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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 3 章

作者:陆铭珂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高楼林立的大学城虽然不比市区繁华,但城市的气息还是扑面而来,穿过一座座大山和小溪,晕厥和恶心感在汽车鸣笛声和夜幕降临下的霓虹灯中找到了归宿。


    回到宿舍冲了个热水澡,惬意的温度让我感觉像是拥入了某个人的怀抱,洗刷白鞋的红土顺水流滑入下水道,不禁想起远在大山里的他们和他,那种与我们不一样的世界和生活,就如同做了一场短暂的梦,一阵朦胧过后,梦里的人都看不清脸。


    回校后,社长提议我们动用社团资金为山区的孩子们送温暖,并在学校大范围内筹到了很多生活用品和捐款,但我知道这些东西只属于在课堂上与我们有交集的孩子,那个男孩并不属于我们送温暖的对象。


    越是这样,我越是像中了什么魔咒一样,看到花会想到他,看到草会想到他,看到打火机会想到他划不着的火柴,看到运动鞋会想到他破旧的帆布鞋,盖上我的被子会想到他的木板床,吃到土豆块会想起他的烤洋芋。


    又一个周末来了,我提前把我能想到的东西都备好了,在路过斗南花市的时候,为他带了一束他从未见过的向日葵。


    “秋寒,是打算在这安家了吗?”这次的行李比上一次还要多,我的背包和手提袋一齐卡在大巴的车门中间,挡住了后面的一行人。


    “抱歉抱歉。”我猛地用力一扯,听到一声撕裂的声响,随即而来的是噼里啪啦的掉落声,我的身体和行李虽然进来了,但零零散散的东西顺着张开嘴的背包铺在地上。


    “我们每周只来一次,没必要带这么多东西。”社长弯腰帮忙捡起散落的物品,有点抱怨似地像是给我说,又像是给大家说。


    “下次不会了。”我抱着坏掉的书包就往最里边的座位上钻,索性手里的向日葵还完好无损地仰着脸望我。


    “带这花做什么?”上次目睹我呕吐全过程的女孩又坐到了我的旁边,她不嫌弃我我还有点小小的感动。


    “嗯这个……就上课写生用的。”与其跟她解释复杂而冗长的一系列事情,倒不如简单点撒个谎,毕竟反复的折腾又将我推向了胃部翻江倒海的风口浪尖。


    “你怎么带这么多东西?”女孩拍拍我破掉的书包。


    “不是给我用的。”我几近失去了说话的**和力气,并且不解为什么每次都如此狼狈地开始。


    “我们捐的东西都打包放一起了啊,不会吧,你还夹带私货呐?”


    “不在学校里的学生,我们没法帮到吧?”


    女孩若无其事的点点头,“话是这么说,但我们总没办法面面俱到,我们是来支教的,不是来救济的。”


    “对了,你是文学院的吧?”


    “嗯?你认识我?”


    “新生开学典礼的优秀学生代表演讲的是你吧?表彰大会拿奖到手软的也是你吧?陈秋寒,对不对!”


    我点了点头,“那你呢?”


    “艺术学院,乔羽。”


    乔羽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她的睫毛弯弯,一头波浪卷的秀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她是具有艺术性的美,像大师刻刀下精美绝伦的人体雕塑,放眼人海中一眼就能找到她的特殊,就如同她在课堂上的那样,嘴里冒出的每一个音符都让人流连忘返,她就像一只小鸟,随心所欲,没办法让人讨厌起来。


    “秋寒,你感觉在这支教怎么样?”


    “晕。”车身猛烈地颠了两下,我的脑壳也随着在玻璃窗前咚咚撞击了两下。


    “哈哈”,乔羽笑了起来,就像百灵鸟的声音,“我不是说这个。我发现每个班里都有个调皮的学生不假,即使是在这种小山村里。”


    “是那个年纪大点的男孩吗?”


    “唔,你看我就说吧,你也这么觉得对吧?我教他们唱歌时,那个男孩竟然说我嘴大的要吃人了。”乔羽微微翻了个白眼,看到她嘟起的小嘴,我也没忍住笑出声来。


    “叛逆期嘛,他还把我给他的蜡笔折断当弹弓了呢。”


    “要不是为了支教证明,混个学分,我才不来呢。”


    忘了我是如何回应她的了,只记得我又在阳光的照射下和蝉鸣般的发动机声中神志不清,闭上的眼中像是万花筒一样红一块绿一块,来回变换着花样和颜色,然后就是一阵突如其来的躁动和摇晃,下车了。


    “老师。”


    我的脚刚落地,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我露出惊愕的表情,没想到他在这里等我。他笑得很有分寸,嘴角的弧度再多一点就显得过于热情,再小一点又不免有些寡淡,好像是用尺子标好了刻度和角度,他朝我笑得刚刚好。


    未等我开口,一阵大风裹挟着红沙扑来,将我的整个身体都打上了一层薄薄的红土。这地方迎接人的方式还真是热情。


    “老师,我帮你拿吧。”我仓皇地把花藏在书包侧旁,他用手接过我手里的手提袋。


    “你特地来等我的吗?”


