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风看着院子里的物品,随意算了算,绸缎十匹,粮食二十石,摆设物件两箱,金银首饰一箱,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零散物品,以及一对关在笼子里生得油光水滑的鸿雁。
这些聘礼别说是娶个农家傻子了,怕是娶个城里的大小姐也是绰绰有余,难怪秦父夫妇这些日子对他算是无微不至。
有钱能使鬼推磨,有这些丰厚的聘礼,别说未来给他们儿子娶媳妇。只要不乱挥霍,就是一家人二十年吃喝也是不愁的。
“这边……大哥放这边,轻点轻点。”李氏笑成菊花脸,还不时地指挥着抬聘礼的人。
待全部聘礼放好后,队伍里出来一个身穿藏青长跑,头戴青玉冠帽,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人走到秦父面前,递出一份礼单,“秦老爷,这是这些聘礼的礼单,你清点一下吧。”
秦父忙把礼单收好,笑呵呵道:“不用清点了,陆家只有给得多的,哪可能少给呢。何管家今日送聘礼来,一路辛苦了,要不进屋去喝口热茶吧?”
何管家瞧了一眼这面前的简陋陈旧土坯小屋,又看着面前穷酸又谄媚的秦父,眼里闪过一丝鄙夷,随后若无其事地说:“不用了,我还要赶着回去向夫人复命呢,你们记着夫人的吩咐便是,新婚那日绝对不能出任何岔子,若是新娘子不安分,你们知道该怎么做。”
秦父忙点头哈腰:“知道知道,请让夫人放心,新婚那日绝对会顺顺利利平平安安的。”
何管家说完这些便也没逗留,转身就带着人离开了。在这一队伍走后,门口的村民议论声越发大了起来。
有些与秦家相熟的进了院子来与李氏攀谈:“哎哟,秦家媳妇,我看你们这下算是飞黄腾达了呀。攀上了陆家这高枝儿,以后说不定要搬去城里了,到时候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几十年的街坊四邻啊。”
李氏这会儿高兴得很,心中那虚荣感极度膨胀,说话也硬起了些:“什么攀高枝儿,我们这是结秦晋之好,可别说的那么难听。”
她这样一说,外间围着的人眼里多少露出了些嘲讽。
有些压低了声音说道:“呸,没读过书还学人家读书人用成语,人家秦晋之好是门当户对。她算个什么东西,敢说秦晋之好,真不要脸。”
另一村妇听着低笑一声回道:“明明就是卖儿子,还说得多光明正大似的。”
“以前对这傻子非打即骂,现在靠着卖傻子拿钱,真是作孽。也不知道傻子他娘在下面若是知道了,会不会化为厉鬼来找她算账。”
想是周围人都在说这些,声音也不算小,这些话立马就传到了李氏耳朵里。
李氏一听脸上有些挂不住,她撸了撸袖子,插起腰站在门口,对着刚刚嚼舌根的一对妇人吼道:“你们说的那门子乱七八糟的话,我给风儿找的好亲事,有本事你们也去给你们自家蠢笨姑娘也找一个啊。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酸掉你们牙得了。”
一些人热闹也看够了,便纷纷离去,走时还不忘嘲讽一句,“没你命好,有个不是亲生的傻子儿可以卖。”
李氏一听有些急眼了,拿起院子里的扫帚就准备出去和那些长舌妇搏斗。
秦父见状立马上前拉住她,“算了,由他们说去,我们还是赶紧把这些东西放好,免得遭贼人惦记了!”
李氏这才放了扫帚,虽然心里还是憋屈不爽,但想着还是这些物品最为重要。
两人一转身就看见立在门口的秦风。
李氏一改往日态度,忙上前柔声细语,“哎哟,我的乖儿子,你怎么起了床了?伤还未好全,你可吹不得风呢。”
秦风将眼神收回,转而继续换上一张略显呆滞的表情。
他基本了解现在这样的情况,也没什么想问的,便也不回答李氏的话,自己回了屋子里。
刚开始那几日秦风这样,李氏还觉得他是撞了头没啥反应。
现在秦风与以前大哭大闹发疯撒泼完全不一样,只是不说话,倒让李氏觉得别扭了起来。
李氏拉过秦父,疑惑道:“你有没有觉得风儿自从撞了脑子,有些不一样了?”
秦父还拿着礼单在那看,眼也没抬的回了句:“有啥不一样的,反正马上就要嫁人了,一样不一样有什么区别?嫁出去的儿子泼出去的水,以后也不关我们的事了。”
李氏心中还是有几分不安,“你说他会不会这一撞,把脑袋给撞好了?不会在心里怪我们什么的吧?”
“怪我们什么?怪我们给他找了门这么好的亲事?哎呀,你别想了,我们赶紧收拾收拾,明儿去看看,能不能买点田产,或者置办一套新房子,到时候给儿子娶媳妇。”
李氏听秦父的话也觉得是自己想多了,人撞了脑子本就会迟钝一些,再说就算他人不傻了能怎么样,还不是个没娘养的东西,还怕他反了天不成?
