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是裹着桐油与咸腥的网,将船坞的榫卯结构网在其中。李惟煦蹲在潜龙号未完工的龙骨旁,磁石锥尖抵住木料接缝时,指尖能感受到细微的震颤——那是潮水在船坞闸门外交替的脉动,也是他袖中半枚磁石碎片与朱宜苏腰间玉佩的无声共鸣。
朱宜苏推开防水闸门时,海带碎屑从玄色披风上坠下,砸在舱底海鸥纹铜钉上的声响,像极了二十年前太学藏书阁里,两人偷换批注时砚台轻磕案几的动静。他将一枚棱角分明的琉璃棱镜搁在榫卯接口,镜缘螺旋纹与博览会穹顶透光玻璃如出一辙,在潮湿的木板上投下的光斑里,浮动着细若烟尘的赤礁石粉末。
"西市胡商馆新到的棱镜,镀膜掺了佛郎机毒砂。"朱宜苏的指腹蹭过棱镜背面,狼头烙痕在雾气中时隐时现,"商扶砚在镜匣夹层找到的密信,墨迹里混着百慕大雷砂,和二十年前玄武门密信的火漆成分一样。"
李惟煦敲了敲龙骨嵌槽,磁石与棱镜的光斑在木板上重叠出海图暗纹。他忽然拿起案头狼毫,笔杆北斗纹与朱宜苏砚台海鸥纹相触的刹那,图纸上洇开的墨痕竟自成经纬——如同当年太学同窗,两人共绘海图时朱砂格线渗过宣纸的模样。"船坞储油罐的承重柱是佛郎机磁石钢,"笔尖在"镜阵工坊"四字旁画弧,墨线掠过之处,木板下渗出的绿色黏液正滋滋腐蚀着榫卯,"先太子妃日志里写过,磁石钢与棱镜共振能引爆方圆三里内的金属。"
朱宜苏望着船坞外涨潮的浪头,忽然想起三十岁生辰那日,李惟煦从密道带出的布防图边缘,也沾着相同的毒砂粉末。他将棱镜收进袖中时,玉佩与李惟煦腰间北斗纹令牌相触,交叠的光影里,能看见镜匠路易工具箱中海马纹药罐的轮廓——那药罐内壁的蜡封,与沈衍当年在沙门岛私藏的火药配方如出一辙。
未时甲板,朱宜苏将棱镜拍在工头案上时,路易正指挥工匠吊装磁石钢柱。那人围裙口袋露出的琉璃珠串,纹路与棱镜镀膜严丝合缝,而李惟煦袖中磁石球的震颤越来越强——那是今早从路易工具箱搜出的磁石碎片在共鸣,碎片上的狼头烙痕,与萧氏私兵腰牌的烫金印记分毫不差。
"路易卧室暗格有十二枚棱镜,折射角度全对着潜龙号龙骨磁石节点。"朱宜苏的目光扫过储油罐缝隙渗出的绿雾,语气平静得像在说潮汐时刻表,"商扶砚查到,他去年在佛郎机火器工坊当学徒时,参与过镜阵□□的设计。"话音未落,李惟煦的绣春刀鞘已磕在路易工具箱上,震落的红泥碎屑里,百慕大赤礁石与毒砂的混合物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路易突然推倒脚手架扑向棱镜,衣摆扫过的储油罐缝隙中,绿色气体瞬间弥漫开来。李惟煦早有防备,磁石球脱手击中对方手腕,路易袖中暗藏的狼头纹信笺震得飞散,火漆印上的半朵海马纹,与二十年前旧党密信的标记完全相同。当玄甲卫从立柱后涌出时,路易咬破毒囊的瞬间,指着潜龙号瞭望塔挤出几个字:"镜阵...在船底..."