    “嗯。”他蹦蹦跳跳,走路都只脚尖落地,不时地用手扫两旁的树叶和树干。


    “先去你家。”


    他转过脸来看了我一眼,即使写满了满脸疑惑,但也没有问为什么,只是照做了。


    我把东西卸下,拍拍身上的尘土,对他说;“我想吃烤洋芋了。”


    他低声地“啊?”了一声,然后又像小兔子般蹲在门口开始刨。


    他在门口蹲了很久,好像要掘地三尺似的,但这次的土豆更小了,他一个拳头就能包得严严实实。他把土豆埋在柴火堆里,又开始划火柴。


    我拿出打火机,就像法师施术一样,指尖轻轻一点,火苗就从枯树枝和木柴片中冒起来,他惶恐地站起来,“这什么?”


    “这个比火柴靠谱多了,不过你用的时候要小心点。”


    他接过打火机,就像出世不久的婴儿眨着好奇的眼睛,小心翼翼地揣摩和试探。


    “来,你按这里,用力。”紫色的火焰从小小的打火机里冒出,他的手指一上一下,打火机的声音咔嚓咔嚓,他就像另一个世界的演奏家,在他的小天地里弹着一首未命名的曲子。或许他的世界不该被别人打扰,如果可以,我愿意为他的生活设下一个结界,定格这美好的画面。


    我力所能及的帮助都给予他了。他穿了新的帆布鞋,这次有了鞋带。他有了像样的被子,这下冬天不怕冷了。他还有了生命中的第一束鲜花,他可以说他见到了格桑花以外的鲜花了。


    “真好看。”他左看看右看看,鼻子凑近闻闻,手指轻轻拨动花瓣,仿佛小猫捋顺自己的毛发。阳光下他的投影与山与树呈一道完美的弧线,一个不谙世事的少年在与花共情,没有生命的事物好像也变得会说话起来。


    他太美好了。


    他转过脸来,打破了这宁和又温馨的画面,好似透过雾气的一幅动态画,空气都流动了起来,画面也随波纹流动。


    还是有点不对劲。“你坐下。”我拿出剪刀,把毛巾绕他脖子一周,“闭眼。”


    “啊?老师你要干嘛。”


    “你不想看清楚一点这个世界吗?”


    我低头看他的脸颊,他的眼睛已经紧紧闭着,几条皱纹在眼角开了花。


    “放心,我事先做了功课,保证给你剪个帅气的发型。”


    我照着手机里的图片在他的刘海上照猫画虎,又把他耳朵两侧的长发剪掉,而他却身子微微颤抖,噗嗤噗嗤地笑:“老师,我痒。”


    我低头一看,他的满脸都布满了碎发,像一只只小蚂蚁,在他的眉骨间,鼻梁上,锁骨中攒动,不痒才怪呢。他的手在脸上扑扇着,活像一只受惊的小鸟,我也笑了。


    “你和我差不多大,不要总叫我老师,我叫陈秋寒,你叫我秋寒就好。”


    “秋——寒?”


    “秋天的秋,寒冷的寒。”


    他若有所思,薄薄的嘴唇轻轻抖动,好像在念我的名字。


    我把他拉到门口,我们蹲在红土地上,我用手指给他在泥土中写了我的名字,“你看,秋,寒。”


    “我不识字。”他用小猫似的眼睛看着我,我的心不禁又软起来。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他的头微微一低,然后又抬起,略带歉意地说:“我不知道。”一张白纸,没有褶皱没有笔迹,甚至连个像样的规格和型号都没有。“你怎么叫我都行。”


    “我叫秋寒,嗯……那你就叫冬阳,只是我们两个之间这么叫,怎么样?”


    他眯起眼睛笑笑,像雨过天晴的彩虹,清新又明媚,默许了这个名字。


    我在红土里也写下了他的名字。他看着发呆,仿佛第一次认识自己。精干的短发和月亮般的眼睛在他的身上点缀着,他真的好似冬天里的暖阳,蕴含着巨大的能量。


    “老师,我还是习惯叫你老师。”


    [捂脸偷看]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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