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囚犯日常只能被关在牢房里,日日受刑,身子上一块好肉都不该有。反观齐颂平,养尊处优地躺在偏殿的床上,翘着二郎腿,悠闲地哼着曲子,无所事事。
这宋九安如此款待他这个罪人,肚子里肯定没憋好果子。转念一想,万一这人真是沈诏,那倒还说得通。
反正刑法就摆在那里,齐颂平也不是死刑犯,宋九安应该不能拿他怎么样,至少说不会置他于死地。可齐颂平还是觉得那筐橘子有问题,下个不会致死但会残的药不是问题。
这么说的话,过了这么久,他不来收尸?
齐颂平屏声走到门前,推开了一条缝,向外面看去。
一张严肃的脸盯着他!
齐颂平身子出于本能退了两步,背后冒出了冷汗。
那张脸不是宋九安的,也不属于任何他认识的人,身着盔甲,应该是看他门的侍卫。
人脸消失,侍卫端着一条丝带走来。
侍卫道:“丞相给你的。”
齐颂平盯着丝带道:“哟,重头戏来了,处以凌迟是吗?太小家子气了吧,不如先砍我的手?”
侍卫满脸无语:“……丞相说你这么邋遢有损他形象。”
这么说来这带子是给他绑头发不是绑头的?也是,他现在披头散发的,就算刚才打理过,也看不下去。有损宋九安形象……
“不是,我有损他形象?他居然还有形象吗!”齐颂平接过托盘,拎起丝带端倪,通体靛青,不艳不淡,忍不住多看几眼。
齐颂平道:“朝廷里的人都知道,‘淡泊名利’傅子狼,‘一心向善’宋九危。形象早就涂地了好吗?”他摩挲着丝带,光滑且结实,选材不错,肯定是上等货。他悄悄向前一步。
隔了须臾,侍卫道:“我没听过这话啊?”
齐颂平道:“你傻啊,你是宋九安府上的人,怎么可能会传道你耳朵里?再说,现在听到了不是么?”又上前一步。
侍卫诧异:“……?”
“吱呀”一声,门被齐颂平关上。侍卫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的步步紧逼逼到门外。
坐回塌上,齐颂平仔细检查了一番丝带,确保无害才绑到头发上,头发被绑成了马尾造型,垂下的丝带被他捏在手里把玩。他望望那筐橘子,又看看手里的丝带,再加上奇奇怪怪的受刑方式,心里炽热的念头浮现:
难道我真的找到他了吗?
先处临冬,丝丝寒意携在风中,在朝廷中飞荡,拂起桐叶,拂起菊香,一切都进于其中。
“来人,把窗户关了。”宋九安坐在大堂里,他俯身遮面,微微咳嗽着。
天色近晚,随着纱窗关闭,大堂更加昏暗了。他起身踱步,眼帘下的双眼无神,思索片刻,叹气一声。
大堂的门被人推开,走来了一个手持烛火的官人。官人声音细腻道:“九安可是受冷了?窗户还是莫要关了,开着屋里阔亮些。过会儿我叫我府内人给你添点棉衣。”
宋九安转过身,作揖道:“是子眠兄。”
傅子眠,即刚才提到的“傅子狼”。他生得薄唇,总是弯弯笑着,月牙搬的眸子盈盈,甚是和蔼。
傅子眠柔声道:“刚刚隐约听见你在叹气,可是因为那齐颂平?”
烛光扑朔,勾起了许多不好的回忆。黑帘下的双眼盯着火光,思绪万千。
发怔一会儿,宋九安道:“正是。这人甚是烦心,我怕我想的刑罚压不住他。”
“九安将他禁于你府中,不让他干事,逃脱只是时间的问题。记得你之前不是这么对待犯人的。”蜡烛烧得有些化了。傅子眠将它置于桌上,道,“如若想不出法子,也可以将他转押我府中,羊毛毕竟出自羊身上,我来严惩这个下属,免得你过于劳累。自己的病也重要,没必要为了个犯人大费周章。”
“不必不必,”宋九安答得迅速,“多谢眠兄好意,可这毕竟是我提出的办法,还是让我自己来吧。”
见宋九安态度坚决,傅子眠也不好再说什么:“也好,你若是对他有些地方力不从心,我可以相助。”
看来宋九安对这齐颂平不简单呢。傅子眠心道。
宋九安作揖:“谢眠兄好意。”
傅子眠回礼:“不必如此,毕竟我们是好友,互帮互助也正常,哈哈。我看天色已晚,就先回去了。”
宋九安笑道:“嗯,回见。”
傅子眠背身走出大堂,嘴角意味深长地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