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安城内,蝉鸣聒噪。
“店家,一间客房和这儿的招牌酒菜。”
自从昨天接手了路求岑扔给自己的烂摊子,宋青绯就想马不停蹄的解决掉这事儿,只是昨日被那个新晋神使的事情打断,竟忘了问路求岑这恶诡异象的线索。看来自己还得再回去命司一趟,他忍不住又在心中骂了句狗东西。
“得嘞,郎君准备住上几晚呢?”
客栈老板约莫四十余岁,颈上坠着珠玉项链,面容枯槁,时不时抬手捂嘴咳嗽,像是积疾已久。
眼前的男子年龄看着十七**,一身绯色直襟长袍,衣襟用金丝绣的流云纹,秀发用玉冠束起漏出俊秀纤长的脖颈。面部精巧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墨黑的眉下眼眸如对珠玉,眼型细长却不小,眼尾平滑上翘。睫毛长卷浓密,轻轻煽动带着些妖媚。秀挺的鼻梁底下唇似朱丹一点红,肌肤清透白皙的像是披了一层薄雾。
普通的装束却穿出了勾人的劲,如此惊心动魄的魅惑,眼神却疏离冷清。
宋青绯:“一晚。”
客栈老板在脑中搜罗中对男子的形容词,只找出个妍姿艳质,就被宋青绯冰霜般的眼神冻了个激灵,回过了神。
“好,您先找个座位坐着,我让小二去给您准备好酒好菜。”
随意找了个座位坐下,宋青绯扫视了一下这间叫福源的客栈。店内几乎满客,时不时有客人说话的声音但并不吵闹。桌椅陈设看起来陈旧但很打扫的很干净,装饰跟他曾经住过的客栈相比算不上最好,但也算得上古朴,想来是店家认真经营了的。
一个店小二打扮的小厮端上来几碟色香味俱全的饭菜和一壶热酒。
“郎君,您的酒菜来了,您慢慢享用,有什么事叫一声就行。”
这小厮唇若白纸,脸色苍白,比客栈老板看着面色红润些却也是一副病弱样。
瞥见了店小二苍白的脸,宋青绯又重新扫视了一番店内的客人,这客栈里的人竟都面容病弱,不似常人。
他回想起自己进这城中一路上所见之人皆是面容惨白。
心中不由得疑惑,这城中风水不好?
为何这些人看起来都活不久的样子?
宋青绯从筷笼中抽出一双竹筷,把眼前的菜送入口中,一口热酒下肚,再尝一口鱼肉,浓香清甜。
看来自己看眼缘选的这家客栈没选错。
“听说没,昨日死了七人。”
隔壁桌一精瘦男子跟同他吃酒的男子聊起了异闻奇事。
宋青绯夹菜的手一顿:“七人?死这么多?你们这城真的风水不好?”
宋青绯选的座位正对着客栈大门的的朱漆案台,余光下客栈老板记账的手僵住了一瞬。
客栈内的灯光昏黄,打在宋青绯脸上让面容更加柔和,雪白的肌肤覆上暖色,又穿着一身红衣,不仔细看还以为是位面若敷粉的女子。
没想到有人在自己耳边突然说了句话,男子吓了一跳,在板凳上一扥。
“这位姑...”
宋青绯转眼看他,分明是个俊美的少年郎。
男子又仔细看了一眼,言道:“对啊郎君,城里的人现在都害怕得紧。”
宋青绯肯定:“死这么多人,确实该害怕。”
见宋青绯搭话,男子又继续说道,:“而且这些人都死得古怪。”
宋青绯有些好奇:“古怪?”
男子:“这些人虽说是死了但又没完全死,要说没死却又跟死了无虞。”
宋青绯:“这是什么死法?”
男子左右扫了眼周围的人,身体往宋青绯的方向前倾,故意压低了声音,故弄玄虚般:
“这七人都是在前夜同往常一般睡去,却在第二日死活醒不过来。无论谁来叫都不管用,连拳打脚踢也不好使,永远一幅安宁的样子,呼吸也如睡去的人一般,你说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
宋青绯垂下眼眸,墨黑的眸子闪过不易察觉的猩红:“有趣。”
看来这个看似平和的城镇,底下藏着暗涌。
“有趣?疯子。”
男子见宋青绯并未表现出一丝恐惧,甚至有些许的兴奋。他暗骂了声,悻悻然摸了摸鼻子,转头跟身旁人吹起了牛皮。
“小二,带我到厢房,顺便多准备些火烛来。”
酒足饭饱后一阵疲倦袭来,不知为何,自从踏入这城中宋青绯就觉得自己异常的疲倦。
招呼来店小二,小二把宋青绯引到二楼拐角处一间厢房内,却在房前驻足没有离开。
他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想来郎君也听到了我们城中近来不是很安宁,若是郎君半夜听到什么奇怪的声响,不用管它,继续休息便可。郎君吩咐的火烛也为您点上了。”
这城还真是怪事扎堆,宋青绯的好奇心完全被勾了起来,歪头问道:“什么奇怪的声音?”
