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话本后成了所有人的黑白月光》 第1章 眷注系统 自打进入恶月,天气一日比一日闷热,如此地炉天火中,却不止只有虫蚁花木在争响争艳。 “张哥,张哥!”男人黑瘦柴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焦急地想叫住同伴,又觑着左右,只敢压着嗓子说话。 “大当家的说了!不抢妇孺!被人知道咱们怎么都讨不着好!” 被称作“张哥”的是个粗犷汉子,在前面叼着草茎自觉大马金刀,走得虎虎生风。 “呸!你这驴蛋,我几时说要抢她了,小娘子甚是貌美,哥哥跟她说几句话都不行吗?说着说着捞点东西不是顺手的事,怎么是抢!” 张哥不识几个字,却最好装风流调戏美色,越没什么越装什么。他朝黑瘦男呲了一口,转头堆上笑大步走去。 应长宁口干舌燥,双手挡在额前,顶着毒辣的太阳走在路上,刚进入明仪楼一侧的阴影就听见一瞬急促破空的声音—— 正在头顶! 她瞳孔骤然扩大,一惊之下终于被彻底激活,高温和强光没有麻痹她的反应速度,应长宁不敢耽误,朝着对面的空地奔去。 突然眼前一黑,双腿一软,她控制不住踉跄了一下,那坠物砸落的声音被远远甩开,越来越小…… 眼前再明亮起来,应长宁已经认不出自己在哪了。 周围一片郁郁葱葱,蝉鸣鸟叫在耳边炸开,叽叽喳喳要把人吵死。 她怔怔地环顾四周,绿树绿树绿树和…… 正前方一个搔首弄姿的丑男人。 “嗬!” 应长宁被吓得头往后撤,被这鬼东西惊得自己呛了自己一口,连连咳嗽。 张哥见状眼角眯出褶子,双手慢悠悠搓动。 “小娘子怎孤身一人,欲往何处去啊?” 她吞了下口水,止住咳嗽,摸了一把自己身上的衣服,大脑宕机,只凭着本能问他。 “你是什么人?” “在下不过一过客,方才见娘子眉头似蹙,可有什么难事?说与哥哥听,哥哥给你想法子。” 应长宁尚未从迷茫荒唐中抽出思绪,乍然听闻此话,满脸的不可置信变成噗嗤大笑,抱着肚子曲身。 “谁家的古风糙汉落这了哈哈哈哈哈!” 张哥好歹能看得出自己被嘲笑,顿时脸色胀红横眉竖眼,又呲了一口,咬着牙发狠。 “臭婆娘!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说着就去狠狠掐拽应长宁的手臂。 应长宁真当见了鬼了,抱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大吼一声,不管三七二十一朝古风糙汉的裤/裆挥拳! 重重地挥拳! 饶是张哥健壮有劲也无从施展了,只能在闷哼一声后捂着裆后退。 "张哥!"黑瘦男本就心虚,缩在张哥后面只想他快点完事,哪里能料到这番场景。 应长宁这才注意到张哥后面还有一人,她趁其不备,冲过去抄出张哥系在腰上的棍子,朝着黑瘦男膝窝打去! 一声惨叫响彻无名树林,激起层层叠叠的叶影摇晃,鸟群飞散。 应长宁不想张哥的痛劲太快过去,便再给他腰背来一棍子,而后越过他走到躺倒的黑瘦男跟前,用棍子抵着他喉咙。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黑瘦男颤颤巍巍正要开口,不远处突然穿来马打响鼻的声音。 应长宁啧了一声,不敢回头,下意识带着棍子向远处窜逃。 “娘子!娘子!”清脆的少男声音叫住她。 听起来不像是有恶意的,应长宁思量着停下,刚转过身去又猝不及防眼前一黑。 她最后看到三个陌生男子朝她疾步过来。 【001号宿主,您好,我是负责本次置换活动的眷注系统。】 【宿主需要在一年内将眷注值提升至百分之百,这一年您的健康安全不会被任何疾病或意外影响,但如果未完成任务,一年期满您将灰飞烟灭。】 【期间本系统将竭诚为您服务。如有疑问,请随时联系。】 “郎君,这……”小厮看着这位奇娘子突然晕倒,有些愁疑,别是被他吓住了吧,他转头看向主子没有继续往下说。 谢观抿着唇微微摇头,一边俯下身去将人横抱起来,一边吩咐护卫将那两贼人绑好。 他把应长宁带到树荫处,让她靠着树干,然后拿出一张帕子搭在应长宁手腕上。 乱。 男人清锐的眉毛微蹙。谢观少时兴起,跟广有盛名的医家学过一些时日,虽远达不到精深,但处理些寻常病症和金簇外伤已颇为得手。 这位娘子面色发虚,肌肤极热,他早在贼人过去之前就注意到她,行动缓慢异常,随时可能晕过去。 原以为是本就伤暑,对付贼人后脱力晕倒,现下一诊却不然。 这脉象乱得跟什么似的,就算是老师也未必见过。 此时,应长宁轻咳两声艰难清醒,谢观早收回手来把帕子放好了。 她努力睁开双眼,这回不是丑男人了,一个眉清凤目、面白薄唇的清凉凉美男子半蹲在她身前。 她的脑子仿佛分成了两半,一半消化什么宿主系统的胡言乱语,一半打量眼前的人。 