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齐颂从小到大最讨厌的人非裴祯莫属。
和裴祯第一次见面是在他五岁那年,十八线小县城里突然来了一对看着就非富即贵的母子,正好就住在与齐颂家破旧不堪的筒子楼一街之隔的独栋小洋楼里。
刚搬来的那天,镇上不少人都装着路过过来围观,齐颂也是,他隔着围栏看着那个穿着时兴华贵的女人牵着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男孩从小轿车上下来,一边指挥着搬家工人把几大车的家具往里搬。
这还是齐颂第一次看见这么漂亮精致的人,看起来就像童话里的女王和王子一样。
齐颂忍不住一直盯着那个打扮得像小王子一样的男孩看,对方却对此毫无察觉,漂亮的眼睛一直低垂着,从齐颂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有些尖尖的小脸。
齐颂就这么看了他好一会儿,一开始是好奇,后面是想对方什么时候能注意到他的存在,正想着,就看见男孩微微侧过脸来和他对视了一眼,齐颂有些慌张地摸了摸鼻子掩饰自己,接着就看见对方又移开了眼睛,没过几秒又转过来看他,就这么重复了好几次后,男孩的妈妈也发现他的动静,顺着他的目光和正准备偷跑的齐颂对视上,接着刚想拔腿就跑的齐颂就看见她温柔地冲自己招了招手,于是就这么下意识地走到了他们的门前。
女人蹲下身微笑着和齐颂对视,“你好啊,我们是新搬来的。”
说着又转头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旁边的男孩上前打招呼,男孩有些不自在地退后了一步,不过最终还是在女人的注视下缓慢地移动到齐颂面前。
女人耐心地教导他,“遇到新朋友,要和他说什么?”
男孩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
齐颂见状也只是乖巧回道:“我叫齐颂,你们好。”
女人有些苦恼地笑笑,蹲下身摸了摸齐颂的头,“不好意思啊小颂,裴阿姨帮他和你道歉,他叫裴祯,不是讨厌你哦,他就是比较腼腆害羞。”
齐颂点点头,露出一个讨人喜欢的微笑,“裴阿姨好~”
裴微看着齐颂漂亮讨喜的小脸蛋,忍不住上手捏了捏他的脸。
“欢迎你随时来找我们小祯玩哦~”
齐颂偏头看了一眼不住往裴微身后躲又时不时偷偷抬眼偷看他的裴祯,开口道:“我会的!”
和齐颂刚一对视上,裴祯又迅速低垂下眼睛,齐颂看他这样还想和他说点什么,突然余光一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路口走来,齐颂的注意力瞬间被转移了,满心欢喜地奔向那个身影,嘴里高兴地喊着:“妈妈!你下班了!”
打扮素朴的女人脸上带着淡淡的疲惫,看到齐颂的一瞬间脸上又挂起了淡淡的微笑,“小颂,怎么自己跑出来了?”
齐颂小手拽着乔雨往前走,一边迫不及待分享道:“妈妈,你知道吗?对面那栋大房子今天有人住进去了!”
乔雨有些讶异,其实之前几个月就有看到对面的别墅在大张旗鼓地翻新,只是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住进人了。
齐颂拉着乔雨的手来到裴家母子面前,自豪地向她们介绍道:“裴阿姨,这是我妈妈!”
裴微朝乔雨笑了笑,“你好,我叫裴微,今天刚搬来这里,以后就是邻居了,以后还请多关照啦。”
乔雨第一眼也被眼前人的华丽程度震撼到了,出现在他们这个小县城有种格格不入的违和感,忍不住多看了对方两眼后,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回握住对方的手回应道,“你好,我叫乔雨,很高兴认识你们。”
两个大人在一边聊天,齐颂又钻到后面去找裴祯。
“喂,你是不是不敢和陌生人说话。”大人看不见的地方,齐颂倒是呈现出与人前的乖巧不一样的个性。
裴祯的眼睛微微瞪大,但还是没有开口回复他。
“你几岁了?我今年五岁。”
裴祯本来不欲开口和他说话,但齐颂一直拽着他的袖子不让他走,见他还是不回答,齐颂拽着他袖子的手转为捧着他的脸,强迫着裴祯和他对视,“你怎么不理我?”
裴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有些不知所措,呆呆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来。
“你也是五岁吗?”
“你应该说是,或者点头。”齐颂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盯着他,裴祯迟疑了几秒,在齐颂炽热的注视下学着他的样子缓慢地点了点头。
不过齐颂还是不满意,又晃着他的隔壁追问道:“那你是几月份出生的呀?”