店小二嘿嘿一笑,扣了扣头:“倒也不是什么怪声,就是城中有一疯子,每日在大家熟睡时出来敲木头,扰得大家睡不安宁噩梦不断。你说那疯子敲什么不好,还要敲一晚上,真是够讨嫌的。而且这疯子跑得那叫一个快,过去有人说要去围堵那疯子,但是追过去连个人影都没见着,久而久之大家也就不想管了。”
噩梦、怪声、病弱的面容。
宋青绯心中有了个模糊的猜想,颔首跟店小二表示了感谢进了房:“多谢提醒。”
古色古香的摆设。房间不大,只一张木床、一个衣柜和一张靠窗的桌子。雕花的窗户半敞着,微风从外头吹进来,有些凉意。自己向小二多要了些火烛,烛光晃动照亮房内每一处。里头飘着熏香,应当是安神所用。
他在房内转了一圈,走到窗台边坐下,给自己倒了碗茶水,边喝边向窗外查探。
圆月高悬头顶,才酉正时分时大半住户就紧闭大门歇息下了。街旁摊贩全都将货物收齐归家。街道上寥寥几人和几家客栈亮着灯,偶尔传来微弱的说话声。
等到戌初,剩下的客栈客人稀稀落落走出,也闭店休息了。整座城被黑暗盖住,陷入寂静,只有路边草丛中偶有虫鸣。
这些人似乎歇得早了些。
手中的茶早已喝完,宋青绯把茶杯放在手中把玩,看得专注。没注意到一道黑影溜进了房门。
夜色深沉,看起来没什么怪异之处。宋青绯放下茶杯起身,未料想撞上了一个温热的胸膛。
挺直的鼻头一阵刺痛,鼻腔内传来淡淡的橡苔味,温热的体温烘焙得这气味温暖舒适。
这熟悉的气味。
“祝槿岳?”
宋青绯吃痛地捂住鼻子,猛地推开跟前的胸膛,眼前人比自己高出大半个头,身材也较之自己要结实许多。
眼前人勾唇睨着他,异瞳给他勾勒出野性的味道:“大人,第二次见面就投怀送抱,不太好吧。”
宋青绯对于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只觉怒从心起,忍不住喝道:“你大半夜在这儿是想吓死谁,滚出去。”
这人说话一向这样吗?
再抬眼,还是第一次见面时那副坦荡无畏的样子,这人极其认真的望着自己,眨巴眨巴一双好看的眼睛,眼睛里像是盈着水,眼神里全然是真诚,好似真的是在控诉自己。
宋青绯不知是羞得还是气得,本欲喝退眼前人的话都失了些气势:“出去。”
沙哑的声音带着愠怒,传到祝槿岳耳中,他笑得更灿烂了。
本以为祝槿岳会知趣走开,不曾想这赖皮褪去鞋袜,直奔床榻,撑着头侧躺着,衣襟敞开漏出内里因常年锻炼显得精悍、肌理分明的肌肤,薄唇微张吐出了个让人想要吐血的字:
“不。”
宋青绯只觉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粒粒的如雨后春笋一般突突突冒了出来。
突然又像泄了气的皮球,破罐子破摔般,走到塌前也褪去鞋袜和外衣只剩一件薄薄的罩衣。
夏日炎热,里衣自然是选得轻薄的好,从祝槿岳这边依稀能见到些若隐若现的清瘦躯体。
见宋青绯动作,祝槿岳喉结滑动,声音听着有些发紧:“大人这是......要干什么?”
“.......”
把外衣扔到衣架上,宋青绯坐上床榻把祝槿岳往里挤,顺势一躺,合上了眼。
干什么?我的床当然是我睡。
祝槿岳想睡那就一起睡得了,自己虽不喜与旁人接触,但是长得好看点的能忍,反正两男子一起睡也没什么奇怪的。
正好他有些累了,懒得应付祝槿岳。
耳边只有温热的呼吸,他感觉祝槿岳的呼吸乱了一阵随即恢复平和,一床被子盖到了自己身上。
等宋青绯睁眼,祝槿岳已经坐到了自己对面,悠闲地喝着茶水,眼下是波澜不惊。
见宋青绯盯着自己,祝槿岳温声说道:“睡吧,晚上有动静会叫你。”
假正经,宋青绯白了祝槿岳一眼,就像刚刚爬床的不是自己似的。
身体的疲惫和房间内若有似无的橡苔香,他感觉自己眼皮上挂了铅,越来越沉,越来越沉,呼吸变得均匀,竟真的睡了过去。
祝槿岳把手支在椅边,背靠着圈椅,背后的竹藤椅子有些硬,但此刻自己的心是软的。他控制不住眼神,近乎痴迷的望着在床榻上平稳入睡的人。
眼前的人面若明月,墨黑的眉舒展开,鼻梁高挺,唇若丹砂,均匀地呼吸带动着长翘的睫毛煽动,全然没有刚才张牙舞爪的模样,乖巧的蜷在被中。
微风从窗缝中钻进来掀起他的碎发,轻轻挠动着他的心。
他望着眼前的明月,又看向窗外的明月,明月皎洁高挂,可爱、可敬、可人。
今晚夜色真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