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嫂子,你冷静一下。”安全员和几个工人连忙过来拉开两人。
中年女人颓然地跪在地上。
“建国啊!你为什么这么命苦啊!上次你就被他们骗得倾家荡产,这次又去接政府的工程,为什么啊!你们不是说为了百姓吗!”
走廊里,回荡着女人的哭声。
女孩也是肩膀一抖一抖的,坐在地上抹起了眼泪。
陈封整个人是懵的。
“什么意思?”陈封问道,“把你们骗得倾家荡产?”
“还装呢!都是你们搞的假工程!建国把二十年的继续都赔了进去。我早叫他不要再接政府的项目了,他为什么这么傻啊!”
全部人都低下了头。
女人跪在地上,朝着手术室的门,绝望地哭着。
陈封感觉胸口被人锤了一下。
原来。
张建国早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他不是贪婪,而是绝望!
“姐姐,您冷静点!”井蕾走到她身旁蹲下,拿出纸巾递了过去。
女人一把推开了井蕾。
“你们一个个都是骗子!为什么啊!”
这时,抢救室的灯变绿了。
医生走了出来,摘下口罩,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
只是这无声的摇头,如同一把利刃。
扎进了全部人的心里。
“命是保住了,但颅内损伤严重,深度昏迷。”医生摘下口罩,语气沉重,“什么时候能醒,或者还能不能醒,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张建国的妻子眼睛翻白,晕了过去。医生立刻蹲下来查看。
走廊里,混乱一片。
唯有陈封没有动,站在原地。
也听不见任何声音。
只是呆呆地站着。
第二天。
天刚亮。
陈封就坐着井蕾的车,来到了市建厅。
“申请调取去年湖心广场的招标备案资料。”陈封开门见山。
接待他们的是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
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眼皮都懒得抬:“这个标书早就结了,属于内部存档资料,不能外调。”
“我怀疑这标书有问题。”
“怀疑?你怀疑个屁啊。”男人把茶杯重重放在桌上,“你一个扶贫办的,好好搞你们的扶贫,管到我们市建来了?不该管的,就不要管。”
井蕾忍无可忍,把记者证拍在桌上。
“我是黑河县报的记者,现在来调查这起涉及公共利益的事件!我们有权对你们进行监督!”
男人终于抬眼看了看证件。
随手就将证件拍在地上。
撇出一抹不屑之色:“记者?多了去了。内部资料是你们想看就能看的?给不了,请回吧!”
不留任何余地,起身离开了。
被四名保安“请”出了办公楼。
在楼下花坛,井蕾气得不行。
“这帮人,无法无天!我马上联系我们总编!”
井蕾说着就要打电话。
可手机被陈封按住了。
“别。”陈封低声道。
“你干嘛?”
“你不要再插手了。这件事和你无关。再追查下去,你都可能有危险。”
井蕾心头一震。
她看着陈封坚毅的侧脸。
布满血丝的眼中,有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沉重。
这不是简单的工程质量问题。
而是一潭深不见底的浑水。
她沉默片刻,“那你呢?”
“这件事因我而起,我自然会追查到底!”
晚上。
陈封坐在宿舍里。
犹豫了很久,终于还是按下了拨号键。
“喂?”陆姐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陈封没有丝毫隐瞒,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以及张建国的悲剧,原原本本讲给了她听。
电话那头沉默许久。
“陈封,这件事,你非查不可吗?”陆姐严肃地声音传来,“这跟你扶贫的工作,没有任何关系。如果你只是想把养鸡场建起来,我可以立刻给你介绍靠谱的工程队,保证质量,价格公道。”
这是台阶,给陈封抽身而退的机会。
“陆姐,张建国还躺在医院里,生死未卜。那些劣质钢筋,还埋在水泥柱里。”陈封叹了口气,望着黑暗的窗外。
除了些许路灯,漆黑一片。
“如果就这么算了,我这辈子都不会安心。这不是一个养鸡场的事,而是,人命,是柳河沟村九十二户三百六十七人的希望!我不能让那些无辜的百姓,工作在随时可能倒塌的危房里,更不能让他们对''扶贫''这两个字寒心!”
电话那头又是长久的安静。
“好。”陆姐终于开口了。
只有一个字,却重若千钧。
第二天一早。
陈封被短信消息吵醒。
比闹钟还早。
拿起手机一看,是几条彩信。
发件人正是陆姐。
点开,里面是一张张翻拍的照片,字迹清晰,印章鲜红。
正是他昨天求而不得的,那份完整的招标卷宗。
陈封一页一页翻看着,脸色越来越沉。
到最后,已是满脸震惊。
卷宗里的内容,比他想象的更触目惊心。
真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骗局!
是一个层层转包的竞标项目。
一个五千万的项目,经过包装,竟然摇身一变成了十亿的项目。
像张建国这样的小承包商,被诱人的项目吸引。
为了中标,张建国还找了金融公司借钱,作为保证金。
中标后才发现合同里的霸王条款。
而工程款的结算,更是遥遥无期。
最终,他不仅血本无归,还背上沉重的债务。
而这项目,竟然是市建厅背书的。
陈封眯着眼睛,难怪他们闭口不谈了。
果然是见不得人。
难怪柳河沟村的村民会对扶贫办如此不信任。
他们不信任的,何止是扶贫办。
陈封注意到,在卷宗当中,多次提到一家金融公司。
名为“乾坤投资”。
陈封立刻拿起电话,打给了一个在工商局工作的朋友。
“喂,老大,你是调到税务局查账去了?怎么又问企业资质的事啊!”朋友在电话那头开玩笑道。
陈封没有接他的玩笑,只是沉声:“帮帮我,我想知道它背后全部股东的信息。”
朋友听出了他语气里的不对劲,收起了玩笑的心思。
“行,你等我消息。”
半小时后,电话回了过来。
“查到了,这家公司法人代表叫龚勇,实缴八千万,大手笔啊。而且,你猜怎么着。”对方卖了个关子,“这家公司最大的股东,就是...你上次问的那个叫柳青松的人的小舅子。”
果然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