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元璋被噎得一愣,随即恼道:"妹子!咱这不是......"
"累了,歇息吧。"马皇后径直起身,将茶盏搁在案上,"玉儿,伺候更衣。"
朱元璋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眼睁睁看着马皇后转身进了内室,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终狠狠一甩袖子:"行!咱走!"
踏出坤宁宫时,老朱心里的火气忽然转了向——孙贵妃的温柔小意浮现在眼前,她那双柔荑按摩太阳穴的手法可比马秀英强多了!
这么一想,他的脚步不自觉地加快,甚至带上了几分轻快。
殿内,玉儿替马皇后拆下发髻上的金簪,铜镜里映出皇后疲惫的眉眼。
"娘娘......"玉儿小心翼翼地问,"要传热水吗?"
马皇后摇摇头,忽然道:"玉儿,你说......人真的会变吗?"
玉儿手上的动作一顿,轻声道:"奴婢愚钝,但觉得......这世上没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就像雪,看着纯白无瑕,底下可能藏着枯枝烂叶;而淤泥里,也能开出莲花来。"
马皇后怔怔地望着镜中的自己,眼角细纹在烛光下格外明显。
她想起自己为了给朱重八送饼时烫伤的胸口,又想起了建国之前朱重八对自己的满满爱意,但是如今全都变了。
常府的书房里,常清韵披着件月白缎子的斗篷,执笔的手冻得微微发红,却仍一笔一划地誊写着那首《沁园春》。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她轻声念着,笔尖在"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处微微一顿。
何等气魄......
她望着纸上铁画银钩的字迹,仿佛又看见雪夜里那个负手而立的挺拔身影。
朱棡吟诗时微扬的下颌,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的轮廓,还有那句"还看今朝"时眼中迸发的神采......
"小姐,"贴身丫鬟捧着暖炉进来,"都三更天了,您该歇息了。"
常清韵恍若未闻,指尖轻轻抚过墨迹未干的纸张:"你说......晋王殿下这样的人,心里装着怎样的天地?"
丫鬟吓了一跳:"小姐慎言!您可是......"
"我知道。"常清韵打断她,将诗稿仔细折好收进妆奁最底层,"只是觉得可惜......"
可惜什么?她没有说。
窗外,一片雪花穿过窗棂,落在砚台里,悄无声息地化了。
魏国公府的书房里,徐妙云趴在黄花梨大案上,小脸皱成一团。
她面前摊开的宣纸上秀气写着《沁园春》的前半阙。
"气死我了!"她丢下毛笔,气鼓鼓地揉着发酸的手腕,"朱棡哥哥怎么能写出这么长的诗!"
"哟,咱们家小才女这是写什么呢?"徐达拎着酒壶晃进来,满身酒气里混着烤鹅的香味。
徐妙云赶紧用袖子遮住宣纸:"没什么!闲来练字罢了!"
徐达一把抢过宣纸,眯着眼念道:"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彻底没了动静。
"爹?"徐妙云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您没事吧?"
徐达猛地抬头,眼中精光四射:"这真是晋王写的?"
"是啊,"徐妙云歪着头,"就刚才在宫里,棡哥哥看着雪随口念的,可惜了这是闲来之作,上不得什么台面......"
说是这么说但是徐妙云脸上的骄傲跟自豪都已经溢出来了,她的朱棡哥哥就是这么有才!
"放屁!"徐达一巴掌拍在案上,震得砚台跳起老高,"这要是上不得台面,那翰林院那群老东西写的都是狗屎!"
他激动地在书房里转圈,突然按住女儿的肩膀:"丫头,你记住——这首诗,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
"为什么呀?"徐妙云不解。
徐达的眼中闪过一丝老将的锐利:"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你棡哥哥现在......"他忽然收住话头,揉了揉女儿的脑袋,"总之听爹的!"
徐妙云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却偷偷将宣纸折好塞进了贴身的荷包里。
棡哥哥的诗,我才不给别人看呢!
宫墙内外·暗潮涌动!
二虎的调查比预想的更快,天刚蒙蒙亮,他就带着一摞密报跪在了乾清宫外。
朱元璋披着衣裳翻看账册,越看脸色越阴沉。
苏州沈家去年丝绸交易额二百八十万两,纳税九千两;杭州茶商周氏年入百万,纳税三千两......
"砰!"
账册被狠狠摔在地上。
"好啊!真是好啊!"朱元璋气得胡子直抖,"这群蛀虫!吃着大明的饭,挖着大明的根!"
二虎低声道:"陛下,还有一事......韩国公府昨夜有人快马出城,往江南方向去了。"
朱元璋眯起眼:"李善长......"
他踱到窗前,望着渐渐亮起的天色,忽然冷笑:"传旨——三日后大朝会,朕要议商税改制!"
你就这么着急下去么李善长!
这才是开国之初,你们这些人就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翻天了嘛!
与此同时,晋王府的朱棡收到了赤鸢的密报:江南八大商号联名上书,抗议"苛捐杂税"。
"这么快?"朱棡挑眉,"咱们的胡参知还没死透呢,就有人急着跳脚了?"
赤鸢低声道:"要属下派人拦截吗?"
朱棡摇摇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让他们闹,闹得越大......"他指尖轻轻敲着案几,"父皇的刀,才会越快。"
很多事情必须由开国皇帝来做,尤其是开国之初是最好的!
窗外,雪又开始下了。
三日后,奉天殿内。
晨曦的光透过雕花窗棂斜射进来,在御阶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
文武百官分列两侧,文官以李善长为首,武将则以徐达为尊。
朱棡站在亲王队列的最前方,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中众人,最后落在空荡荡的龙椅上——朱元璋还未到。
殿内的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文官们时不时交换眼神,武将们则大多眼观鼻鼻观心。徐达抱着胳膊,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浑然不觉。
"陛下驾到——"
王景弘尖细的嗓音划破寂静。朱元璋龙行虎步踏上御阶,玄色龙袍上的金线在晨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他落座时,目光如刀般扫过群臣,尤其在李善长身上停留了一瞬。
"臣等参见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