想及此处,李氏也没再管秦风,喜滋滋去清点田产铺子了,乐得嘴都合不上。
秦父和李氏正是喜上眉梢之时,门外却突然来了一个人。
这人大约二十五岁,身穿一件洗得灰白的衣服,手上提了一斤腊肉,畏畏缩缩,一副贼眉鼠眼的模样。
他先是往秦风的屋子看了一眼,然后又大声叫了人,“姨夫,姨母。”
秦风打开窗户看了看来人,根据他的模样回想了一下,大概能推断出这就是他的表哥陈大。
陈大是李氏妹妹的儿子,他家家底薄娶不着媳妇。
一直拖到了二十六岁,这在村里已经算是大龄了。
陈大心里急着找媳妇,一直因为穷找不着,于是就盯上了姨母家的继子秦风。
见秦风长得身姿清俊,模样好看,还是个傻子。他几次都想占秦风的便宜,但秦风被欺负怕了,遇事总是闷不吭声地跑,叫他逮不着,也就没成他的好事。
这回听说姨母要把秦风嫁出去,想到表弟那俊俏清秀的模样,他一下子就觉得天塌了。所以特意来看看秦风,甚至还想趁着秦风没出嫁要了秦风。
他料想陆家那要面子的也不会说出去,就算闹开了,他也能说是秦风勾引自己的。哪怕秦风解释,也没人会相信一个傻子的话。
他这边叫了人,李氏便和秦父掀开帘子出了来。李氏见是陈大,又提了一串腊肉,猜想是他知道秦风有了一段好姻缘来巴结来了。
毕竟陆家那以后就是自己亲家,陈大想找个赶车喂马营生她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她没往秦风那方面想,只悄悄对着秦父说叫他把聘礼给收起来,别让陈大瞧见了。
陈大的秉性李氏是最清楚的,他这人混,平时没少做偷鸡摸狗的事情。都是亲戚,叫陆家给他找个营生行,占自家便宜可不行。
秦父听李氏这么一说就明白了,赶忙去收拾东西了。
李氏则是客客气气地对陈大说:“呦,大侄子,你今来得巧,陆家的刚落了聘礼,还送了不少点心糖果,一会子你拿些回去。一会就用午饭了,吃完再回去。”
李氏分的清楚,自己顶多给这些穷亲戚一些吃食,旁的真金白银的东西谁都别想。她不知道的是,陈大压根就没惦记陆家给的聘礼,单单只对秦风心怀鬼胎。
李氏听着房间一阵声响,掀开帘子往里看了一眼,见秦父已经把贵重的聘礼收拾地妥妥当当,这才叫陈大进来坐。
陈大高高兴兴地跟着李氏进屋了,秦父出去叫他们两个人慢慢说话,两个人坐在炕桌上寒暄,陈大则是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秦风那边引。
“风儿什么时候出嫁啊。”陈大这么问,想看看留给他的还有多少时间?
他要是连个傻子都搞不定,这辈子也碰不了别的人了。
李氏想着他想来蹭桌酒席,就大大方方地回了,“再过五天陆家就来接人了,到时候来喝杯喜酒。”
陈大耸了耸肩膀,巴巴地说:“陆家人家大门大户,能对风儿好吗?还不如嫁个寻常人家,粗茶淡饭的不至于去那高门大院里受苦。他是个傻的,别人家欺负他,他也没办法。”
李氏心想自己只要陆家的聘礼,至于秦风过得好不好,她不在乎。
她想那傻子能让人打死了倒好了,她还能多跟陆家要点钱,嘴上却说:“他是傻的,贫苦人家养活不起,难免迁怒。陆家对他再不好,总会给口饭吃。陈大你对你表弟的心思我是知道的,可他马上就嫁人了,你也该寻别的姑娘了。”
李氏:呸,什么破落户还敢想秦风,人家可是我家的摇钱树,给了你能得个什么好?
陈大知道李氏见钱眼看,再加上秦风是继子,跟李氏说这话没用,便不再说,只是道:“我去瞧瞧风儿吧,他马上就嫁人了,以后在陆家就见不着了。”
李氏虽然不愿意秦风在这时候再接触外男,可又想着陈大这畏畏缩缩的性子。料他也做不出过分的事来,顶多就是占点小便宜,便叫他去了。
不过终归有点不放心,现在街坊邻居都盯着他们家,闹出动静来也不好,便假装要出去扫地,实则想竖着耳朵听屋子里的动静。
秦风趴在窗户旁边,见陈大出了正屋门还往他这屋来,脑子飞速转动。
他虽然不是原身,但对秦父和李氏的做法也颇为不满。
离嫁入陆家还有几天,这几天秦父和李氏自然会对他服服帖帖,千娇百宠。
毕竟装也要装出一副样子来,但仅仅是看秦父和李氏的恭维,并不能偿还原身这些年来吃的苦。
以后嫁到陆家,秦家的事就鞭长莫及了,要报复需得及时。
眼看对自己有非分之想的陈大来找他,而李氏却无动于衷,他迅速起身,一个计划在他脑子里有了雏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