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穿透落地窗,将宽敞的车厢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体。
空气里弥漫着顶级皮革的淡淡馨香和车载香薰清冽的气息,本该是令人放松的舒适氛围,却压不住温言心底那点坐立不安的窘迫。
他僵直地坐在副驾驶,目光死死黏在窗外飞速倒退的行道树上,仿佛那些千篇一律的绿色能精华他脑子里所有不绿色的画面。
然而,越是想逃离,昨天衣帽间那令人窒息的一幕就越发清晰地撞进脑海。
柔和的灯光下,宽大的镜面映出他惊慌失措的脸,还有身上那件明显不合体的色男士衬衫。
衣摆松松垮垮垂到大腿根,空荡荡的布料下两条腿白得晃眼。
偏偏在那一刻,裴宴走了进来。
裴宴就站在那里,肩宽腿长,几乎堵住了整个门框的光线,目光沉得像墨,带着一种穿透性的审视,从他绯红的脸颊,滑过宽大领口露出的锁骨,最后落在那双光裸的腿上。
“我、我就是……”温言当时舌头像打了结,脑子一片空白,搜肠刮肚才挤出那句蠢到姥姥家的解释,“觉得你的衬衫挺好穿的,想试试看。”
话音落下,他自己都想抽自己一嘴巴。
试衣服?试衣服用得着脱裤子?!
当时尴尬得他可以靠自己的十个脚趾抠出一套新的婚房!
裴宴只是沉默地看了他几秒,那目光深不见底,像平静海面下汹涌的暗流,带着某种温言当时完全无法解读的复杂意味。
然后,他极其轻微地点了下头,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波澜:“嗯。”
嗯?!
就一个“嗯”?
裴宴甚至没问一句“你为什么脱裤子”,仿佛温言穿着他的衬衫是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
温言一口气是上也上不去,下也下不来。
不琢磨了!
裴宴才是,守活寡去吧!
“我来卧室拿份文件,看你不在才会往衣帽间找。”裴宴的声音四平八稳,看起来淡定得很。
直到衣帽间的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那道身影,温言才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腿一软,后背重重抵在冰冷的镜面上,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
社死,太社死了啊!
“嗡”
车身轻微颠簸了一下,将温言从社死的泥潭里猛地拽回现实。
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感觉脸颊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升温,连带着被熨帖得笔挺的衬衫领口都变得有些磨人,仿佛还残留着昨晚那件宽大得过分的衬衫的触感和裴宴身上若有似无的木质香。
温言悄悄吸了口气,试图把那些丢人的画面压下去,眼角的余光却不受控制地瞥向驾驶座。
裴宴单手搭在方向盘上,袖口挽至小臂,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手腕和骨节分明的手。
侧脸在晨光里显得轮廓分明,下颌线绷着,神情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应该没有注意到自己在想七想八。
可是……裴宴今天为什么偏偏要穿他昨天“试穿”过的那一件衬衫?
啊啊啊啊啊!
温言飞快地收回视线,心里有无数只土拨鼠咆哮。
他索性把脸扭向车窗,用额头抵着微凉的玻璃,假装被外面的风景吸引,心里却在无声哀嚎:老天爷,快点到公司吧,他想逃离裴宴存在的空间。
车子平稳地滑入裴氏集团气势恢宏的地下专属车位,温言几乎是卡着车子停稳的瞬间,就一把解开了安全带,手忙脚乱地去推车门。
“谢谢裴总!”声音又快又急,带着一股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心虚。
温言看也不敢再看裴宴一眼,推开车门就往外冲,大学跑过的八百米,速度没一次能赶得上现在。
“温言。”裴宴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不高,却像带着无形的钩子,瞬间钉住了温言已经迈出去的一条腿。
温言身体一僵,僵硬转回身:“裴总你说。”
裴宴已经熄了火,正侧身看着他。
光影在他深邃的眉眼间投下淡淡的阴影,他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了两下,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下午五点前,关于城西那块地的初步规划方案,整理好送到我办公室。”
“啊?哦,好的好的裴总!”温言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只是正常工作安排,提到嗓子眼的心瞬间落回肚子里一半,忙不迭地点头,“我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出来!”
