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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白日做梦

作者:徐长至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是谢三郎让你跟踪我吗?”


    席峰知道自己大意了,中了她的圈套,但他还算淡定,因为这个局面也不是不能处理。


    郎君既然对应娘子有所防范,特意交代他在自己能解决的范围内给对方找点麻烦,想必也是要试探她的能力。


    那么被她发现,也是能试出东西的。


    席峰略一思索,正要开口,应长宁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她自然也想试一试这人对自己的态度,直接佯装用力,又挥起细杆。


    席峰反应很快,弯腰向后躲了过去,稳如磐石。


    他抬手止住应长宁的行动,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沉静地说:“娘子莫急,郎君是忧心娘子旧疾复发,派在下再三查看,若有异样便可及时叫医。”


    应长宁眉梢微挑,释然一笑:“原是如此,我还以为谢三郎拿我当犯人捕呢。”


    席峰表情不改,好似真的忧心她病体,仍旧一副正义模样,将他主子的城墙面皮学了个七八成像。


    应长宁气极反笑,就算自己问他为何要找人在书肆污蔑她,这人大概也只会睁着瞎眼说不是,不知,怎会如此。


    但转念一想,也不算太亏,至少跟他们正面碰上了。席峰的态度就代表谢观的态度,他已经怀疑她的来历,找她麻烦,又要给麻烦兜底,说明他暂时不会主动伤害她。


    那应长宁也不会傻了吧唧去跟他结仇。


    “我回城第二日便前去拜谢,却不巧碰上谢郎君却出门办事,不知何时有机会,我想当面跟他道谢。”


    席峰此时倒是神情真挚,真挚地苦恼,“举手之劳,怎好烦娘子记挂,只是我家郎君近日事务繁多,见天早出晚归,但娘子放心,我一定替您转告。”


    应长宁朝他温和笑笑,道别了去。


    走出两步,又紧急退回去:“我虽身患顽疾,但遇见你们之前已得世外高人救治,现无大碍,您不必再……时刻忧心。”


    应长宁狡黠一笑,饶有意味地停顿一瞬。


    席峰看着她端正走远的背影,愣了片刻。


    —


    谢观站在廊上,正在……喂鱼。


    他双眸低垂,神识显然不在此处,右手撵着鱼食,一粒一粒扔下去。


    男人站得又直,像一尊雕塑一样立在这里。


    席峰看样子,便知他正在思索什么,于是没有选择上前禀告,而是透明地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没有声音。


    不过没过多久,一小把鱼食都喂完,谢观松泛下肩颈,坐到石凳上。


    席峰便上前倒茶,说了应长宁的事。


    他从应娘子出门就跟着,不出二里路却发现她妹妹竟然也偷偷跟上,应娘子在裕丰街一家胡饼摊要了两张饼一碗汤,刚喝完汤就要结账,应是看见常明,急急地把饼收起来,悄么声跟上去了。


    谢观端起茶杯,神情微讶:“她妹妹?”


    “是。”


    “她知道吗?”


    “看着是不知的,我也没说。”


    谢观唇角的弧度变大:“她发现你了。”


    席峰头更低了些,“属下惭愧,我见应娘子进点墨斋,便觉得事情好办了些,不想最后却被娘子揪了辫子,抓了出来。”


    谢观轻轻摇头,“她跟你说了什么?”


    席峰将巷子里的情形一一描述,转告了应长宁想当面道谢的话。


    “等过两日二娘子回来,我们再去会一会她,不必再去应家了。”


    又说:“常明拿了一些新到的孤本来,有你前几日寻的那本,在东院的书房,自己去取。”


    人高马大壮硕魁梧的席峰有些赧然,笑道:“多谢郎君。”


    他走后,谢观一个人坐了一会。


    最近确实比较忙,他刚从长安回来二姐就听说旧友北上游至长州一日路外,她便一人一马奔过去了。


    二姐一向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一说出去玩就撂下自己的铺子留给他照看,美其名曰能者多劳。


    谢家三子,长子谢瞻在泰启六年中二甲,赐进士出身,时年十七,外放八载,今年回京任职,年轻有为前途光明。


    二女谢望,与谢瞻为双生子,从娘胎里就是武痴,拜了师学艺后更是猖狂,与谢瞻从小打到大无一败绩,谢瞻高中时她忙着鼓捣自己的镖局。


    谢母谢父左一个文呆子,右一个武呆子,在双生呆子六岁时生下了谢观这个真呆子。


    小孩想法一日一变,今日要学医,明日要剃发,过几日就只躺在太阳底下,一躺一天什么也不要做了。


    哥哥姐姐捞着他学习玩闹,他才不情不愿地动一动。


    谢母谢父不懂这个小儿子在想什么,明明极致聪慧一点就通,却好像什么都只过眼不过心。


    有能力,但不去考功名;学了医,也不想当医士;做生意,看他也没多感兴趣。


    不过与闹腾皮实的闺女一比,两儿子沉静寡言捉摸不透的性子倒算不上太特殊。


    他们自觉自己只希望孩子平安顺遂便好。


    谢观呷着茶水,此时却正在感概爹娘不在身边真是清静了许多,大哥回京后,他们也从长州上路,跟大哥定居长安,长州的宅子便只剩他自己。


    有时他觉得爹娘大概是想几刀劈了他,一份让他们催成亲,一份让他们催读书,一份让他独管家中生意,一己之力做大做强。


    爹娘哪都好,就是人到了年纪,夜间失眠,到白日做梦。


    谢观轻轻哼笑出声。


    是想起那天荒郊有位惨白娘子一人撂翻两个贼匪的场景。


    救了她命的世外高人么……


    他回家当天就遣信送到老师那里询问,得到的答案是奇哉怪哉,他不曾见过甚至听闻,亦无法确认也不知如何诊治。


    他少时觉得医术还算有趣,爹娘便送他拜师,跟从医五十余年、广有名气的乞休老御医学了六年。老师父连听都没听说过,那她的世外高人也太能耐了。


    是自己疑心疑鬼先入为主,还是此人真的超乎寻常?


    谢观唇边的笑容放大,难得遇见一件这么让他感兴趣的事,真是一刻也不想耽误现在就去弄个明白,但还是暂且忍下,等二姐回来,让她能者多劳,自己再拿出十足的精力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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