还没彻底明白现在的状况,还没完全听懂系统的任务,她就本能地思考怎么能从这几人身上获取信息和帮助了。 树影轻摇,热烈的日光斑驳细碎落在年轻人身上。 这人瞧着约莫十**岁,一身素色衣袍,细看却别有天地,低调又清贵。 “多谢郎君出手相助。”她试探着开口,见无人反应异常稍稍放下心来。 “举手之劳。方才在巾帕之上为娘子诊脉,娘子脉象混乱,在下医术浅薄,不明病症,娘子还是尽早寻医诊治,免误良时。” 此刻缓过劲来,所有的惊恐和酸痛才随着这道清亮的嗓音姗姗来迟。应长宁痛苦皱眉,一只手捂上脑袋慢慢屈膝。 谢观示意小厮拿来水壶,扭开送到她唇边。 “先喝点水吧,日头正辣,定有些伤暑。” 应长宁忍着头痛做出歉笑的模样,“多谢郎君。” 谢观见一时半会处理不了贼人,叫护卫席峰把他们跟马都挪到阴凉处。 应长宁深呼吸几次慢慢稳定下来,想起那个不知所谓的系统。 她觉得,应长宁神情略有些沉重,一只手拿着水壶蹙眉凝思—— 要么是自己疯了,要么是这个世界疯了。 她不可能疯,所以这个世界才是疯子的胡言乱语,系统只能是真的。 还有突然出现在她脑子里的原主信息,也是真的。 她们同名同姓,此长宁家在长州,做木工生意,家里有爹娘妹妹和一个面有红疤的姑姑。 原主是早产儿,从小病弱,见不得风,轻易不能出门。家里所有人都把原主捧在手心里悉心照顾。 姑姑小时候见义勇为,却在脸上留下一道无法消除的大疤,她救的是位夫子,便从此扮作男装随夫子学习,平常摆摊代人写信,帮书肆抄书为生。 她怕原主在家无聊,就成了原主的老师,教她读书写字,也会分些书页给原主抄。 应长宁放下心来,还好,此长宁虽身弱了些,却家庭美满,还有文化。 却又马上默然。 原主实在是病得厉害,越长大越瘦弱,越像白纸一张,随便一阵风都能把她吹走。纸飘起来翩翩作响,她沉沉咳嗽,落在地上是沾血的帕子。 原主预感自己命不久矣,决绝地留下一纸遗书走出家门,让家人别找她,别想她,别办丧仪,别立碑冢,今世之恩来世死偿。 应长宁心中堵塞,垂眸理了理袖子。 天真,自私,绝情,绝望。 她这样评价着,看见细白的手腕却好像理解了她。 也许她真的再也承受不住一滴眼泪了。 也许亲人的泪水在她死后都会继续灼烧她的灵魂,所以她勇敢又懦弱地走了出来。 应长宁闭上双眼,不知前世如何,只能祝愿此长宁此刻在她健康的身体里,那里没有亲人病痛,只有她自己。 再睁开时,便是信念坚定、迎难而上的应长宁了。 她缓缓向四周扫视一遍,看着不远处的三匹马,问道:“郎君此行可是去往长州?” “正是。”谢观颔首。 应长宁感动谢天。 “在下亦要回长州城,实不相瞒,我一时受惊,忘记自己此行的目的,只好先回家去。我父为城东木匠应芪。” “我……望郎君带我一程,回城之后必有重谢。”说着她就作势起身给他行礼。 谢观眉眼微动,将她的话在心里过了一遍,他虚扶了一下,止住她的作礼,“应娘子不必客气,你身体虚弱,若执意要单独上路,我也不放心的。” 男人眼尾微微上挑,眉目薄唇都是英气,没有表情时自带一分高冷,但笑起来却如同春风煦日一般让人温暖。 应长宁就驴下坡,轻松口气。 太好了,让她走她也不走,这荒郊野岭的,指不定离长州多远呢,给她地图她也分不出东南西北,更别说自己走过去了。 “不知郎君如何称呼?”再开口时便带着两分讨好。 “我姓谢,家中排行老三。” “谢三郎。” 谢观朝她笑了笑,俨然翩翩君子谦和有礼。 内心所想却不是眼神唇角释放出来的这般友好。 这位应娘子实在古怪,明明看着虚弱至极,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竟能熟练地打倒两个劫匪? 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非要她这病弱之身去办?爹娘又怎会放心女儿独自离家? 万一受惊失忆,没有遇见像他这样路过的好心人,她自己怎么回去? 心中疑窦轮转,谢观什么都没问,应娘子想同路,他便笑着答应。 只是在应长宁没有注意到的时候,温和变成了玩味。 “不知娘子准备如何处置贼人,可要送官?” 应长宁摇摇头,秉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把古风糙汉和他的小弟放生了。 疼在自己身上比什么都管用,应长宁蜷了蜷手指,这种人,就该让他记她一辈子。 她也不会忘的,如有下次,能多来几下更好。 谢观扭开另一个水壶,润了润口唇,看向奔逃远去的劫匪,又微微偏头,视线最终定格在应长宁望着那个方向凌厉的眼神。 他低头哼笑一声,几不可闻。 此去长安真是收获满满,见了兄长,开了商路,报复了小人,回程也有奇人异事好看。 应长宁脑中忽响。 