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的景宁市其实还不太热,尤其是夜晚,飘过的几缕风吹到身上还能让人感到丝丝凉意。
姜施然刚下高铁,手里拖着极其重的行李箱,她一边往出口走一边拿着手机回消息。
“先歇短时间再说吧。”
语音刚发过去没几秒,有消息立马弹了出来,她点开乐舒可的语音。
“那行,等我忙完手里这点事也回来待一阵。”
“真的?那说好了,别骗我哦。”她笑着回复完,就看见约好的出租车司机已经停在了靠边的马路上。
姜施然走过去,敲了敲玻璃窗:“师傅,麻烦开一下后备箱。”
司机师傅显然是才注意到她手里的行李箱,连忙下车把后备箱打开。
师傅熟练地接过行李箱,单手一拎,像是没料到有那么重,一下子竟没提起来。
等师傅坐进驾驶位时,姜施然看见他抬手抹了把鼻头上的几滴汗:“辛苦了啊,师傅。”
司机师傅把安全带寄好,透过后视镜看了眼人,开玩笑随口问了句:“丫头,你这行李箱里恐怕是放了二十多块砖吧,重的勒!”
她也笑着和师傅玩笑回去:“不是砖是钢。”
高铁站离南景花苑不远,大概十五分钟的路程。
下车后,她拉着行李箱往小区里走,瞧见几块路面被围了起来,应该是得修补了。也是,都二十多年了,毕竟是整个景宁市开发的第一个楼盘。
这时间刚吃过晚饭,小区里特热闹,这里老人孩子居多,大人们坐在一块闲散聊天,小孩们则分成几伙在旁边的活动广场上来回闹腾玩着游戏。
行李箱在鹅卵石的小路上发出不太好听的声响,姜施然手上使着劲,还要注意旁边时不时窜过的小孩们。
“快点,等会跷跷板又被占啦!”
“没事,我们还可以捉迷藏呀!”
......
她看着那些小小身影,心里还是没忍住感慨一句,“熟悉的味道啊。”
终于走到了平滑的石板路,正愁待会儿行李箱该怎么办,手机铃声响了,她掏出手机,是何逸平打来的。
她点了接通,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在干啥呢,群里消息看了没?”
姜施然:“开了免打扰,sorry。”
“......”
感觉对面正要骂人时,她立马接着道:“刚刚拖行李箱呢,那边路被围着了,这鹅卵石贼难走。”
“卧槽!姜施然,你他妈真裸辞回来了!?”
何逸平一下提高了八个度的音差点没把她送走,她把手机移到嘴巴前,无奈道:“真的啊,骗你不成。”
“以为你就是在群里开玩笑随口一说,哪知道你是来真的。”
“你自己爱玩狼来了的游戏可别搭上我昂。”
何逸平骂了她一句,正经道:“行行行,在嗨室,先来这,等你啊。”
何逸平年后在临景河对岸开了家棋牌室,自此之后经常在群里嚷嚷日子过的有多舒服,让她这种工作到身心俱疲的人看了后经常想爆粗口。
“行,我待会就来。”姜施然把电话挂了,直接扭头去了自家车库,把行李箱放了进去。
还好她没嫌麻烦,一直以来都备了把车库钥匙,要不然要把这行李箱拿上四楼,估计得要她累得够呛。
她把车库门锁好后,走到小区门口打车去了临景河。
临景河的夜景和以往相差无几,河两岸还是排排柳树,树下的长椅上坐了对情侣,那柳叶枝条在空中缓缓摇曳,衬得还挺有氛围感。
岸对面倒是更加繁华了,一条商业街发展得迅速,看着热闹非凡。
姜施然在边上下了车,抬眼一看,招牌上明晃晃的“嗨室”两字和她就隔了一条马路。
她给何逸平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了,没等到秒回,又她退出了聊天框,看见一个名叫“一根藤上六个娃”的微信群里已经显示消息99 了。
就在十几分钟前,大家伙聊的正嗨。
乐舒舒舒可:我也好想回景宁,这工作我是一天都干不下去了!!!
何潇洒:啥意思?姜施然真的辞职了?@乐舒舒舒可
乐舒舒舒可:真的啊!!
刘大碗子:@小僵尸请当事人给个正面回应。
景宁陈奕迅分迅:@小僵尸请当事人给个正面回应。
何潇洒:@小僵尸请当事人给个正面回应。
乐舒舒舒舒可:……
迟迟没等到姜施然的回复,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地聊到别处去了,最后几条消息定格在五分钟前。
景宁陈奕迅分迅:妈的,到我工作汇总了,晚些聊。
乐舒舒舒可:ok
刘大碗子:OK
姜施然对着马路对面的彩绘招牌拍了张照,边笑着在群里发出消息:【图片】不好意思,当事人已在景宁,准备happy起来了。
发完后见何逸平还没回消息,索性打算自己进去。
她过了马路走到嗨室门口,门口两扇玻璃门隔绝了里面所有的声音,拉开门,嘈杂的声音顷刻间钻进耳蜗。
前台里坐着个年轻男孩,正低专心致志按着手机,姜施然见他没发现自己,便问他:“hello,你们老板在吗?”
