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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初雪夜,故人归

作者:冬雪梨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渝城。


    后半夜。


    窗外,雪安静地下着,城市一片白,听不到一点声音。


    卧室内暖气充足,奚轻雪侧卧在温暖被窝,手机屏幕上的光亮映照着他微红的眼角和脸颊边未干的泪痕,窗外风雪的呼啸淹没了他的哽咽。


    床头,暖黄的台灯照在冰川玻璃杯上,反射出水波倒映。灯光将他的侧脸轮廓勾勒得柔和,深色的碎发若有若无地遮挡住眼眸。


    屏幕上,两行文字如同冰冷的咒语:【风雪交织,他将永远钉在他最恨的地方,永生永世,亘古不变。】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每一次搏动都是尖锐疼痛,“咚咚”声撞击着耳膜,呼吸变得急促,抽噎声渐渐不再压抑。


    指尖划过屏幕,光亮在黑暗中泯灭,带走了他心头最后一丝暖意。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滑落,划出眼角,淌过鼻梁,洇湿了枕畔。


    “闻野……” 他的轻声呓语在温暖的空气中回荡,带着道不出的心疼。


    意识在尖锐的头痛和刺目的光亮中艰难回笼。宿醉的钝痛在太阳穴处突突跳动,他闷哼一声,下意识地抬起手臂遮挡住从雕花木窗棂间倾泻而入的、过于明亮的日光。


    手臂下滑,指节修长的手揉了揉胀痛的额角……记忆的碎片带着陌生的力量感和清冽的冰雪气息一股脑地涌入,一幕幕画面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旋转——渡劫?拂云剑宗?千雪峰?奚轻雪?!


    移开手臂,那双初时还带着朦胧睡意的眼眸,在看清眼前全然陌生的景象时,脑子一愣,随即又被惊疑和一丝……狂喜所取代。


    檀木家具泛着深黑的光泽,镂空香炉中青烟袅袅,散发出梨木的清香。


    窗外,细雪无声飘落,堆积在青灰地砖和庭院中嶙峋山石上。温暖的阳光穿过轻薄的素纱帷幔,铺洒在床上,带着温暖的气息。


    “唔……” 他撑着身子坐起,宿醉的头痛仍在持续。最后的记忆分明是在公寓的床上,为书中那个悲情反派的结局心碎伤……怎么会……?穿越?而且……他低头看着自己蕴含着陌生力量的手掌,感受着体内流淌的、冰冷的灵力——他竟穿成了那个书中一笔带过的背景板,拂云剑宗的“千雪峰峰主”——奚轻雪!


    思绪如同纠缠的丝线绞做一团,最终被一个清晰而灼热的念头瞬间烧断——天启二十三年!一切都还未开始!那个在泥泞中挣扎、被至亲背叛剜骨、最终堕魔陨落的……闻野啊!


    揉揉脑袋,回忆起一些情节来,现在他应该受伤了在玄天宗周围某个破庙,现在去没准能捡到他。


    目标逐渐清晰,奚轻雪翻身而起,刚走一步就跪倒在地上,后脖颈的灼热让他心头一颤。


    怎么回事儿?


    他伸手抚摸上脖颈,似乎有什么在跳动,等到灼热感逐渐退散,他再次起身走到雕花木柜旁翻了翻。


    还是要穿好一点…去留个好印象,他在木柜里飞速翻找。但是原主衣服怎么全是白色?他要守丧吗?算了,将就一下吧。


    他随手拿了件素白的绸衫,绸面光滑细腻,没有过多的繁复装饰,却自有一股清雅之气。墨色的长发一半被白玉冠束起,一半自然垂落肩头。


    穿戴好衣物,他推开门,顺手招来本命剑,此剑剑柄素净,只在最末尾出有凸起的花纹,往下,“青云”二字镌刻于剑柄之下。剑身修长,宛如一汪清泉,在日光下微微泛着寒光。


    正在练剑的弟子看到一白光一闪而过。“师兄怎么回事儿?那好像是从玄霜峰出来的。”


    “不知,可能是玄霜仙尊醒了。”


    “我还从未见过仙尊如此匆忙的样子。”


    天空变得阴沉,原本柳絮般的雪花变得密集,它们不再只是零星的几点,而是开始连成一片,仿佛给大地披上了薄薄的纱衣。


    奚轻雪御剑而下,停在一个小乡镇外面。


    从始至终,雪花似乎都是在刻意回避他,只有偶尔几片落在他肩头。尽管如此他还是从储物袋中取出油纸伞撑开,白衣素伞在茫茫大雪中前行,大风呼啸,卷起衣摆。


    奚轻雪在镇里兜兜转转,终于发现了这个隐藏在巷间的破庙,他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快步走近。