【恭喜宿主,眷注值提升0.1%,总眷注值0.1%】 第2章 阿宁家去 长宁已离家近一月,应家人依然无法从沉痛中走出。那天,血帕子变成了遗书,长宁的屋子空空荡荡,她把什么都收拾好了,打着包放在床上,自己只带了两身衣物和两本书。 她妹妹应长康看完遗书气得呕血,发了疯似的要把姐姐找回来,在城门前被爹娘姑姑拦下,三个人抱着一个红眼的小姑娘,满脸泪地说没法子,没法子。 她顶着三个颤抖的身体,只能接受姐姐离去的事实。 应家夫妇不至于像被抽了魂一般,但也只是强撑着口气,每天机械地劈木头做木工,应青姑姑也是要么早出晚归,要么拿回好几本书,坐在屋里一抄就是一整天。 应长康每天洗衣做饭,用功读书,还能抽出力气来给爹娘打下手,却比平常更加沉默,小小年纪就多了一分戾气凝在眉间。 不管是她,还是爹娘和姑姑,都一边揪心恐惧长宁重病身亡,一边又怀着微弱的渺茫的几无可能的希望,希望她好好地活下来。 每个夜里,都用十万分心意祈祷明日的太阳从西方升起。 应长宁跟在牵马的小厮旁边,像刚来到新家的幼崽,谨慎、警惕地观察城里的一切。越临近长州城,她就越没来由的心慌,此刻尤甚。 就算长州城里繁华鼎沸,人流商客来来往往,但被路途稀释,她们这一路见过最大规模的也不过十几人成群的商队,擦肩而过没有交集。 进城后人呈指数级地多了起来,熙熙攘攘,叫卖声不绝于耳。 同样的烈日当空,确是完全不同的环境,让她想起中午下课,教学楼乌拉拉地呕出一群散发着人味的粒子,喧哗地出着汗夺食。 她快要晕人了…… 应长宁废了好大功夫适应,在东街口和谢观几人分道,言说此时家中应当无人,不好再劳烦谢三郎白走一趟,她留下字条,说明日便会备礼,上门道谢。 定是不能再送了。 因为她根本不知道应家的具体位置在哪,又该怎么走,不好当着这三人的面直接问路。 谢观淡淡微笑,说不必再谢,又嘱咐她一定要尽早寻医,一行人便分两路离去。 这天,应长康正跟着爹娘上门送货,城北王家娶亲,花大价钱请她家打一套金丝楠木器具。 王家是城里的大户,经营着本地排行第二的食肆,按理说要什么样的木匠都能找到,但应家有一手独门绝技,无论器具表面的纹样再怎么丰富,摸起来都是其本身的木质手感,完全感受不到刻画填补的痕迹,可谓是浑然天成。 新娘子点名要她们应家的手艺。 走到半路,应长康突然大叫起来。 “姐!姐姐!” 应长宁一路走一路问,总是要多问几个人对一对才放心。 即将问到第四个人时,她被这道颤抖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她转过头去,乍然见到这三张在脑海中出现过的面孔,一时有些猝不及防。 她微微张口,很快反应过来,眼里聚了泪奔过去,抱住女孩,“长康!” “阿宁,真的是阿宁!” 应家父母不可置信地从车上下来,霎时间泪如雨下,嘴唇抖得厉害。 四人动静太大,周围都好奇地看过来。 应母抹了把眼泪,一只手抚上应长宁的脸,“阿宁,咱们家去。” “对对,回家,阿宁回家!” 应父赶着牛掉头,让女儿坐上去,应长宁摇了摇头,搂着应母道,“我跟娘一起。” 一错眼应长康已经跑回去了,叫出应青,“姑姑,我姐回来了!我姐回来了!” 应青字写歪了出去,她顾不上,拍下笔急切地站起来。 “你说什么?!” “阿宁……阿宁回来了?真的吗?” 她握上应长康的肩头,不自觉地用了力。 “真的,在后面,跟爹娘一块呢。” 应青一笑泪水便夺眶而出,她一把抱住应长康,“显灵了,佛祖真的显灵了。” 她从不信神佛鬼怪,但这一刻,再没有人比她更真心。 应母应父带着应长宁回了家,应父匆匆把牛栓好,把货归置安全。 一家人在屋里围坐着,对应长宁看了又看,她起初还有些入戏的紧张,但此刻泪水却不自觉流下。 能重新见到亲人,总归是感动人心的,即便那个人不是她。 “女儿幸运,一出城没多久便遇到一位世外高人游行经过,她说我命不该绝,她有法子治我的病,问我愿不愿意跟她走。” “我本是不信的,看了那么多大夫,都看我时日无多,但转念一想,我本就没有退路,说不定这一去真的是绝处逢生,柳暗花明。” “她有她的规矩,给我制药扎针,却不许我多问一句,哪知我真的赌对了,不出半月便不再咳血,慢慢恢复,到一整月时,咳都不再咳了,只余轻微头疼胸闷。她说我已无大碍,但往后一定多练气运动,才能长久康健。” 应母握着她的手,仍旧是泪眼婆娑,却坚定地说:“我们阿宁是有奇遇的人,定能长命百岁。” 应父握着她另一只手,满心欢喜,“可知恩人现下在哪吗,咱们怎么谢都不为过。” 应长宁摇了摇头,“世外之人,无处可寻。她说我是她的缘法,遇见我也是她的命中注定。” 她微微一笑,非常满意自己的故事。 想起谢三郎,又说:“但还有一位要前去拜谢的,我偶然遇着一位姓谢的郎君,也回长州,他愿意顺路送我,却没说自己家在哪方。” “姓谢?” 