裴宴几不可察地颔首,没再多言,推开车门下了车,挺拔的背影带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冽气场,率先走向专属电梯的方向。
温言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虽然他还挺想跟他的亲亲老攻贴贴的,奈何他脑海里的社死挥之不去,属实不是一个和裴宴正常相处的好时机。
电梯直达顶层的总裁办公区。
门一开,温言几乎是贴着门缝就溜了出去,目标明确地冲向自己位于开放办公区最角落的那个工位。
那位置紧挨着一株巨大的绿植,茂密的枝叶像一道天然的屏障,能给他此刻脆弱的心灵提供一点点可怜的掩护。
要是温言此刻知晓绿植是裴宴特意叫人送来的,就是为了方便他上班摸鱼,只怕脸又要红上好几个度。
“温助,早啊!”隔壁工位的陈秘书抬起头,笑着打招呼。
“早,陈姐!”温言扯出一个笑容,飞快地拉开椅子坐下,动作幅度小得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显示器后面。
很好,今天的温助理要努力工作,绝对不能让社死耽误了温助理的成功!
时间在键盘敲击声和文件翻动声中一点点流逝,温言紧绷的神经也随着工作的深入,稍稍放松了一些。
就在温言沉迷于工作时,陈秘书的声音像一道惊雷,毫无预兆地劈开了温言构筑好的安全堡垒。
“温助,裴总让你去他办公室一趟。”
温言敲击键盘的手指猛地僵在半空,心脏瞬间漏跳一拍:“现在?”
这跟他的计划不一样啊,他的计划是中午吃午饭才跟裴宴碰面,到时候他肯定已经做足了心理准备,随便裴宴穿着那件犯罪嫌疑衫在自己面前晃都没有关系。
现在……
哦豁。
温言磨磨蹭蹭地走到总裁办公室门口,颇有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不复返的悲壮,他曲起手指,用指节在厚重的门板上轻轻叩了三下。
“进。”裴宴低沉平稳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
温言推开门,硬着头皮走了进去。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繁华的天际线,阳光洒满整个空间,明亮得有些晃眼。
裴宴正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鼻梁上架着一副细银丝边的眼镜,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头也没抬,姿态是惯常的冷肃专注。
看见戴眼镜的裴宴,温言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裴宴的近视不严重,在家里几乎不会戴眼镜,只有在公司会戴。
陈秘书还悄悄对温言说过,裴宴戴个银边眼镜看着就相当冷漠无情,能够威慑人,所以习惯在公司把眼镜戴着。
温言不知道真的假的,毕竟裴宴对他不会冷漠无情,除了不跟他上床,其实各方面温柔体贴没话说。
不过看样子裴宴是真的在工作,只要是谈工作就好。
可……
办公室里还有别人,裴宴叫他来干什么?
参与讨论?民主协商?
温言下意识就要拉上办公室的门走人:“裴总,这边结束了我再过来?”
“不用。”裴宴抬起头,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扫过他,精准地打断了他所有退路。
他随手将钢笔放在文件上,发出轻微的一声“嗒”,然后抬起下巴,朝着会客区那张宽敞舒适的单人沙发示意了一下:“你先坐那儿等。”
温言:“???”
他这算是在总裁眼皮子底下上班摸鱼吗?
温言懵了。
他看看裴宴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又看看正在汇报工作,明显有些诧异的张总监,跟自己露出了同款表情。
不理解。
除了裴宴自己,应该不会有人理解。
等就等吧,反正茶几上有吃有喝,他也带了手机。
只要裴宴不开口提起,社死什么的,总归会随风而散。
好在裴宴是真的在工作,跟张总监探讨技术平台的架构优化方案。
温言也支起耳朵听,按他大哥的要求多学习,他能听到裴宴偶尔提出的几个问题,声音低沉而精准,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压迫感。
只是听着听着就到了温言听不懂的领域,眼神便开始飘忽,一直飘到裴宴的身上。
裴宴正微微侧着头听张总监说话,侧脸的线条冷硬,下颌线绷紧。
他似乎听得很专注,可温言却莫名觉得,那道看似落在张总监身上的视线,其无形的余光,正牢牢地笼罩着自己。
这个念头一起,裴宴打了个冷颤。
他也太自恋了,想什么呢。
温言甩了甩脑袋,干脆拿出了手机和同事对接工作。
裴宴的目光越过张总监,落到毫无察觉的温言身上,那薄唇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
穿老婆穿过的衬衫[比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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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