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风刮得更紧了些。
林青禾蜷缩在岩缝中,借着斜斜月光,粗略打量四周。干旱让这片林地荒得可怕,树皮龟裂、草木枯焦,地表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灰黄。风一吹,尘土扑面而来,带着呛鼻的焦土味。
她靠着岩壁坐着,额角的伤口一跳一跳地疼,仍在渗血,疼得她冷汗直冒。勉力用碎布裹了伤口,却知道这远远不够。身上的布衣破破烂烂,鞋底几乎磨穿,浑身酸痛难忍,但更要命的,是饥饿与脱水——她已经快两天没吃上像样的东西了。
“再不想办法,连走下山的力气都没有。”
林青禾心里清楚,照着这个趋势,别说带弟弟妹妹逃荒,她自己恐怕连命都保不住。
她缓缓闭上眼,试图让意识冷静下来。就在那一刻,一股奇异的悸动在心头掠过,像是一扇虚掩的门被风吹动,“吱呀”轻响。
下一瞬,一道陌生却熟悉的感应在脑海中浮现。
她“看见”了一个黑漆漆的空间。
不,是——她感知到了。
一个封闭的小空间,不大,大概只有一个普通士兵战术背包展开后的大小,约莫一立方米,暗淡沉静,没有光源,但物体的轮廓却清晰可辨。
像是——像是她穿越前,随身背着的背囊,整个连成了一个独立空间。
林青禾强压住心头的震惊,努力集中精神,将那股感应握得更紧了一些,意识微微一沉,眼前倏然一亮。
空间内静谧无声,物品整齐码放,都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东西:
——一套制式战斗迷彩服,外加一件轻质防风夹克;
——三包高能压缩干粮,包括肉干、能量棒、饼干和少量真空包装的脱水蔬菜;
——一袋净水粉和两个小型净水器,还有两瓶未拆封的饮用水;
——急救包一份,内含基础绷带、止血钳、碘伏棉球、速效消炎药、退烧药、创口贴、纱布卷,还有两管肾上腺素针剂;
——一柄军用匕首、一只小型强光手电、一个折叠式防身钢叉、一个折叠望远镜,外加一个手摇充电收音机与指南针;
——几条备用的内衣袜子,个人卫生包,包括牙刷牙膏、小剪刀、湿巾和两块干皂;
——一只合金饭盒、一小套折叠炉具和一小瓶酒精燃料,旁边还有一沓塑封文件袋,原本是她执行任务用来存放机密文件的,现在只剩些空袋。
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东西,在训练基地里算不上贵重,但在这个缺医少药、天灾不断、寸粮难得的时代,堪称救命宝藏。
林青禾喉咙发紧,手指几乎颤抖着试探性地“抓”向那瓶水——她的手没有真的碰到它,但意识触碰到的一瞬,水瓶就出现在了现实中,掉落在她腿边,瓶身还带着后世的冷光与湿气。
是真的。
她拥有了一个随身空间。
而里面,是她穿越前最后一次野外演训所背的全套装备。
林青禾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镇定下来。这不是天降恩赐,而是她军人生涯里无数次野外拉练与生死任务的积累与准备。现在,老天把这一切一并带了过来,成了她在乱世中最宝贵的倚仗。
她深吸一口气,打开水瓶,小口地抿了一点,然后快速放回空间,生怕浪费任何一滴。
紧接着,她拿出急救包,利索地给额角换了干净绷带,用碘伏消毒,吃下半片消炎药和两小片压缩饼干。
她知道食物和药不能乱用,必须规划好使用节奏,撑过最难的时期。
夜更深了。
林青禾靠着岩壁缓缓躺下,望着头顶那如墨般的夜空,耳边只有干枝枯草在风中摩擦的细响。