应母犹豫起来,“长州姓谢的人家不多,他还有说别的吗?” “他应该家境很富裕,在家中排行第三,身边跟了两个人。” 应母应父对视一眼,“那就只有一人了,咱们长州最年轻有为的少东家,谢观。” 第二日,应长宁跟爹娘去谢家拜谢,长州最富裕的人家,门户却一点不见奢靡,反而低调又别致,但旁人一见便能窥其不凡。 像看见谢观的第一面。 应母应父备了五十两谢礼,应长宁没好意思说实在是太多了,但她也只是这么想想,反正她总能赚回来。 门房听了却说,他家郎君今日出门办事,不在家中。 应长宁:“那便麻烦了,我们改日再来。” 她想趁着这个机会再见谢观一面,既然是广行商的少东家,说不定他身上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她们回到家中,应母应父本想再陪她几天,但在应长宁的宽慰和安抚下还是照常去送货了。 家里只剩她和应青姑姑,长康妹妹。 应长宁躺在床上,思考着如何对待这个家。 她是个孤儿,但她其实不是一个多缺爱的人。 二十年的孤儿生活让她比绝大部分人更早认识到人生的真相,那就是,一个人就足够圆满。 友情爱情需要后天培养,亲情却是早就存在了的。 但比起在亲情中痛苦挣扎的人,她甚至可以说自己更幸运一点。 有爱很好,没爱也不会掉二斤肉,人活着又不是靠爱,而是靠**和决心。 而她应长宁**强烈,决心坚定,目标清晰。 爱是礼物,面对不属于自己的礼物,应长宁还没想好如何回馈。 她只愿意做自己,却不能乍然展示出来,打算先穿起原主的衣服,慢慢让她们适应。 她在应家住了几天,初来时的不适已经逐渐消退,气力也在慢慢恢复。 爹娘姑姑每天都是一副万幸的模样,昨日还去了趟城郊的寺庙,为她求了一串开光的手链。 应长宁有点心虚,她也不知道她们是真的相信了还是觉得她被什么鬼祟附身,要用佛光驱散。 但她很大方地戴了上去。 毕竟以前从没接触过这些,她也挺新奇的,而且由衷觉得这儿的灵气确实比她的现代世界更足一些。 说不定能给她一些运气加持,她相信自己的能力,只求少点麻烦,少遇小人。 应母名唤张蕊,她看着长宁戴上手链,更觉得安心。 她仍以为自己还在忧思的梦里,女儿的面容那么清晰,从没有哪一刻的面色像现在这样红润,不会低落,更不会咳血。 她夜夜许愿用所有福气阳寿换女儿康健,再见女儿一面,此刻终于得偿所愿。 她想看得再久一些,不要被明日大亮的天光切断。 应长宁似是感受到她的情绪,握起张蕊的手,安慰道:“娘,我真的好了,总能再陪你们几年的。我还要赚钱养你们呢。” 张蕊轻轻地笑,顺着她说:“娘等你。” 她觉得差不多是时候了,想起系统的任务,不愿再耽搁,便开口道:“我明日想出门转转,从前总不能吹风,现下好了,便想去逛一逛,也看看,有什么我能做的活计。” 张蕊倒是没怎么意外,她总盼着女儿能像别人一样多出去玩,但还是有些担心:“我陪你,西街的食肆衣铺多,人也多,热闹得很,咱们可以逛上一整日。” 应长宁嗯了一声,又摇摇头,“我想自己去。” “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总要自己立住才行,只是出门转一转,不会有事。” 张蕊顿了一下,答应了她。 她太清楚自己女儿什么样子,她有了主意,旁人便再无法撼动。 应长宁早早醒来,见桌上墩着一个鼓囊囊的钱袋,她开心一笑,倒出来数了数,居然有整整十两。 应长宁微怔,从柜子里又掏出一个袋子,单独装了一两进去,把剩下的钱都锁进柜子里。 略微梳洗准备一番,便跟爹娘报备要出去了。 二人看着应长宁雀跃的神色,心里甚是柔软,不禁又起了雾色。 — 道路算得上宽敞、干净,此时正值清早,凉爽清透,虽行人不多,两侧的流动商贩仍然兢兢业业,应长宁一路走过来,有几分庆幸。 长州确实豪华富庶,居民生活水平相对更高,这些小商贩就算是职业微笑也能看出几分真心。 至少这边的家不在什么偏村僻壤。 她闻着味在一处胡饼摊子前驻足,辛辣咸香,勾得她食欲大开,肚子也适时地叫起来。 她出发前也吃了两个馒头,但可能因为她和系统的到来,这具身体在自动修复,所以就算当下吃饱了,没多一会又会饿。 老板是位热情的大娘,见她站定,爽朗笑着问道:“小娘子瞧着面生,是第一次吃咱家的胡饼吧?” 应长宁点点头。 大娘指着颜色较深的那筐,道:“咱们长州人好甜,但我们家胡饼是咸香为招牌,配着鲜汤辣汤吃最好,娘子要是爱吃甜的,咱们甜胡饼也不差,您闻闻,满是芝麻香。” 可能太想吃辣了,应长宁只闻到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呛辣味,她看着刚出炉卖相极好的胡饼,甜咸各要一张,又点了碗辣汤。 大娘包起胡饼,递给应长宁,“好嘞,娘子那边坐。” 