    破庙坍塌半边,寒风裹挟着雪粒子,从破洞灌入。空气里弥漫着尘土、霉烂稻草和一种更深沉的、属于绝望的腐朽气息。


    角落里,一堆散发着刺鼻霉味的稻上,蜷缩着一个几乎看不出人形的身影。那身影单薄得可怕,裹着一件辨不出原色的破烂单衣,双手死死地抱着膝盖,头深深埋在其中,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


    奚轻雪的心猛地一沉,几乎是屏住呼吸靠近。就在这时,他清晰地看到一道极淡的、近乎虚无的红色丝线,若有若无地连接在自己与那孩子之间——就是他了!他真的找到了!


    他刚想再靠近一步,那孩子猛地抬起头!眼中不是警惕,而是陷入梦魇后的迷茫!一双眼睛空洞地大睁着,瞳孔涣散,布满血丝,泪水淌过脸上的脏污,留下黑色的痕迹。干涩的喉咙里发出哽咽,牙齿咯咯作响,手指攥紧衣衫。


    “不…不要…灵骨…我的…骗子…都是骗子…”


    “你会遭报应的…”


    破碎的词句从牙缝里挤出,恨意满溢而出。小小的身体因剧烈的情绪波动而抽搐,仿佛正承受着千刀万剐之刑。


    灵骨!剜骨!


    这两个词狠狠扎进奚轻雪的心脏!他瞬间明白了——这孩子并非清醒,而是被高烧或重伤引发的噩梦拖回了前世那场惨绝人寰的仇恨中!他看到的不是此刻的破庙,而是那把剜骨的匕首和至亲的笑脸!


    一股难以言喻的心疼和愤怒席卷了奚轻雪。他再也顾不得其他,一步跨到稻草堆旁,蹲下身,把他抱入怀中,声音放得极其轻柔,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阿野?看着我!没事了,都过去了…那些都是梦…”


    清冽的梨木香和突如其来的怀抱抚平了他的心绪,温和的声音轻声唤醒他。睁眼,他如同受惊的幼兽,涣散的瞳孔骤然聚焦,眼神里闪过凶光。


    身体比意识更快地做出反应,手脚并用、连滚带爬地向后缩去,直到冰冷的墙壁抵住了他的后背,退无可退。他的神经紧绷到极致,沾满血污污泥的小脸上只剩下最原始的戒备和冰冷的审视,藏匿于袖中断剑紧紧握着,力道几乎要割破掌心。是谁?!他好像叫了我名字?他是谁?!


    奚轻雪看到他的反应眉头一皱,压下内心翻涌的情绪。


    “小孩儿,我是拂云剑宗奚轻雪,你…可愿同我回宗门?”奚轻雪向他伸出手掌,尽力把声音放得轻柔。


    闻野像被烙铁烫到般猛地向后缩,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威胁性的嘶吼,眼神紧紧锁定他的一举一动。


    “别怕。你受伤了,伤口很疼吧?”面前的奚轻雪蹲下,与他保持距离,伸出手,是一只白玉瓶和一枚辟谷丹出现在手中,找了一稍微干净的地方,放在上面,他轻声说:“没事了,这个可以疗伤,这个吃了就不饿了。”他微笑着伸出空了的双手,示意自己并无威胁。


    闻野的目光飞快扫过地上的丹药和药瓶。丹药!他太熟悉这东西代表的诱惑与危险!他喉咙滚动,求生的本能疯狂叫嚣,但理智的警报更刺耳。


    他死死盯着奚轻雪伸出的手,他没有动,也没有回应,只是喘息着,用那双狼崽般的眼睛,传递着无声的警告:滚开!离我远点!