裴祯皱了皱眉头似乎思考了几秒,而后才抬起手比了一长串的动作,齐颂对此一脸疑惑。
“…?你怎么了?”
“……十一月。”长久的沉默之后,裴祯突然小小声地开口回答。
得到回答的齐颂这下终于满意了,两只手搭在裴祯肩膀上,颇有些得意道:“我是七月的,我比你大!”
裴祯听他说完又默默垂下眼,余光瞥见不远处裴微带着乔雨正往这边走,于是猛地后退两步挣开齐颂的手,转身快步跑进了家里。
2.
结果第二天,齐颂隔着家里的防盗门又看见了裴微和裴祯。
裴家的院子正对着齐颂家的阳台,今早裴微在卧室里到处找不到裴祯,急匆匆跑出门,结果看见裴祯呆呆地站在院子里,抬着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对面二楼的阳台发呆,裴微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就看见昨天刚认识的那个小男孩正坐在阳台上专注地搭着积木。
裴微陪他站着看了一会儿,一直到齐颂又从阳台进了屋内。
裴祯见齐颂突然消失,神情顿时变得焦虑起来,不住地朝裴微比着手势,裴微一边安抚他一边带他上楼碰碰运气,到了齐颂家门口,注意到乔雨不在家,她没按门铃也不准裴祯敲门打扰齐颂,"我们不能打扰小颂知道吗?"于是裴祯就乖乖趴在门上等着齐颂出现。
屋子内,齐颂一会儿打开电视,看了没两分钟又跑去画画,就这么自娱自乐了好半天才发现门口裴家母子的存在,他颇为好奇凑上前贴着门上的玻璃看着他们,有些疑惑道:"裴阿姨,你们怎么在这?"
破旧的铁门隔音效果并不好,彼此说话的声音也很容易被听到。
看见齐颂出现,裴祯也学着他的样子把脸贴在有些斑驳的玻璃上,裴微蹲下身朝齐颂露出一个充满歉意的微笑,柔声道:"抱歉打扰你了小颂,是这样的,小祯昨晚回去之后一直很后悔没和你说说话一起玩,所以今天早上他就特地叫我带他来找你玩。"
齐颂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门锁有些为难道:"可是,门反锁了,妈妈说不让我出去。"
闻言裴微连忙朝他摆了摆手,"没事没事,只是…如果可以的话阿姨可不可以麻烦你在这陪他坐上一小会儿?嗯…不用很久,几分钟就行,当然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拒绝也没有关系哦。"
齐颂看着裴祯巴巴望着自己的样子,还是点了点头,接着裴微就见他登登登地跑进客厅搬来一张小凳子,真的乖乖陪着裴祯坐在了门口。
两个人就这么面对面四目无言相对,齐颂对此有些不解,歪着脑袋问他:"你来找我玩吗?"
然而裴祯依旧盯着他不说话,碍于裴微在场,齐颂也没再继续说话。
两个小孩就这么诡异地对坐了十分钟,裴微看了眼腕表又问齐颂,"小颂,你中午吃饭了没?妈妈有给你准备东西吃吗?"
齐颂点点头,"饭在微波炉里,妈妈说叮一下就可以吃了。"
裴微朝他笑了笑,"现在也差不多该吃饭了,你去吃饭吧,阿姨先带小祯回家了,有什么事在阳台喊一声,阿姨可以听到的。"
齐颂看了眼地上明显不愿离开的裴祯,还是冲他们挥挥手,"阿姨再见。"
然后搬起凳子又回了屋内。
门外,裴祯看见齐颂离开,表情变得有些慌乱,焦急地开始拍门,裴微似乎预判了他的动作,还没等他拍第二下就及时钳制住他的双手。
眼看着裴祯的情绪逐渐开始变得焦躁不安,裴微蹲下身强行和裴祯对视,"小祯,听妈妈说,小颂他要去吃饭了,我们不能打扰他。"
"妈妈带你去院子里,像早上那样,我们就在院子里安静地看小颂好吗?"
裴祯没有理会她,蜷成一团缩在门口,明显不愿离开的样子。
裴微有些无奈,继续温柔劝说道:"我们今天已经见过小颂了不是吗?如果还这样一直缠着小颂,他明天就不愿意见我们了,小桢明天也想能见小颂对不对?那我们明天再来好吗?"
裴祯依旧不愿意起身,抱着双膝沉默着流着眼泪。
裴微有些心疼地拿出手帕替他擦拭着眼泪,"明天妈妈和乔雨阿姨争取一下,让你和小颂一起玩好不好?"
听到这里,裴祯才缓缓抬起头止住了眼泪,任凭裴微抱着他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