她转身掀锅舀汤,应长宁坐好朝那边看过去,热气腾腾袅袅,分到一碗内随着大娘的步子飞来她桌上。 午时在外似火煎,清晨火还未盛,锅还未热,再有阵阵轻风吹过,喝点热汤也不算什么。 应长宁看着周围也有几人正吃喝闲谈,再看手里金褐酥脆的饼,汤里浮着肉沫,不自觉喉头滚动。 不一会就吃下去一张饼,一碗汤。 应长宁心情又舒快不少,拿起另一张,垂眸间似见人群中一个熟悉的身影穿过。 她猛地抬头。 “老板,结账!” 应长宁拍出钱放到桌上,见大娘咧嘴点头,她起身,又匆匆咬下一大口才把胡饼包好放进布袋,同时目光锁定那个身影,来不及细想便跟了上去。 是第一天遇见的,谢观身边那个小厮。 第3章 跟跟跟跟 不到半刻钟,应长宁停在一家书肆前。 她下意识双手插兜,却插了个空,低头一看,无奈地抿了下嘴角。 自己只会基本的缝补,给衣服改版型有点超纲,还是等赚钱后找专人做一套带兜的衣服吧。 她望向这家店的牌匾。 点墨斋。 三个大字遒劲有力,角落里还有一方简单勾勒的砚台。 应清姑姑就是从这家书肆接的抄书单子。 她这一趟说是瞎逛熟悉熟悉,但最后应该也要来这里踩踩点。 关于怎么提升眷注值,她心里有点想法,不能剑走偏锋,使什么歪门邪招,否则就算最后任务达标能活下来 ,八成也会被反噬。 所谓眷注值就是关注度。 她一再跟系统确认,不用应长宁这个名字出名,不用她的面貌广为人知,只要符号背后是宿主本人就足够了。 思来想去,她决定靠写话本拼一拼。 长州富庶有余,有的是人爱看话本戏班,好游玩取乐,刚刚在胡饼摊,她就听见有一桌三人大赞某某话本曲折精彩。 人有一点点钱和闲就会来凑热闹。她若在话本里加点新东西,分线分项地连载,留给下不同剧情选择,给人们讨论争辩的口子,至少在长州城内,她觉得自己能搞出点名头来。 在这里,新鲜的阈值还没有很高。 眷注值这个东西总不会是负数,而且加上了就是加上了,不会因为被遗忘又给她削掉。 第一试先放手去做就是,实在没法子再去退一万步。 进入点墨斋便有丝丝凉气和古朴墨香,一共三层,一楼一进门有块促销牌子,往里便是话本戏集,还有一些日常实用类的书,诸如菜谱、棋谱、居家必备大全,后半区的笔墨纸砚可谓是琳琅满目,又齐全又精美,离二里地就有种被孔雀开屏的感觉。 二楼才是科举用书,经史子集,还有一些不易寻得的孤本,意志不那么坚定的人想走上来肯定要废些功夫。 三楼一整层都是为高端熟客开设的雅间,应长宁赞同地点点头,确实只有宰有钱人才能给自己提升格调,像她这等小小市民,早被圈定了一楼的地盘。 她以前经常蹭广告专业舍友的课,这家店竟然能看出课上讲的某些理论和经典案例的影子。 还挺会营销,挺超前,难怪名气那么大。 扫视一周不见那小厮身影,应长宁也不甚在意了,想起自己的话本大业,心中踌躇满志,跃跃欲试,正要拿起一本开封的翻看,却听身旁传来一声大叫。 “掌柜的,有人偷书!” 点墨斋比其它商铺都要静些,人人都只用眼睛看,看到中意的便买着走了,就是言笑谈聊,一想到这里是书肆,别人都一副饱学之士、青松玉立的模样,自己也不免跟着温声和笑,留到外面再去面红欢喜或舌灿莲花。 这一声犹如惊雷炸响,周围的人都纷纷投去视线。 应长宁自然也看过去,却见出声那人气冲冲走到她面前。 “就是她!我亲眼瞧见她把书藏进衣服里!” 男人书生打扮,满脸怒气,眼里头迸出来的火够把应长宁燎了。 他愤然看着面前这位娘子,不知自己是否戏太过了,但见她愣愣地捧着书,被他吓得不敢言辩,他又面露得色。 应长宁着实有些被吓着,但更多的是不解,难道作为一个外来者,自己会被什么世界意识检测到并被排斥驱逐吗? 还是说,碰见古代的精神病患者了? 她略一沉思,这可有点难办。 应长宁合上书,却没放下,反而举起来让大家看清。 随后高声道:“自打进了店里,我只碰过这一本。这位郎君可有证据证明我偷书?何故污蔑于我?” “我亲眼所见,难不成有错吗!” “你在店里鬼鬼祟祟转了一整圈,正是心怀叵测!” 周围的顾客都一脸探究地朝二人看去,或想要看戏,或不满被打扰,有的甚至目光中对应长宁隐隐谴责。 店里的小书僮见状急忙过来调和,声音脆嫩,“二位莫急,今日掌柜不在,不如二位随我去见管事,定把事情办得明白。” 他年纪不大,十三四岁的模样,应是第一次遇见客人起了冲突,还是有人被指偷盗店中商物这么严重,脸上的焦急慌张掩盖不住。 书僮暗叫倒霉,他们家没钱供他读书,自己只好来投奔家在长州的大伯,跟着堂兄念过几堂课,识得几个字,好不容易走关系谋上这份差事,又能赚钱,又能被读书的氛围熏陶,今日才上差第三天,居然就被人砸了场子。 他自是不知如何处理,只想着赶紧把这两人带走,离其他客人们越远越好。 但这两人都没回应。 应长宁静静观察书生的模样和表情,面容偏柔,眼神不正,风流虚浮多,正气儒雅少。 衣服倒是算得上齐整,看着也没能藏东西的地方。 