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帮忙么?”
越筝弦动作一顿,回头才发现穆瑾白已经走到自己身后。
她缓缓眨了下眼:“吱吱睡着了?”
“嗯。”穆瑾白坐到她身边。
她伸手拿过越筝弦怀里的娃娃。近距离打量,娃娃头顶两根歪辫子越发滑稽,衬得它脸上被画上去的笑脸都有些虚假。穆瑾白回忆了一下,这个玩具从买来被送到她手里至今,都没受过这样大的委屈。
她不由得轻笑,调侃看向越筝弦:“原来学姐也有不擅长的事情。”
越筝弦低着头,隐藏在发丝间的耳廓透出一抹羞赧的淡粉。
倒是萦绕在两人间的古怪气氛被这声笑打破,穆瑾白调整了一下姿势,舒服窝进沙发,只感觉整个人从发丝到脚趾都放松了下来。
她提醒越筝弦:“学姐,你还没回答我呢。”
越筝弦伸手抚上娃娃左边辫子,最近的时候,两人指尖只隔着一个硬币大小的距离。
“为什么辫子是歪的?”
穆瑾白摘掉两根小皮筋。
她想起什么:“早上吱吱的辫子是你扎的?”
“嗯。”越筝弦点头。
穆瑾白:“怪不得。”
她放慢手上动作,给越筝弦示范了最基础的扎法:“看,像我这样,皮筋靠近根部,一下就扎紧了。”
越筝弦把娃娃当成了吱吱,一点力气都不敢用,最终扎出来的辫子又像之前一样歪歪扭扭。
穆瑾白看出她的问题。
“不要害怕,扎的时候另一只手要稍微用力,抓紧辫子。”
越筝弦:“弄疼她怎么办?”
“不会的,你可以观察一下发丝状态,注意别绷太紧……”穆瑾白一边说明,一边上手帮忙。
指尖无意间蹭过越筝弦手背,丝丝凉意袭来,穆瑾白诧异:“怎么这么凉?”
越筝弦蜷缩起指尖。
她几乎没有朋友,很少与人打交道,不太清楚寻常交际的边界在哪里。身边的穆瑾白成为她唯一可以模仿的对象,她抬手蹭了回去,手背擦过对方温热掌心。
“为什么你这么烫?”
穆瑾白触电般将手缩了回去,攥成拳藏到身侧。
“我,我这才是正常的体温吧?”
“两个月前刚体检过,我很健康。”越筝弦向她声明。
她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结太久,转移注意力将辫子扎好,望向穆瑾白:“这样么?”
穆瑾白从鼻腔挤出一声“嗯”:“你拨一下,不摇晃,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活动的空间就可以。”
越筝弦对比了一下两人作品,满意点点头。
“你帮吱吱扎的时候,如果拿不准就多问问她。‘疼不疼呀’,‘紧不紧啊’,再按照她的反馈调整。”
“你懂的好多。”越筝弦抬眸望向她。
“啊?”穆瑾白愣怔。
别人也就算了,在她面前的可是从小到大都被誉为天才的越筝弦。她几乎以为自己听错,抬手捏了捏发麻的耳廓:“不算吧……”
越筝弦眸色幽深,语出惊人:“你有别的孩子么?”
穆瑾白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用力摇头否认:“当然没有!”
“嗯。”越筝弦语气淡淡,“不要有,吱吱会不高兴。”
穆瑾白点头。
两人都没意识到这对话分量有多重,一应一答十分随意。
穆瑾白心跳有些快,思绪发散,舔了舔唇瓣又解释:“因为我小时候,母亲就是这样帮我梳头发……”
她突然想到什么,抬眸目光灼灼盯着越筝弦。
越筝弦将扎好的辫子解开,任由发丝散落。
她继续向穆瑾白请教:“那个花苞一样的辫子,是怎么弄出来的?”
“……很简单。”穆瑾白语气变得有些沉闷。
她一边演示,一边询问越筝弦:“学姐小的时候……也被带去过那些讲座上么?”
越筝弦有些疑惑她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话题,看了穆瑾白一眼,点点头:“嗯。”
穆瑾白心底好似漏了个洞,空落落透出凉风。
她抿了抿唇:“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成年人为什么要将什么都不懂的孩子当成自己的作品带出去炫耀展示呢?”