可心里那团火,却重新燃起来了。
她不是毫无准备地闯进这个乱世的。
她有知识,有意志,有过硬的军人素养,还有一个随身空间。
明天,她就要下山。
雨季即将来临,洪水不远,必须趁灾前,将弟妹与小姑一起带走。
去西南,去高地,去活下去。
*
林青禾在林中躲了一夜。
这夜并不好过,气温骤降,身上又湿又冷,好在身上有干燥绷带和消炎药,她咬牙忍着发热与头痛,靠岩壁小憩了几回,才算熬了过去。
凌晨天蒙蒙亮时,她服下一小块压缩干粮,慢慢恢复些力气。她知道,不能再耽搁下去。
头上的伤虽还隐隐作痛,但至少没有继续化脓,消炎药起了作用。她再次换了一层干净绷带后,从林中拔下一把枯草,故意将外层绷带揉得脏兮兮,还从地上抹了点泥灰,这才谨慎地收起药品与水瓶,确认随身空间无异后,转身沿着山道下山。
村子就在山脚,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村庄,名叫小伊村,石屋土墙,沟渠干涸,鸡飞狗跳间带着几分人间烟火的残影。此时日头才露,村中人家大多未起,只有一两处屋檐升起青烟。
林青禾小心从偏僻小道绕入村口,避开人多的地方,绕到村西头林家老屋。
这是一座东倒西歪的三间草屋,屋后是片荒芜的菜地,枯枝败叶间连颗绿芽都难寻。她脚步刚迈近门槛,便听到屋里传来轻微的抽泣声,还有一个稚嫩的童音哄道:
“别哭了,青麦不哭啊,姐姐不会不要我们的。”
“呜呜……姐姐没回来……是不是也像爹和大哥一样,不回来了……”
“不会的!”那声音立刻厉声反驳,听起来虽瘦弱却满是强撑出来的坚定,“娘说过,姐姐是最厉害的人,她不会丢下我们,绝不会。”
林青禾鼻尖一酸,手已不由自主地推开门。
“……我回来了。”
木门吱呀一声,发出一声轻响。
弟弟林青山一愣,猛然转头望来,小小的身板一震,接着眼睛瞬间红了。他不敢相信地盯着门口那道熟悉却又陌生的身影——披头散发、脸上脏污、衣衫褴褛、额头还缠着血迹斑斑的布条,但那眼神,还是那个无数次替他出头、把家扛在肩上的姐姐。
“姐!”他一声喊出口,像是整个人都松了下来,踉跄着扑过来,一下抱住她的腰。
“姐姐!”
三岁的小青麦也从墙角扑出来,穿着打补丁的小袄子,脸上泪痕未干,嘴角还挂着面糊渣,扑到林青禾腿边哇的一声大哭,哭声撕心裂肺。
林青禾僵了下,然后猛地蹲下来,一手抱住青山,一手搂住青麦,像是在用力拥住两个世界——一个是眼前瘦骨嶙峋的姐弟,一个是记忆中那两个在现代灯光下与她共成长的孩子:一个穿着戎装,在边境线和她一起受训比拼,另一个戴着眼镜,一本正经地说她要进医学院、要救人。
“对不起……我回来了。”她声音哽咽,终是没忍住,眼泪一滴一滴地砸下来,落在弟妹的头发和肩膀上。
“姐你去哪儿了?”林青山强忍着眼泪问,“我昨晚找了你整整一夜,还问了东头婶子,她说你可能是出门找柴火去了,可是你从来不一声不响的,我还打算一会儿去找村长伯伯,让他派人帮我找……”
“姐……你疼不疼……”小青麦抱着她的腿哽咽,眼巴巴地看着她额头的绷带,“你流血了呜呜呜……”
“姐姐没事,不疼了。”林青禾抚着妹妹的头,轻声安慰,目光却落在青山明显消瘦的小脸上,心里一阵刺痛。
小小年纪,他就已经在替她撑起这个家了。
“以后,不会再让你们一个人等了。”
林青禾眼神沉定,搂着两个孩子,缓缓站起。
她知道,大雨即将来临,洪灾逼近,她们必须趁现在,做好准备,带着这个家,走出这片将被毁灭的土地。
活下去,是她们唯一的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