她心里有了主意,了然一笑道:“店里这么多人,郎君怎得只盯着我看,我在店里呆了两刻钟,郎君就看了我两刻钟吗?” “盯着芳龄女子看这么久,哪有读书人的样子!礼都被你读进狗肚子里去了?” “该不会我出了这门,就要被郎君意图不轨了吧?” “我好好看书,你说我偷,明个我上官府告你奸污,你是不是得说我上赶着勾你求你?惯是会颠倒黑白。” “还看我做甚,说话!” “我逛书肆光明正大,你要觉得自己没看错,咱们现在就去见官!” 书生的脸越来越胀,听见“奸污”二字的时候脑子嗡地一下炸了,“你、你血口喷人!” “那请问郎君,这滋味好受吗?” 空口白牙谁不会说? 应长宁唇角压平,再次问道:“当着大家的面,我亦心中无愧,倒是你,确定我偷书了吗?” 书生笃定的模样开始松动,此刻才真的怒气上涌,想把面前这个胡言乱语的女子撕碎。 他心念电转,自己只是收了钱办事,没必要争口舌之勇,再纠缠下去怕是难以收场。 于是撑着一口气,面红未落,状似羞赧地说:“想来是在下眼拙,不仔细便贸然冲撞了娘子,还望娘子恕罪。” 小书僮轻叹一声,放下心来。 却听见有一人朝他说话,笑声浪荡。 “我说你还是带着她去见见管事的吧,万一真偷了,凭她三言两语就轻松逃——呃!” 此人还没说完便肩背一紧,是旁边的女人按住他肩膀,要捏死他一般。 “愚弟顽劣,请娘子见谅。娘子为人磊落,绝无行盗窃之事。” 应长宁朝女人微微点头。 书生连忙附和,“是是,全赖在下冲撞。” 他揽过责任,难堪地出了门,可谓是落荒而逃。 应长宁注视他的背影,迅速做出决定,先不管常明和点墨斋这边,若这个书生的污蔑事出有因,她得问个明白,若平白无故被人乱指一通,她绝不只自己倒霉。 毕竟隔夜仇报起来就没那么新鲜了。 也许是在新环境里竖起了十二分戒备,但是比起草木皆兵,不清不楚才让她难受。 反正现在怎么也死不了。 她疾步跟上,拍了拍他,笑容明朗。 “郎君何故污蔑于我?你我可曾结怨?” 书生拧着眉毛回头,完全未曾想她会找上来,腹诽着这钱赚得真难。 但还是端起胳膊对她作礼,“娘子误会了,在下已经说过,是眼拙误认,并非仇怨之举。” “那是你自己眼拙误认吗?”女子声音平静,仍是笑脸,却让他听出几分威压。 书生飞速抬眼瞥她,又急虚虚掩下,手攥得紧了些。 哦,还真是啊,真有刁民想害朕。 书生张口欲言,应长宁先他一步松口。 “郎君莫怪,我也是吓着了,说开了便好,郎君请便。” 应长宁对他温柔道别。 书生放松下来,瘪瘪嘴心里啐了口晦气,不当回事地走了。 却不知这温柔娘子又转到他身后。 应长宁跟他拐了两道弯,时刻准备着,趁着常有窄巷又无人经过时快速冲上去把他捂着拖进巷子里。 这书生看着瘦弱,百来斤的样子,但应长宁仍旧不敢轻视,第一次干这种事,她心里也有些打鼓,但更多的是兴奋和激动。 他目眦欲裂,呜呜地摇头。 应长宁把他推到墙上,将其双手束过头顶,下面用腿一顶,擎制着让他重心不稳,不好发力。 肉/体撞在墙面上的声音闷重,应长宁捂得更紧一点。 见到这张熟悉的脸书生内心如遭雷劈,死灰一般。 他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大爷的今日就不该去点墨斋踩点! 几个钱啊值得他赔了清白又被摔! 旁边有一些破烂杂物挡着,又是阴处,还算得上隐蔽。 应长宁压低声线:“谁让你来诬陷我的?我松开手之后你最好乖乖说清楚,敢喊叫,我一定把你牙都打碎。” 书生眼色惊恐,呜呜地点头。 应长宁慢慢松手,他却撕心裂肺吼救。 尖叫声在耳边炸开,应长宁早有准备一样手迅速下撤一拳打在他腹部。 而后回去把嘴捂得更紧,他都来不及疼呼出声。 应长宁见书生眼角聚了泪,颇为可怜,便好心安慰道:“放心吧,我不打你脸,不会耽误你相人。” “但我也不会手软,这下你总能好好说明白了吧。” 他身子软了下来,不再挣扎,应长宁又试着松开,他果然不再反坑。 灰心的声音响起:“是在书肆外面,一个深衣男子给了我一贯钱,让我指证你偷盗,但又说最后还不能真咬死你,让我自己看错了说成误会。” 应长宁眉毛一皱,每个字都懂,怎么合在一起她就理解不了。 她啧了一声,“谁闲得蛋疼,这么吃饱了撑的。” 又问:“那男的长什么样,有什么特征,你还说得上来吗?” 书生不再哆嗦,回忆了两秒:“身长八尺,浓眉大眼,像是行伍之人,壮硕有加。” 他顿了一下,弱弱地觑她一眼:“你打不过他。” 应长宁好笑地哼了一声,他顿时眼观鼻鼻观心,然后紧张地问:“我都说完了,你能放我走了吧,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收钱办事,你打也打了。” 应长宁嗯声,彻底松开他,书生脱身便立即要跑。 她又拽住,一手攥着他一手从包里掏出钱袋。 “急什么,等会。” 她数数剩下的钱,思考几秒给他十文,“当是医药费了,我下手不重,看不上大夫就买俩包子吃。” “咱俩两清。” 书生本是怕她的,可她给了钱他又嫌上了,十文也只够买俩包子的。 他复杂地看向她。 应长宁已懒得再分他一眼,不在乎他怎么想,她说两清就是清了,闹到官前也是清了。 他再找麻烦就是找死。 她转了两下手腕,寻着原路回去。 想着书生口中那个人。 你雇人找我的事,我也可以雇人引出你。 — 巳时六刻过些,太阳未到中间,天还没热起来。 席峰随应长宁的身影走进巷口,他莫名有些不安,应娘子一拳打怕了那个书生,他也跟着心虚起来。 但一想到郎君交待的事情,郎君总有他的道理。 席峰一瞬间神思清明,忽地张大眼睛,暗叫不好。 总算明白这份不安从何而来。 可终究是慢了半拍,一根竹竿已破空挥至,稳稳停在他颈边。 背后笃定的声音传来:“果然是你。” 第4章 白日做梦 “是谢三郎让你跟踪我吗?” 席峰知道自己大意了,中了她的圈套,但他还算淡定,因为这个局面也不是不能处理。 郎君既然对应娘子有所防范,特意交代他在自己能解决的范围内给对方找点麻烦,想必也是要试探她的能力。 那么被她发现,也是能试出东西的。 席峰略一思索,正要开口,应长宁却没给他这个机会,她自然也想试一试这人对自己的态度,直接佯装用力,又挥起细杆。 席峰反应很快,弯腰向后躲了过去,稳如磐石。 他抬手止住应长宁的行动,面上看不出一丝端倪,沉静地说:“娘子莫急,郎君是忧心娘子旧疾复发,派在下再三查看,若有异样便可及时叫医。” 应长宁眉梢微挑,释然一笑:“原是如此,我还以为谢三郎拿我当犯人捕呢。” 席峰表情不改,好似真的忧心她病体,仍旧一副正义模样,将他主子的城墙面皮学了个七八成像。 应长宁气极反笑,就算自己问他为何要找人在书肆污蔑她,这人大概也只会睁着瞎眼说不是,不知,怎会如此。 但转念一想,也不算太亏,至少跟他们正面碰上了。席峰的态度就代表谢观的态度,他已经怀疑她的来历,找她麻烦,又要给麻烦兜底,说明他暂时不会主动伤害她。 那应长宁也不会傻了吧唧去跟他结仇。 “我回城第二日便前去拜谢,却不巧碰上谢郎君却出门办事,不知何时有机会,我想当面跟他道谢。” 席峰此时倒是神情真挚,真挚地苦恼,“举手之劳,怎好烦娘子记挂,只是我家郎君近日事务繁多,见天早出晚归,但娘子放心,我一定替您转告。” 应长宁朝他温和笑笑,道别了去。 走出两步,又紧急退回去:“我虽身患顽疾,但遇见你们之前已得世外高人救治,现无大碍,您不必再……时刻忧心。” 应长宁狡黠一笑,饶有意味地停顿一瞬。 席峰看着她端正走远的背影,愣了片刻。 — 谢观站在廊上,正在……喂鱼。 他双眸低垂,神识显然不在此处,右手撵着鱼食,一粒一粒扔下去。 男人站得又直,像一尊雕塑一样立在这里。 席峰看样子,便知他正在思索什么,于是没有选择上前禀告,而是透明地立在一旁,连呼吸都没有声音。 不过没过多久,一小把鱼食都喂完,谢观松泛下肩颈,坐到石凳上。 席峰便上前倒茶,说了应长宁的事。 他从应娘子出门就跟着,不出二里路却发现她妹妹竟然也偷偷跟上,应娘子在裕丰街一家胡饼摊要了两张饼一碗汤,刚喝完汤就要结账,应是看见常明,急急地把饼收起来,悄么声跟上去了。 谢观端起茶杯,神情微讶:“她妹妹?” “是。” “她知道吗?” “看着是不知的,我也没说。” 谢观唇角的弧度变大:“她发现你了。” 席峰头更低了些,“属下惭愧,我见应娘子进点墨斋,便觉得事情好办了些,不想最后却被娘子揪了辫子,抓了出来。” 谢观轻轻摇头,“她跟你说了什么?” 席峰将巷子里的情形一一描述,转告了应长宁想当面道谢的话。 “等过两日二娘子回来,我们再去会一会她,不必再去应家了。” 又说:“常明拿了一些新到的孤本来,有你前几日寻的那本,在东院的书房,自己去取。” 人高马大壮硕魁梧的席峰有些赧然,笑道:“多谢郎君。” 他走后,谢观一个人坐了一会。 最近确实比较忙,他刚从长安回来二姐就听说旧友北上游至长州一日路外,她便一人一马奔过去了。 二姐一向是风风火火的性子,一说出去玩就撂下自己的铺子留给他照看,美其名曰能者多劳。 谢家三子,长子谢瞻在泰启六年中二甲,赐进士出身,时年十七,外放八载,今年回京任职,年轻有为前途光明。 二女谢望,与谢瞻为双生子,从娘胎里就是武痴,拜了师学艺后更是猖狂,与谢瞻从小打到大无一败绩,谢瞻高中时她忙着鼓捣自己的镖局。 谢母谢父左一个文呆子,右一个武呆子,在双生呆子六岁时生下了谢观这个真呆子。 小孩想法一日一变,今日要学医,明日要剃发,过几日就只躺在太阳底下,一躺一天什么也不要做了。 哥哥姐姐捞着他学习玩闹,他才不情不愿地动一动。 谢母谢父不懂这个小儿子在想什么,明明极致聪慧一点就通,却好像什么都只过眼不过心。 