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翊年是在床底下醒来的。
没错,就是他房间那张能随意打滚的三米豪华大床的床底最深处!
他整个人还是懵的,下意识低头,看到自己肚皮贴着地板,手脚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蜷缩着。
“嗡——嗡——嗡——”
刺耳的闹钟声隔着厚厚的床板,在他头顶上方无情地炸响。
岑翊年一个激灵猛地抬头。
只听“咚!”一声闷响,后脑勺结结实实撞到了坚硬的床底板上。
“嘶!”
岑翊年捂着瞬间起包的后脑勺,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龇牙咧嘴地缓了好一会儿,他才慢吞吞、极其狼狈地从床底下往外爬。
爬的时候才深刻体会到:这床是真他喵的大啊!路程漫长得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万幸没人围观这场“床底逃生记”,不然他岑大少爷的一世英名就要毁于一旦了。
好不容易像个出土文物似的从床底钻出来,岑翊年决定先冲个澡洗掉这一身床底灰。
站在浴室的镜子前,他仔仔细细、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检查了一遍自己那张帅绝人寰的脸,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眼睛周围一圈大大的黑眼圈。
嗯,五官端正,头顶没多出猫耳朵。
他长舒一口气,强行按下心头那点诡异感。
管他为什么会在床底下醒来呢,反正现在一切正常!
所以昨天晚上果然就是一场梦吧。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画面:他被尤桉紧紧箍在怀里,对方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拂过他毛茸茸的猫耳朵,大概得益于猫猫优秀的夜视能力,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尤桉那近在咫尺的喉结在滚动。
这辈子都没跟谁贴这么近过,近到他只要稍微一仰头,嘴巴就能蹭到对方的下巴。
岑翊年当时觉得自己快熟透了。
他就是在这种堪比酷刑的羞愤交加中,硬生生熬到天微亮才终于睡着的。
岑翊年:“……”
打住!都是梦!没什么好回味的!
冲完澡,他直奔衣帽间,精准地翻出了昨晚“梦里”见过的星大那套镶着金边的制式校服,今天是新学期开学典礼,学校要求全员穿校服出席。
穿戴整齐后,岑翊年再次站到镜前,左右端详,肩宽腿长,身姿挺拔,帅得毫无死角,简直可以去拍招生简章封面。
他满意地点点头,这才心满意足地下楼吃早餐。
管家陈叔早已将丰盛的早餐摆好,岑翊年径直坐到餐桌旁,拿起牛奶喝了一口。
看到岑翊年顶着有点重的黑眼圈下楼,陈叔关切地问:“少爷,您昨晚没睡好吗?我半夜好像听到您房间有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门?”
岑翊年刚喝进嘴的牛奶差点喷出来!
他反问:“挠门?你确定吗?”
“是的。”陈叔肯定地点头,“不过我上去想仔细听听的,刚上楼声音又没了。”
岑翊年:“……”
一个既离谱又莫名合理的念头,像颗炸弹一样在他脑子里“砰”地炸开——
昨晚他和那只猫,该不会是灵魂互换了吧?