退朝后的潜龙号轮机舱,朱宜苏将狼毫搁在磁石钢柱接口,笔杆北斗纹与钢柱海鸥纹相触的影子,恰好覆盖船底排水孔。李惟煦用匕首挑开路易围裙夹层,毒砂粉末下的密写图纸渐渐显形——佛郎机银粉标记的镜阵坐标,每个点都连着储油罐爆破引信,而图纸边缘用指甲刻的半朵海马纹,与王三工具箱里的铆钉纹路一致。
"他们想借下水仪式,用船底镜阵聚焦阳光引爆磁石钢柱。"李惟煦的指尖划过镜阵中心,舱底反光在他眼中凝成冷光,"储油罐爆炸的冲击波会震碎龙骨,同时引发百慕大雷阵连锁反应。"他忽然抬眼看向朱宜苏,轮机轰鸣中,两人腰间玉佩与磁石球同时发热——那是二十年前沙门岛密道血契的共鸣,此刻震落的毒砂粉末里,露出钢柱内侧刻着的半段梵文,与先太子妃潜水钟上的铭文相同。
"让商扶砚查船底暗舱铆工。"朱宜苏的狼毫在"镜阵中心"画圈,墨点落处,木板下传来金属摩擦声,"路易供词里的''总铆工''惯用海马纹铆钉,而船坞资历最老的王三,曾是萧崇古私兵的火器装配手。"话音未落,李惟煦已将磁石球嵌入钢柱接口,球体蜂鸣着指向污水管道——管道壁上的磷光,正勾勒出先太子妃遗稿中记载的古代海眼轮廓。
亥时的船底暗舱,积水漫过脚踝时带着海藻腥气。朱宜苏腰间玉佩与李惟煦手中北斗纹灯笼共鸣,幽蓝磷光里浮现断断续续的镜阵图纸。第三根海鸥纹船肋旁,半掩在海藻下的铜栅缝隙卡着片棱镜,边缘琉璃珠串纹路与路易袖口的装饰完全一致。李惟煦绣春刀挑开锁扣的刹那,栅后竟藏着与龙骨同款的磁石钢构件,构件凹槽里的毒砂粉末,被玉佩微光映出爆破矩阵的全貌——镜阵光束将通过污水管道磁石节点,引爆储油罐与百慕大雷阵。
"旧党想借爆炸趁乱从海眼运出真海天令。"李惟煦捡起棱镜旁的六角铜钉,钉帽半朵残缺海马纹与佛郎机火器的标记吻合,"先太子妃说过,海天令能号令四海水师,而开启海底城池的机关,需要镜阵与磁石钢共振。"他忽然蹲下身,玉佩与钢构件的共鸣在暗舱穹顶投出全息投影——先太子妃调试镜阵的影像里,她正用两面棱镜折射阳光点燃礁石引信,背景中隐约可见刻着海鸥纹的水下工坊。
此时暗舱外传来金属摩擦声。李惟煦吹灭灯笼拉着朱宜苏躲进船肋空隙,透过缝隙看见十几个潜水员抬着铅箱走进来,箱盖透光纹路与博览会穹顶相同,为首那人潜水头盔玻璃上,映着半朵海马纹倒影。"快点!佛郎机专家已在船底安好镜阵,明日辰时三刻阳光直射,就能引爆百慕大雷阵群。"铅箱缝隙渗出的银色粉末,正是海蛇号货舱的磁石引爆剂,在积水里画出蜿蜒的光轨。
朱宜苏与李惟煦同时跃出。李惟煦绣春刀劈断抬箱绳,铅箱落地时箱盖透光纹路剥落,露出萧氏私兵的狼头标记。朱宜苏掷出玉佩嵌入机关,先太子妃投影放大数倍,镜阵破解之法在银光中显现——只要在任意磁石节点嵌入铜楔,就能打破光磁共振。他抓起铜钉楔入钢柱接口的瞬间,潜水员们手中工具纷纷落水,为首那人狞笑掏出琉璃引爆器:"就算镜阵破了,佛郎机潜水艇已在船坞外待命——"
李惟煦袖箭穿透传声管时,引爆器被朱宜苏用玉佩磁场合力震入污水管道,琉璃在水流中撞得粉碎。玄甲卫潜水队冲进暗舱时,为首那人咬破毒囊,气泡中吐出的字句混着血沫:"潜水艇...载着...真海天令..."
潮水漫过防波堤的黎明,朱宜苏站在潜龙号甲板,看着李惟煦从铅箱取出的半卷海图。佛郎机密写药水标记的航线从船底暗舱通往百慕大雷阵,终点处画着插狼头旗的潜水艇,艇身透光孔与先太子妃海天令的构造一致。当磁石球滚向未标记的坐标时,晨曦照亮了海图背面的细字——那是先太子妃的笔迹,写着"镜阵工坊在海底城池第三道穹顶,入口藏于潮落时的海眼漩涡"。
"佛郎机潜水艇的目标是海底城池的真海天令。"李惟煦指尖停在神秘坐标上,那里正是投影中先太子妃镜阵工坊的位置,"他们想用镜阵开启城池磁石机关,再用海天令控制四海水师。"他抬头看向朱宜苏,晨雾中的鬓角水珠折射着光,眼中锐光却比磁石锥更冷,"潜龙号的深潜测试必须在潜水艇抵达前完成,而海底城池的入口...需要从先太子妃的航海日志里找线索。"
海风掀起朱宜苏的披风,露出内襟绣着的半只海鸥,与李惟煦腰牌上的北斗纹在晨光中交错。远处船坞工匠开始为明日下水仪式做准备,敲打声里,潜龙号龙骨的磁石嵌槽仍在微微震颤——那是与百慕大雷阵的遥远共鸣,也是旧党残余势力在暗处的最后搏动。当李惟煦转身走向舱室取航海日志时,朱宜苏听见自己腰间玉佩与对方磁石球的轻响,像极了二十年前太学湖畔,两人共绘海图时笔墨落纸的声音。
舱室案头,先太子妃的日志摊开在晨雾中,泛黄纸页记载着:"光磁共振之力,可破万仞坚冰,亦能引雷入海。海底城池的穹顶机关,需以双镜双磁为钥,缺一不可。"朱宜苏的指尖划过"双镜双磁"四字,忽然想起路易围裙里密写图纸的边角,曾被毒砂腐蚀出两个重叠的弧痕——像极了他与李惟煦各自持有的半枚玉佩与磁石球。而此时,潜龙号船底的污水管道深处,一枚被震落的琉璃碎片正随着潮水漂向大海,碎片边缘的狼头烙痕,在幽蓝海水中渐渐隐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