    奚轻雪犯难,一手托腮,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


    要不我还是直接把人打晕后带着吧?这念头一闪而过直接被否决。不行,这更容易让他抵触,再想建立信任就太难了。


    破庙外的雪如同鹅毛般纷纷扬扬,它们在狂风中肆意翻滚,遮天蔽日,天地之间一片混沌,上下一白。


    尽管脑子里已经头脑风暴,奚轻雪还保持原来的动作,眼神专注地看着闻野,尽可能地传递善意,“这里太冷了……在不及时救治可能会伤了根基……”他低声轻语。


    闻野的体力在急速流失,寒意深入骨髓,伤口火辣辣地疼。那颗辟谷丹散发出的清香像魔鬼的诱惑。


    不知是哪个字触及到了他,那——赌一把。


    于是他猛地向前一扑,不是去拿药瓶,而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那颗辟谷丹塞入口中,囫囵吞下!然后迅速滚回角落,背靠墙壁,蜷缩防御,剧烈喘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奚轻雪,等待毒发或控制生效。同时,他暗暗调动微乎其微的灵觉,感受体内变化。


    一股暖流从胃部升起,驱散了火烧般的饥饿感。没有毒?没有任何不适?只有纯粹温和的滋养之力。闻野紧绷的神经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困惑了。这个人究竟要干嘛?


    看着他吃下丹药,奚轻雪面色一喜,把白玉瓶往前一推,“这个,外敷可以疗伤,你可以自己来,我绝对不会害你。”


    没了饥饿,伤口的疼痛愈演愈烈,他看向白玉瓶,眼神挣扎,犹豫不决。


    他死死盯着奚轻雪,仿佛在思考他这句话的可信度。但对生存的渴望压过一切,他再次扑出去,抓起药瓶,笨拙地打开,药香在空中弥漫,药液覆盖住伤口,缓解了灼热所带来的疼痛。


    上好的金疮药,为什么给我一个乞丐?


    看着他用完了药,奚轻雪松了口气,“小孩儿,我看你身处泥泞但却根骨奇佳、灵光内蕴,你可愿入我宗门,拜入我门下,做我的亲传弟子?”他顿了顿,补充道,“入我门下,可得庇护,授你道法,予你安身立命,逆天改命之本。” 他刻意强调了“逆天改命”,这是他对闻野最深切的承诺。


    拂云剑宗?奚轻雪?


    前世他倒是听过这个名字,可只听闻这人年少成名,一心求道,从不牵涉凡尘。如今一个前世毫无交集、实力不俗的人,突然出现在他最低谷时,要收他为徒?荒谬!诡异!


    “根骨清奇”、“灵光内蕴”?这些词如同惊雷在他脑中炸响!前世那人就是用这些甜言蜜语接近他,只为夺得他的先天灵骨!


    这个奚轻雪…也是为了我的灵骨!这个认知让他瞬间如坠冰窟,血液都仿佛冻结了!杀意在心底疯狂滋生,几乎要冲破伪装。他死死掐住掌心,用疼痛保持清醒。


    闻野的头垂得更低,肩膀微微颤抖。他带着哭腔的询问在庙内想起:“…真…真的?仙师…您当真愿意收留我?不会是像他们一样…骗我…再抛弃我……”


    他刻意强调“骗我”二字,试探他的反应。以他现在的能力,报仇遥遥无期,既然奚轻雪送上门,利用利用,装上一装倒也无妨。


    奚轻雪看着他低着的头,唇角勾起微笑,笑意不达眼底,眼神微眯带着一种戏谑。但马上他又表现出一副同情不已的样子,抬起手臂,五指并拢,指尖直指苍天。


    “我以道起誓,此生收你为徒,必护你周全,绝不相欺。如违此誓,魂飞魄散,不入轮回……”天空电闪雷鸣,骇人闪电直直朝这边劈下,却在快打到身上时消散,似乎印证了他起誓的成功。


    闻野猛地抬头看向奚轻雪,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天魔誓,对天道的起誓,誓起无休止,直至魂飞魄散,如违背誓言,无神妖仙魔都躲不过自己立誓时的惩罚。


    他完全想不到一个毫无渊源的人会为他起天魔誓。


    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激起的不仅是滔天巨浪,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趣与更深的警惕。


    他缓缓地、试探性地伸出自己那只沾满血污和泥土的手,小心翼翼地触碰到了奚轻雪指尖。


    指尖传来的温暖让他微微一颤。


    奚轻雪反手,坚定而有力地将那只冰冷的小手整个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掌心。“你……可有名字?”他轻声问,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柔和。


    “…野…他们都叫我…小野种…”他声音低若蚊吟。


    奚轻雪握着他的手一紧,郑重道:“往事如云,此后你名‘闻野’,‘鹤鸣九皋,声闻于野。’这是我对你的期望,也是你的新生之始。”


    “闻野?”


    时闻野身体一僵,前世之名,今生再启,却被赋予了完全不同的意义。


    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奚轻雪,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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