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丛青的确对褚禾很不满,不光先前他磨磨唧唧因为车坏了,他就回来了,也包括他们去云城艺术馆的那天,褚禾拖拖拉拉,终于到柏丛青自己都不免话里话外假意催促时,他终于启程去了云城艺术馆。
去往艺术馆的前夜,柏丛青听到了他不愿意听见的声音:“你督促一下褚禾,否则他要什么时候才能找到东西?”
“我督促?”柏丛青毫无好脸色,冷冰冰得仿佛能杀死只有声音没有人的存在,“我应该问问你,为什么一定是褚禾?”
“只能是他,”他这样说,“难为你了。”
“原来你知道啊。”柏丛青讽刺他。
他当然知道,柏丛青这样心思千回百转的人只合适和他一样多心思的人你来我往,碰到褚禾这种心思懒到动脑都不愿意的人,只能束手无策。
柏丛青的眼中,褚禾是个又懒又呆又蠢的人,就像现在这样,他慢吞吞地导航开车,走错了道路,然后再缓慢地换车道。
因为早上没吃什么,现在还要停下来吃点什么,还招呼他一起吃,一点儿不亏待自己。
柏丛青笑着拒绝他,阴恻恻地看着他鼓着两颊大快朵颐,吃完手中的面,已经是上午十点,似乎这一刻开始他们才真正上路。
可褚禾还有新的状况,他想要买点预备事物。
昨天系统打了一大笔钱在他的账户上,不花一点也太对不起自己了。
柏丛青只得再跟着褚禾去“扫荡”超市,看着前方的人兴奋地挑挑拣拣,甚至抬了烧烤架在购物车中,他怀疑自己不应该扮演“善良大方”的人,应该直接恶狠狠地要求褚禾按照他的要求行事,这样看起来才像个毁灭世界的反派,而不是在这里和褚禾玩过家家。
终于,柏丛青忍不住了,在褚禾慢悠悠上路没两分钟,他忽然道:“够了!”
“靠路边!停车!”
褚禾吓了一跳,急忙靠路边熄火停车,他不明所以,见柏丛青满脸阴郁,心里的气浮现出来:“干什么你,不会好好说话啊!”
“没有,”柏丛青缓和了语气,再道,“下车,我来开。”
“原来你想开车啊,早说嘛。”褚禾一句话噎得柏丛青无话可说,他当真觉得一口气要翻上来,气得半死不活。
他不明白褚禾的脑回路是如何构成的。
好在两人没有吵起来,一个是不在乎,一个是忙着装好脾气,面上全部是一片祥和,只有私底下波涛涌起,可这波涛没有任何人察觉。
柏丛青想了许久,才决定先取得褚禾的信任。
如今看来,这一步是走对了,他明显感受到褚禾对他放下防备很多。
也是如今,他才有时间看看褚禾居住的地方,两室一厅,空旷无物,只有最基本的生活用品,若不是他知晓褚禾在这儿住了两三年,当真以为是谁的临时住所。
东西少到他若是想要住下来,还得出门购买床单被褥,因为褚禾这儿只有他一人份的。
“拿着,你的账单,”回家后,褚禾把购物小票扔给他,“先约法三章,这里你可以住,吃喝拉撒也可以不花钱,但除此以外的事情,全部你自己负责。”
他既然需要用上柏丛青,“同居”是必须的,包括他给柏丛青“帮忙”的报酬。
“好的,谢谢。”柏丛青轻声道谢。
一如既往,柏丛青任劳任怨,毫不拒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褚禾一听这话,越发觉得不是滋味,好像当真他强迫了柏丛青,如此一想,他连话也不愿和柏丛青说了,吃了饭丢了碗,直接回房间了。
柏丛青坐在餐桌前,轻轻扬起一点笑容。
褚禾的纠结他看得出来,可以说这是他完成的最简单的“任务”,他从未见过像褚禾这般容易心软的人,随随便便就觉得好似自己“欺负”人了。
真是不可思议呢。
“任务失败。”褚禾刚刚回到房间,就听到系统如此告知他。
意料之中,甚至,他连惩罚都接受过了。
“知道了,你还有什么指示吗?”褚禾懒洋洋地告诉他,语气中满是不耐和讽刺意味,似乎他毫不在意自己的任务失败。
的确这样。
“重新进行你的任务,寻找红色的眼睛,”系统继续道,“如果再次失败,你回到失明世界的时间会翻倍。”
“要是再次失败呢?”