岑翊年感觉自己的生活就像脱轨的星际列车,正朝着不可预知的奇怪方向一路狂奔。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把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按回去,清了清嗓子,用最波澜不惊的语气对陈叔说:“嗯,陈叔,你今天买个摄像头吧,要最高清、带夜视那种。”
就这样,岑少爷无视了陈叔充满疑惑的神情,顶着一对堪比国宝的黑眼圈,带着一种“天塌下来老子也要保持优雅”的悲壮气势,镇定地坐上了家里司机开到门口的那辆低调奢华的豪车,心平气和地去上学了。
*
等岑翊年抵达星海大学时,离开学典礼开始只剩不到二十分钟了。
根据星大校门到中央大礼堂的距离,走过去要半小时,于是他索性让司机把车开进学校。
星大的门卫远远瞥见那独一无二的车牌和标志性的岑家徽记,便也没有多做阻拦。
于是,在无数早起赶路、气喘吁吁的学生们震惊、羡慕、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这辆豪车一路畅通无阻地驶过校园主干道,稳稳地停在了金碧辉煌的礼堂正门口。
车门打开,岑翊年长腿一迈,优雅落地。
无视周围此起彼伏的抽气声,他理了理一丝不乱的校服领口,步履沉稳地走进了礼堂。
他今天是优秀学生代表,需要直接坐到第二排,方便一会儿上台演讲。
一路溜溜达达地找到自己放有名牌的座位,结果一抬头发现旁边坐着的不是别人,正是尤桉。
岑翊年一拍脑门,完全把这茬儿给忘了,学校为了彰显公平公正的校风,特意把尤桉这个“平民派”尖子生也推上了优秀代表席。
“……”
一些令人尴尬的回忆再次出现在脑海里。
此刻,尤桉正低头盯着手里的演讲稿,岑翊年心想:卷王大人也会紧张?
尤桉感受到旁边那束灼热的视线,缓缓抬起眼皮,冷淡的眼眸只轻飘飘地扫了岑翊年一眼,随即又漠不关心地垂了下去。
“……?”
这跟昨天那个对着他,哦不,是对着猫又亲又抱还举高高的温柔“猫爸爸”,简直判若两人!
岑翊年心里跟被猫抓了似的,恨不得立刻撕开他那层清冷的“假面”。
他内心疯狂刷屏吐槽,一屁股坐到自己的位置上,越想越憋屈,忍不住还是朝尤桉呛了一句:“这种小场面你也紧张?还在看稿子呢?”
尤桉闻声再次抬眼,那张淡漠的脸上难得地浮起一丝困惑,仿佛在说“你哪只眼睛看出来的?”
礼堂昏黄的灯光打在尤桉脸上,勾勒出他轮廓极美的面部线条,他的睫毛轻轻颤动着,高挺的鼻梁为柔和的五官添了几分英气。
岑翊年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向下滑去,落在尤桉微微抿起的唇瓣上。
岑翊年:“……”
刹那间,昨晚的记忆变得格外清晰,他想起了那双唇亲吻他时所带来的柔软温度,还有那一瞬间自己加速的心跳。
等等!他在想什么?
岑翊年猛地掐了下自己的掌心。
那不过是个荒唐的梦而已,他居然在这儿回味起来了?
这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老师刚给的稿子,熟悉一下而已。”
岑翊年现在还在因为刚刚的回想,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结果没料到这“冰山”居然会接自己的茬,还是个这么正经的回答,一时间卡了壳。
他努力绷住表情,干巴巴地挤出一个字:“哦。”
*
开学典礼的流程还是一如既往的枯燥,依旧是各位领导轮流上台展望未来,岑翊年百无聊赖,听得眼皮直打架。
就在他快和周公会面成功时,终于轮到他上台演讲了。
他整了整压皱的衣角,自信上台,以最饱满的精神状态完成了他在全校师生面前的新学期“首秀”。
紧接着在他后面上台的,就是尤桉。
岑翊年重新坐回位置上,看着尤桉不急不缓地走上台。
依旧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模样,读着稿子,声音清冷平稳。
不得不承认,尤桉确实长得很好看,论坛里同学们都称他为“冰山美人”,一点没掺水分。
岑翊年和尤桉所就读的星海大学,是帝国唯一非军方直属的机甲战斗学院,这地方,说白了就是培养未来战场绞肉机的摇篮,规矩不像帝**校那么死板,但内部的淘汰和竞争,激烈到让人难以想象。
