲惫和麻木的眼神，她的眼神充满焦虑和悔意，频频左顾右盼，像一个担惊受怕的兔子。
这种大小姐应该能让他捞到点好处吧，他走上前，摆出一个自认为和善帅气的微笑。
“这位小姐，请问你在这里找什么？”
有人上钩了。
元启儿没有演过这种落魄大小姐的戏码，于是她学着话本里的那些描写，照葫芦画瓢。
她将手指曲起，抵在唇上，期期艾艾，声如蚊呐:“我……我……”
看来人的表情，元启儿觉得自己表演的还算可以，这多像一个未经世事，但走投无路却又胆小提防的无知小姐。
“小姐别怕，我不是坏人，这里毕竟比较危险，小姐这样子乱走很容易被人盯上。”
对啊，可不是现在就被你盯上了么？
元启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几眼，就像是在努力判断他说的话是真是假，单纯的眼睛眨啊眨。
石头继续道:“小姐之前可曾来过此地？”
元启儿默了一会，然后幅度微小地摇摇头。
石头笑道:“那小姐今日可巧了，我在这块呆了许久，今日无事正巧可以带小姐到处转转熟悉一下，对了，瞧我都忘了介绍，我叫石头，这里的老大哥。”
元启儿看了他几眼，犹豫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小声道:“那就麻烦石头大哥带路了。”
元启儿跟在他后面，就这样听着他在前面絮絮叨叨:“小姐别看我这样，我已经算是这里过的蛮不错的了，男人嘛毕竟有力气，做点苦活脏活还是可以的。”
元启儿适时地展露出一丝好奇。
那个石头很明显被这个眼神愉悦到了，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来一丝自得:“就几日前我还到那个李家做小工，李家那个大小姐是要做新娘子吧，哎呦，那气派的，全是山珍海味啊，那米，雪白雪白！”
石头的话语里满是艳羡。
“可米不就是白的吗？”元启儿想要把话引到自己想要需要的内容上面，想了又想，结合自己现在的人设，决定这样发问。一个单纯又不谙世事的大小姐。
石头听到元启儿的发问，忍不住哈哈笑起来：“小姐真是大家小姐，像我们这种饥一顿饱一顿的人，别说白米了，能每日有口糙米吃就要谢天谢地了！”
“小姐你看看，这里的人哪里能是吃的上米的呢？”
这个回答很好，元启儿已经准备好下一个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