“一直进行下去,直到成功为止,期间,你的惩罚时间不断翻倍。”
“听起来我要是一直失败,就永远留在失明世界了。”褚禾听懂了,这称得上是很残酷的惩罚了。
他最终愿意接受系统的任务,也是他不想留在失明世界,那不是个让人舒适的地方。
他必须再次前往云城艺术馆。
“怎么还要去?”柏丛青装傻得询问。
“上次没看清楚,这次重新看。”同样,褚禾没有说真话。
还是上次那样,他们再一次进入被眼睛们包围的空间中。
空间太小,褚禾只能贴着柏丛青四周看了一圈,随后他询问:“柏丛青,你还知道些什么?”
柏丛青沉默了许久,才说话:“足够多的眼睛会拿走人的眼睛。”
“足够多的眼睛?”褚禾停顿了一下,“类似于置换?”
用这些假的眼睛替换掉人类的真眼睛,那么真的眼睛用来干什么?
褚禾如此问。
“不知道。”柏丛青说。
褚禾不再询问,他的目光全然放在高速旋转的眼睛上。
这里的眼睛足够多了,会不会下一秒拿走他的眼睛?上次他的血液阻止了眼睛,换言之这群会吸人血的眼睛就像圈养的怪物,最终将人类推至深渊?
从何而来,从何而来,这群眼睛?
褚禾想不通。
他盯着顶着,忽然一个晃神,他看到“眼睛们”中间有个漏洞,仿佛出口般的存在。
“一、二、三、四、五。”
褚禾心中默念,每五秒,这个漏洞会出现一次,他可以试试看,当眼睛转过来的时候,他将自己的手臂伸出去。
柏丛青一直盯着褚禾看,褚禾看“眼睛”,他就看他,看见他一张懒散的脸上渐渐浮现出凝重、严谨的神色,与他这张本来的脸并不相符。
他忽然想笑,虽然不知因何而笑,可他压住了,也好在他压住了。
他看见褚禾蓦地把他自己的手臂伸出去,柏丛青沉了脸色,猛地抓住他的手:“你疯了?”
“我没疯。”褚禾推开他。
眼睛的确会吃人,他感觉自己的手臂火辣辣地疼,褚禾继续把手往里面伸,很快,疼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水般的柔软,在柔软中他触碰到一样东西。
他抓了出来。
眼睛,红色的眼睛。
很逼真的眼睛。
连眼眶都有,眼眶中红通通一片,眼珠子更是红得仿佛能滴血。
真让他拿到了,柏丛青暗想。
接下来的事情就要看他了,他该如何摧毁这个东西呢?
柏丛青尚未找到方法,却再一次听到褚禾的“告白”——
“我绑定了系统,时间回溯系统,需要回到失明前找到复明物件,阻止失明。”
“你可以帮助我延长回溯的时间,所以我需要你的帮忙。”
“你明白吗?”
他看见褚禾漂亮的眼睛认真地聚焦在他的脸上,里面倒影着他。他见过很多眼睛,却从来没见过褚禾这样子的眼睛。
漂亮、沉寂、专注。
很吸引人。
可这不是柏丛青应该关注的东西。
“明白,”他开口了,极其“信任”地告诉褚禾,告诉褚禾他的回应,“我愿意帮助你。”
柏丛青这才知道,原来真正不可思议的事情在这里。
褚禾过分信任他,信任到他开始有点“不忍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