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谭光没得选。
节目赛制总共有三场公演和一场总决赛组成，在第二场公演结束，节目组还有三十个人的时候，谭光看着自己综合排名第一名的成绩，知道谭世冥要开始发力了。
不过幸好自己早有预料。
嘴上说是要休息一个下午，其实也就睡了一个多小时就爬起来收拾收拾去进行最后一次彩排了。
天色渐暗，舞台灯光齐刺天际。
先站上舞台的是一位知名女主持人，但谭光对她的印象仅止于此。
让谭光对她有印象的原因大概是因为她不同于一般女主持人的装扮：一头利落的短发，一身的西装西裤，纤细的眉毛下是一双锐利的双眼。
只见那双眼睛带着丝丝笑意扫过全场，才缓缓启口道 ，“《偶像梦工厂》特别直播正在进行中。终于在今晚，由各位投票选择的七位成员即将出道。”
接着顿了顿，开始介绍起投票规则，“根据上一周网上投票和今晚现场直播短信投票来决定最终出道的7位成员。直播文字短信投票视为七票，同一部手机只能投给一名练习生。接下来的出道评价表演将是各位投票的基础。”
台下开始有骚动起来，许多选手亲友团或者购票进来的粉丝开始跃跃欲试，心中早就有了投票的人选。
“看来今天大家的热情很高涨呢，”艾宁脸上的笑意更深，紧接着一转，转向了大多数粉丝更为关心的话题，“通过官网大家上传了很多包含爱意的名字，代表了即将出道7位少年的组合名，而现在公开《偶像梦工厂》最终出道的组合名是…………”她非常“标准”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
“LIMIT BREAKER！”
待一阵强劲的BGM逐渐减弱后，艾宁看了一眼手中的稿子，宣布道，“那么，《偶像梦工厂》总决赛正式开始，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观众席的荧光海骤然熄灭，全场陷入吞噬一切的黑暗。上千人的呼吸声凝滞成一片真空，唯有应援棒残存的光点在深渊里微弱闪烁，像濒死的星火。
谭光所在的小组是第一个上场的，感受着聚光灯的暖光骤然打在自己身上，心跳与鼓点共振。谭光感到丝丝的紧张爬上肩头，却不是因为接下来的表演。因为一般能上台的表演都熟烂于心了，组内队员们默契地接着歌词，变换着队形，可以说依照着肌肉记忆完成了整场表演。
剩下两组的表演也很精彩，可谭光却没有心思去欣赏，大脑一片空白时，只听得台下掌声雷动。
《偶像梦工厂》有个特殊的环节，就是在每个选手被淘汰离场后，都会放其开始录制前提前制作的告别录，而大多数告别录都是公司套模板请人剪辑的励志回忆录，一来是为了给节目增加点煽情的部分，达到所谓节目效果。二来是为了给未出道的选手增强粉丝粘合度，通俗来说就是圈粉。
节目组为了拖延宣布出道名额，吊足观众的胃口，在总决赛把播放告别录的环节提前调在表演结束后，而视频的播放顺序是按前一周的综合排名依次播放的。
所以最先播放的告别视频是综合排名第一的列夫。
“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优秀的音乐人，让更多的人听到我的声音……”视频是一段标准的成长回忆录，开场的小男孩看起来才不过**岁。
接下来的6个视频诸如此类，都是以一个小男孩儿的对未来梦想开场。让人不禁感慨道，现在的社会环境真的是越来越卷了，以后走偶像这条路的年龄卷势不会要卷到娘胎里面吧？
而到晏明朗的就画风突变了，只见他手拿一杆手机自拍支架，站在熙熙攘攘的人流中，“要告别了，不知我现在的综合排名是多少呢？眼看着这告别视频就要上交了，而我的午饭时间也到了，所以就在这条美食街解决一下吧。”