男孩像是被面前突然出现的人吓到了,蹭地一下站了起来,立马把手机揣回兜里:“我,我们老板刚刚出去了。”
姜施然皱了下眉,难不成何逸平还特地出去接她了?她在心里立马就否定了这个答案,只是问:“他去干什么了?”
男孩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作答,那毕竟是老板的私事,他打量着面前的女人,黑藻般的长发搭在肩头,发尾微微卷,一张小脸白皙精致,鼻梁挺翘小巧,特别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格外......
男孩一下子找不出形容词。
透亮,还是清澈?总之让他有一种不忍对着她说胡话的奇怪感觉。
老板最近说看上了一个女生,正在接触中,不会就是面前这个吧?男孩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不过你可以先去里面待一会,老板说他一会就回来,应该快了。”男孩又道。
姜施然看了眼手机,随后点点头:“行吧。”,刚要抬脚准备走,她又看向了前台那个男孩,男孩刚放松的肩膀一下子又紧绷起来。
姜施然挑眉,然后笑了,“放轻松,上班不就是抓住一切机会摸鱼吗。”
“……”你这人还怪好的……
一楼大厅空间很大,足足摆了四张台球桌,年轻人不少,球杆碰球的声音一道又一道。
嗨室装修简约却很有味道,墙上除了挂着些零零散散的艺术画外,还特地喷了涂鸦画。
涂鸦画格外有创意,凌乱无序中可以看见一伙小孩戏耍的背影,姜施然盯着看了一会,心想何逸平确实还是有点东西在身上的。
她收回视线,侧过身子打算继续往里面走,不知怎么的,一眼就看见了大厅最里面那张台球桌旁边的人。
那人的手生的格外好看,骨节分明,修长有力,他五指张开放平在台球桌上,关节部分向上微微弓起,没过几秒,一声碰撞的声音响起,黑色球准确利落的掉进了桌带里。
他手背上有一块突兀疤痕,在白皙的手背上特别显眼。姜施然盯着那块疤痕看了几秒,立即抬起了眼睫。
谢颐,他什么时候也回来了!?
谢颐隔壁桌有个女生,像是终于等到他收杆停下,女生画着飞扬的眼线,落落大方走了上来,她给谢颐递了根烟,眼神极具诱惑:“帅哥,能加个微信吗?”
谢颐直起身子,手里撑着球杆,他淡淡地看着女生:“不好意思啊,我不抽烟。”
他的烟盒就在面前的台球桌沿摆着。
拒绝的意思明显,但女生只是愣了一下,也不觉得尴尬,笑着离开了。
他慢悠悠拿起手边的矿泉水,一抬头,看见了不远处看戏的姜施然。
两人的视线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撞了个正着。
姜施然猛地一愣,随即抬起胳膊,无声地“嗨...”了一声。
她见谢颐轻挑了下眉,停下了打开瓶盖的动作,他绕过台球桌,径直朝她的方向走来。
男生的容貌和身影在姜施然的视线里越发清晰起来,他个子很高,外面套了件黑色帽衫。
他的眉眼十分清晰利落,但由于眼尾漫不经心的耷拉给他减少了点锋利感,谢颐的鼻梁一直高挺,颌线流畅分明显得他的窄脸更加精致。
还有他冷白的皮肤,是姜施然小时候最羡慕的地方。
“好看么?”谢颐嘴角带了点笑,声音低沉又懒散。
姜施然有点呆地眨了下眼睛,她没想到两人的开场白竟是这样。
再说,谁知道他指的是人好看,还是刚刚看戏好看。
她又不傻!转而一笑,朝谢颐道:“你回来了怎么也不在群里吱一声啊?”
姜施然也只是临时找个话题随便一问,毕竟群里六个人胜似五个人。谢颐这货一年到头都只会在群里应两句,还是所有人不停艾特他的情况下。
“吱了声。”谢颐淡淡答道。
“啊?”这下把姜施然整懵了,她掏出手机,点进“一根藤上六个娃”的群里,低头开始翻聊天记录。
姜施然翻到自己的消息。
【家人们太累了,我真的要裸辞啦!!!】
再往上翻了下。
还真有谢颐的消息。
【xy:回景宁了。】
“诶?还真的是。”
那天她修完了最后一组片子,累得不行,在群里发泄了一句就办辞职手续去了,没精力再去看大家的消息了。
她把手机关掉,想开口说话,却在抬头对上谢颐视线的那一瞬间卡了壳。
谢颐眼眼型狭长,加上有点下三白,不笑的时候显得格外冷漠,姜施然就那么直愣楞地撞进他漆黑的眼里。
有点冷。
两人一言不发。
直到谢颐移开视线。
“走吧,去楼上。”他丢下一句话,转过身子往侧边的楼梯间走。
姜施然低低地“哦”了一声,跟在他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