有能力,但不去考功名;学了医,也不想当医士;做生意,看他也没多感兴趣。 不过与闹腾皮实的闺女一比,两儿子沉静寡言捉摸不透的性子倒算不上太特殊。 他们自觉自己只希望孩子平安顺遂便好。 谢观呷着茶水,此时却正在感概爹娘不在身边真是清静了许多,大哥回京后,他们也从长州上路,跟大哥定居长安,长州的宅子便只剩他自己。 有时他觉得爹娘大概是想几刀劈了他,一份让他们催成亲,一份让他们催读书,一份让他独管家中生意,一己之力做大做强。 爹娘哪都好,就是人到了年纪,夜间失眠,到白日做梦。 谢观轻轻哼笑出声。 是想起那天荒郊有位惨白娘子一人撂翻两个贼匪的场景。 救了她命的世外高人么…… 他回家当天就遣信送到老师那里询问,得到的答案是奇哉怪哉,他不曾见过甚至听闻,亦无法确认也不知如何诊治。 他少时觉得医术还算有趣,爹娘便送他拜师,跟从医五十余年、广有名气的乞休老御医学了六年。老师父连听都没听说过,那她的世外高人也太能耐了。 是自己疑心疑鬼先入为主,还是此人真的超乎寻常? 谢观唇边的笑容放大,难得遇见一件这么让他感兴趣的事,真是一刻也不想耽误现在就去弄个明白,但还是暂且忍下,等二姐回来,让她能者多劳,自己再拿出十足的精力面对。 第5章 穿越话本 应长宁辞别席峰,又在街上转了转,包了两道凉菜,正好日到正中回去跟家人们吃饭。 从这天后,她便日日到点墨斋市场调研,跟点卯似的,一天买两三本看看,竖起耳朵听客人们闲聊。 “这本好看,屠户女王前显身手,情定高门美俏郎。” 旁边传来少男嗤笑:“呵——你们小娘子也就喜欢看些情情爱爱的,好不害臊!” 少女眯起眼,也怒气冲冲地呵了一声:“也不知是谁,抱着那本摄政王风月——唔!” 话还没说完就被那小郎君捂了嘴,他又红着脸慌忙地放开。 他嗔怒道:“你答应我不说的!” “哼,谁让你没事惹我!” 应长宁一边偷笑,一边拿起刚刚女孩说的那本。 这几天,哪本销量最好,哪本讨论度最高,她都暗暗记下。 — 这个朝代包容又开明,看手边这一摞话本便可管中窥豹。 没有高贵神女春心荡,为凡人书生作羹汤;没有武人英雄仇女气,避之不及显高尚,而是直接到了才子佳人的旷世虐恋阶段。 娱乐人的东西总是更容易走在前沿,话本里的主角都能自由恋爱了。 虽然结局没那么尽如人意,但比起在故事里死掉一个女人,死掉一段爱情岂不已经很是圆满。 才子佳人的感情流,江湖草莽的剧情流,山野鬼怪的小众口味…… 她正坐在窗边敲着笔,静静思索该以哪种题材为主线。 窗外传来妹妹的呼声,道是饭好了。 应长宁注意力被打散,忽地又想起一事——长康妹妹最近怪怪的。 先是眼神怪异,然后再三试探,经常拉着她回忆童年。 一回两回的她遮掩过去,可次数多了她便觉出异样。也许除了谢观这个潜在外患,家里也出了内忧。 虽然拥有原主的记忆,但她并不想使用,对这一家人来说,这些回忆是非常珍贵的宝物。 当她故意说错话时,应长康就会微微发怔,随后压低眉眼一副果然如此的样子,这副表情违和地出现在少女稚嫩的脸庞。 但她又没有戳穿她,至少应家爹娘和姑姑都没有发现不对,甚至在长辈面前,应长康还是一副姐控的模样。 应长宁不清楚她想做什么,但她用不着心虚发愁,以后的事以后再兵来将挡。 她到堂屋吃饭,今日应母应父上门做工,家里只剩她和姑姑妹妹。 午饭还是她出门买回来的凉菜为主,一盘醋芹,一盘凉拌藠头,又烧了半只应长康昨日从城郊打回来的野兔。 一人一碗冷面片,饭后还有一碗消火解暑的冰豆汤。 应青姑姑本身不太爱讲话,应长康更是沉默,跟别人一桌吃饭的时候,她有些别扭,毕竟没多少这方面的经验,应母应父在的时候,饭桌上氛围总是热闹些。 不过她是个勇于尝试的人。 于是试着挑起话头。 “小姑,这几日没见你拿回书来,是书肆那边没有单子了吗?” 应青嗯了一声,解释道:“需要我们抄的,都是珍本孤本,那边寻到的少了,便用不着我们。” “怎么不印?” 应青怔了一瞬,道:“因为珍贵,抄录只是防患。” 应长宁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忽然福至心灵,灵感转瞬即逝。 她忽地站起,双眼放光:“我吃好了!小姑,妹妹,你们吃着,我先回屋。” “诶——” 应青没喊完她就跑出屋了,但应青只是笑了笑:“难得见到你姐这么匆忙的样子。” 应长康歪着头,疑惑地朝门外看去。 刚刚说起印书,她脑子里就是学校的打印机快速吐纸的模样。 现代的便捷生活,还有什么比这更能吸引古人的注意吗? 既然她是穿越过来的,那她就写穿越小说,哦不——穿越话本! 古穿今,不对,古穿未话本! 古穿未互动式话本! 应长宁内心激动,还有人比她更超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