越筝弦停下手上动作。
“小孩子连拒绝的权力都没有。”
“我没想过要拒绝。”越筝弦说。
她顿了顿:“那时候我问过吱吱,她也说愿意和爷爷奶奶一起去。”
穆瑾白很生气,但这一次,她的愤怒完全没有冲着越筝弦去。
“那是因为大人给孩子附加了不该他们承担的期待!小时候的你,或者现在的吱吱,根本无法理解那些讲座存在的意义。是身边大人有意识的灌输让你们产生了错觉,其实一切只不过在为大人的利益买单!”
这些话她想了整整一天,希望越筝弦能理解自己生气的原因。
越筝弦侧着头,听得很认真。
可是,穆瑾白说完后,她仍然不解:“这样不好吗?”
穆瑾白眼睛胀涩,身体微微颤抖着。
“不好。”
越筝弦问:“为什么?”
“因为孩子在任何时候都应该被家人善待保护,而不是成为谁谋取利益的工具。”穆瑾白深吸一口气。
她圈住越筝弦手腕:“你为什么带吱吱回来呢?你也意识到这一点对不对?你想给她更好的成长环境,而不是让她成为下一个……”
下一个越筝弦。
心脏皱缩成一团,穆瑾白咬唇将最后三个字咽了回去。
意识到有些自己情绪有些激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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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松开手,看到越筝弦手腕被自己攥出一圈红痕。
“……抱歉。”
越筝弦摇摇头。
她动作很轻,在穆瑾白注视下,手指灵活翻动,没一会儿,第二个花苞出现在娃娃头顶,和穆瑾白刚才扎的那个形成一对可爱的发包。
穆瑾白眨了眨眼。
“我学得很快。”越筝弦说。
穆瑾白后知后觉点了点头:“嗯……”
她揉了揉眼尾,放轻语气:“是很快,真不愧是学姐。”
越筝弦抬起头,那双和吱吱很像的澄澈眼眸一转不转盯着她看。
“还可以教我么?”
顶着两个花苞的娃娃躺在两人中间,脸上挂着安静笑颜。
因为长时间保持同一个姿势,穆瑾白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左腿,裸露的脚背意外蹭过越筝弦小腿。她缩回脚,侧头朝越筝弦瞥去一眼,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
“嗯。”她点了一下头,却不知道为什么舌头有些打结,“当,当然可以。”
刚扎好的花苞又被解开,穆瑾白将发丝在指尖缠绕了一圈又一圈。
她从简单的麻花辫讲到复杂的鱼骨编发,后面兴致上来了甚至介绍起不同头型和脸型的修饰方法,因为涉及到自己擅长的领域,说得停不下来。
越筝弦绝对是最受喜爱那种学生,她不仅态度认真,而且是那种一点就通的聪灵头脑,无论多么复杂的东西,穆瑾白说一遍她就能记得清清楚楚。两人绑出来的辫子仍然存在差距,但只是一些技巧上的小问题,只要稍加练习就能弥补。
“……我好像讲太多了。”穆瑾白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夜里11点钟。
越筝弦给刚完成的作品拍了张照留作以后复习,闻言抬眸:“是我耽误你的时间。”
“没有。”穆瑾白摇摇头。
她望向门外,院子里,几盏路灯在石板路上照出一圈黄色光晕,再远一些,就是她早上停车的位置。
“好晚了……”
话没说完,越筝弦道:“在这里休息吧。”
穆瑾白看向她,又刻意做出思考模样:“……有客房么?”
越筝弦站起身,挡住她看向外头的视线:“我带你去。”
穆瑾白跟在她身后一起上楼,两人影子斜斜映在地板上。客房就在吱吱和越筝弦房间旁边,里面装饰和越筝弦的房间相差不多。
越筝弦倚在门边,说有问题可以跟她或者家里的管家说。
“都很好。”穆瑾白坐到床沿。
“我母亲她们已经知道吱吱的事情……过段时间她们想来拜访,方便吗?”
越筝弦想了想,点头:“当然。”
两人互道晚安后,越筝弦帮她关上门离开。
穆瑾白放松身体倒在床上,扭头望见阳台外半轮月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