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徽十九年冬,占城的火山灰尚未散尽,朱宜苏站在星槎台顶端,望着浑天仪上代表李惟煦的光点在“归墟岛”坐标处闪烁。夜风中传来隐约的海鸥啼鸣,与母亲遗留的银哨产生微弱共鸣,他知道,那是血契在传递平安的讯息。
“世子,太后召见。”林缚的声音打断思绪。景仁宫的暖阁里,太后斜倚在织金毯上,案头摆着刚送来的占城贡果,却动也未动。她招手让朱宜苏靠近,忽然取出个檀木匣:“这是哀家替你母亲收着的嫁妆,本该在你成亲时给你。”
匣中是对海鸥纹金镯,镯身刻着细小的云雷纹,与玉璜暗纹相通。朱宜苏想起母亲临终前的遗言,原来她并非孤女,而是有太后这样的至交。太后忽然握住他的手,指甲上的丹蔻已尽数剥落:“哀家听说,惟煦去了归墟岛?”
“是。”朱宜苏点头,注意到太后腕间的翡翠镯子已换成海鸥纹金镯,“太后可知归墟岛的秘密?”
太后轻笑,指腹摩挲着金镯:“二十年前,先太子曾说,归墟岛是‘海鸥卫的诞生之地’。岛上有口‘血契井’,能解世间至深的羁绊。”她忽然咳嗽,鲜血滴在金镯上,“哀家当年没信,现在……”
朱宜苏忽然明白为何李惟煦坚持前往归墟岛。他握紧太后的手,感受到对方指尖的冰凉:“太后放心,王叔定会查明真相,带父亲回来。”
与此同时,归墟岛的密林中,李惟煦看着苏容与后颈的海鸥刺青逐渐发亮,宛如夜空中的星子。火山灰落在他玄色披风上,却掩不住眼中的锐光:“容与,你的刺青与火山烟雾的纹路一致,说明这里确实与海鸥卫有关。”
“前方有座石屋。”苏容与指着密林中的遗迹,石门上刻着展翅的海鸥,与朱宜苏的玉佩纹路完全相同。李惟煦用玉佩触动机关,门内忽然亮起无数鲛人油灯,照出石壁上的壁画——先太子与一位身着戎装的女子并肩而立,女子后颈的海鸥刺青与苏容与如出一辙。
“那是我母亲。”苏容与的声音发颤,“父亲曾说,她是海鸥卫的第一任女舰长。”他忽然指着壁画角落的字,“‘血契井非解羁绊,乃证同心’——这是什么意思?”
李惟煦的目光落在壁画中央的水井,井台刻着与双璜相同的云雷纹。他忽然想起太后的话,血契井能解羁绊,却非斩断,而是印证。当他将玉佩贴近井台时,水面突然浮现朱宜苏的倒影,眉心处有海鸥纹一闪而过。
“这是血契共鸣的终极形态。”苏容与惊呼,“原来血契不是诅咒,而是海鸥卫首领的认证仪式!”
李惟煦怔住,想起先太子手札里的“双璜连心”。原来当年先太子妃以亲子血注入玉佩,并非为了控制,而是为了在危机时能心意相通,共掌海权。他忽然轻笑,指尖划过水面,倒影中的朱宜苏仿佛也在微笑。
归墟岛的火山再次喷发时,李惟煦在石屋深处发现了先太子的航海日志。最后一页写着:“若惟煦与宜苏能到此地,必已明白血契真意。归墟岛的血契井,实为海鸥卫的‘同心镜’,能映出持有者的真心。”
苏容与忽然指着火山口方向:“看!烟雾里有船影!”远处的海面上,“玄甲号”的旌旗在火光中若隐若现,船头站着的,正是朱宜苏。
“宜苏?”李惟煦握紧玉佩,心口传来熟悉的温热——那是朱宜苏在传递“我来了”的讯息。他忽然明白,所谓血契,从来不是枷锁,而是跨越山海的牵挂,是明知危险却依然奔赴的勇气。
京城的景仁宫内,太后望着金镯上的海鸥纹,忽然露出释然的微笑。她取出最后一支密信,用火漆印封好,交给林缚:“送去星槎台,给世子。”信中写着:“哀家累了,海权交托,惟望汝等,如海鸥与北斗,永守海天。”
朱宜苏收到信时,正值“玄甲号”抵港。他看着太后的字迹,忽然想起暖阁里的自鸣钟,如今已换上了海鸥纹的钟摆。李惟煦从身后走来,玄色披风上沾着归墟岛的火山灰,却掩不住眼中的柔光:“宜苏,我回来了。”
“欢迎归来,王叔。”朱宜苏转身,将合璧的玉佩递给对方,“太后说,海权已交托给我们。”他忽然指着远处的星槎台,“而我,想和你一起,让大盛的船队,驶向归墟岛,驶向更广阔的海域。”
李惟煦望着他眼中的星光,想起归墟岛血契井中的倒影。他忽然伸手,替朱宜苏拂去肩头的雪花:“好。不过在此之前——”他顿了顿,耳尖微烫,“先去给太后请个安吧,她一定很高兴看见我们并肩而立。”
雪落星槎台,海鸥旗与玄色旌旗在风中轻扬。朱宜苏与李惟煦并肩走向宫门,合璧的玉佩在腰间轻响,宛如一曲海天之间的和弦。有些羁绊,注定跨越生死;有些信念,注定照亮深海。正如归墟岛的火山与海洋,在碰撞与共鸣中,终将孕育出属于大盛的、永不熄灭的航海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