而尤桉,就是这所卷生卷死的学校里综合成绩的万年老二。
第一的宝座自然是岑翊年牢牢坐着。
岑翊年是帝国顶级家族里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天之骄子,血统高贵,容貌无可挑剔,机甲都是量身定制的顶配。强大的背景、顶尖的教育资源,拿第一对他来说,就像呼吸一样自然。
尤桉与岑翊年完全不同,贫民区里爬出来的野草,靠着助学金和自己打零工硬生生凑够学费和机甲制作的费用,挤进了这所精英云集的星大。
他能在这片钢铁丛林里稳坐第二,说实话,岑翊年心里是佩服的,他纯粹是靠着一股子狠劲和天赋拼出来的。
尤桉是星大里公认的单体战斗力天花板,他和岑翊年各科成绩基本上都是不相上下,唯一成绩差距较大的学科就是机甲课,岑翊年一直觉得如果尤桉的机甲和自己一样是顶配,这综合成绩第一的位置自己坐得就没这么稳了。
其实岑翊年一开始和尤桉的关系,就是普通的同班同学,两人都是机甲战斗系的学生,倒也没有非争不可的意思。
要不是这战斗狂人天天玩命似的训练,把他卷得够呛,他岑少爷可能还悠哉不到现在的水平。
然而,帝国人对于等级观念是刻在骨子里,贵族同学瞧不起平民同学的出生,平民同学又憋着一口气想打破这该死的不合理制度。
尤桉作为平民出生,又是平民学生中最优秀的,顺理成章被推举成了“平民派”的代表。而岑翊年,毫无意外地成了“贵族派”的象征。
总之,阴差阳错,命运弄人,两人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成了全校皆知、水火不容的死对头。
*
开学典礼结束后,今天一天学校都没有其他的安排了,很多同学打算抓住今天最后狂欢一下。
岑翊年婉拒了发小林与容的聚餐邀请,只想回家一头栽进被窝补觉。
林与容瞅着他那快掉到下巴的黑眼圈,最终大发慈悲放过了他。
岑翊年原本的算盘打得很好:回家,倒头,睡它个天昏地暗。
结果前脚刚踏进门,陈叔就乐呵呵地迎上来,热情地告诉他,已经帮他买回了摄像头。
岑翊年:“……”
差点给忘了!
虽然他依旧自欺欺人地坚信昨晚那场离奇经历都是一场梦,并且自己已经恢复正常了,再次“做梦”的可能性为零。
可手却不听使唤,还是鬼使神差地把那摄像头安装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摄像头是直接连到岑翊年的光脑上的,不通过星网,没有视频泄露的风险。
一通折腾下来,饭点儿又到了,他索性下楼先填饱肚子再说。
岑翊年扒拉完午饭,刚抬脚准备上楼,猛地想起什么,转身对陈叔交代:“叔,以后夜里要是再听见我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动静,不用理会了,也不用去查看了。”
开什么玩笑!自己可能变猫这种“黑历史”,必须严防死守,绝不能让陈叔知道!
“好的少爷。”陈叔恭敬应声。
岑翊年这才心满意足地转身上楼,结果脚刚踩上二楼转角,陈叔那好像压低了、却又刚好能飘上来的话,悠悠地钻进了他耳朵里——
“哎,少爷长大了,有自己的小秘密了。”
岑翊年:“……”
他脚下踉跄一步。
叔!你说话要不要再大声一点?
*
岑翊年这一觉,直接睡到了华灯初上。
暂时没什么胃口,他索性摊开专业书,一头扎进了知识的海洋。
学着学着就忘了时间,等他终于从书堆里抬起头,伸了个懒腰时,瞥见书桌上的电子时钟显示快到零点了。
他脑子里猛地闪过昨晚在尤桉房间里看到的那个时间,十二点十分。
不会吧?
岑翊年不信这个邪,眼睛死死盯住电子时钟上跳动的秒数。
“57秒——”
“58秒——”
“59秒——”
“叮——”
时间冷酷地跳转到了零点零分零秒。
下一秒,岑翊年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像被塞进了疯狂旋转的滚筒洗衣机!
等视野再次清晰,他发现自己正身处一间既陌生,又熟悉的房间里。
陌生,是因为昨晚是他头一回进入这间房间。
熟悉,是因为经历太过离奇,想忘都忘不掉!
他现在赫然又回到了尤桉的宿舍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