他边说着边走进一家螺蛳粉店，点了碗招牌螺蛳粉和一瓶豆奶，边吃边跟观众唠嗑，唠着唠着眼见的唠够了时长，便砸砸嘴开始进入了正题，“无论是留下还是离开，希望大家都能像我现在这样吃好喝好，相信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不是，你就这么边录边吃，不怕熏着观众的眼睛嘛？晏明朗把告别视频整成了吃播vlog，不过也误打误撞吸引了许多眼球。
而轮到谭光更是…………画风清奇。
视频中，似乎有人站在聚光灯边缘的阴影里，尽管看不到他的面容，但依稀能分辨出他身上穿着一套鲜艳到刺眼的紫绿色西装。他正在一丝不苟的抚平西服前襟的微小褶皱，接着轻轻调整了一下领结的完美角度，确保每一寸都无可挑剔。随着一段诡迷的前奏响起，他缓步踱至舞台中央。
这时候屏幕前的观众才看到他的面容。
只见大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画着狰狞笑容的小丑，那张瘦削到近乎嶙峋的脸庞，被一层惨白的油彩彻底覆盖，如同剥落的旧墙皮，掩盖了底下真实的疲惫与病态，却又将所有的骨骼线条和肌肉抽搐暴露无遗，惨白的面具下，是一双燃烧着疯狂与解脱的眼睛——巨大、深陷，眼周被浓重、肮脏的蓝色油彩晕染，如同淤青，又像永不干涸的泪痕。
而最刺目的是那抹咧到耳根的笑容：用鲜血般浓艳、劣质的猩红油彩粗暴地涂抹上去，形状夸张扭曲，边缘甚至有些晕开和龟裂。这笑容并非欢乐，而是一道凝固在惨白面具上的、充满嘲弄与痛苦的永久裂痕。
站定后，他并未急于开始，而是用带着白手套的双手轻轻拂过西装的袖口，仿佛在拂去最后一丝尘嚣。这期间他一直盯着屏幕，从未移开目光。平静又疯狂的目光似是透出屏幕扫过全场深邃的眼神仿佛在无声的牵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和心神聚焦于他。
终于他优雅的向观众鞠了个躬，张开了双臂：“亲爱的观众朋友们，自我介绍一下，我是一位…………小丑。”
紧接着镜头一转，一间昏黄却盈满温馨气氛的房间中，甜美的童谣哼唱声轻轻流淌，玩具兵列队踏过散落的药瓶与撕碎的诊断书，糖霜般旋律裹着尖锐的痛楚。
不断重播的电视雪花屏里闪过童年合影，小丑一拳击穿屏幕，电流缠绕手臂时——裂痕中浮现的却是母亲哭泣的眼睛。
此时，饱和度炸裂的糖果色房间突然断电，仅剩一束青蓝顶光劈下，将小丑的侧影钉在斑驳砖墙上，像一尊悲伤的荧光雕塑。
小丑隔着落地窗玻璃与自己对望，吐出的热气在触碰镜面时碎裂成‘HELP’字母。
接着镜头如醉汉般摇晃，从霓虹浸染的雨夜天桥俯冲而下，定格在小丑溅满泥点的皮靴特写，下一秒又猛地切向破碎橱窗里扭曲的倒影。
回忆片段泛着老电影般的昏黄，现实场景却是刺目的冷白荧光，色彩成了切割记忆的刀锋。
而这还仅仅只是前调。
主歌部分的歌词嘶吼着‘火焰’，画面却是深海：小丑在水压中缓慢蜷缩，氧气泡从唇间绝望逃逸。
特写手心反复描摹的姓名，随海水冲刷消逝。下一镜却是焚烧的信纸灰烬粘在睫毛上，随眨眼如黑雪飘落。
间奏的小提琴独奏的颤音化作寒风吹过空荡走廊，遗落的乐谱纸页在风中翻飞如挣扎的白蝶。
副歌降临的瞬间，所有奔跑的路人突然定格仰头，唯有一片红气球挣脱孩童的手，逆着重力向铅灰云层飘升。
合成器音浪如液态金属流淌过屏幕，低音鼓震动时地板裂缝里迸出猩红火星。
镜头从霓虹街道追逐到天台，当反派扯下头套露出小丑脸孔时，无人机镜头猛然拉升，展现整个城市竟是巨大迷宫沙盘。
鼓点每炸响一次，画面便抽搐般切换：飞散的扑克牌/爆裂的玻璃杯/倏然睁开的瞳孔——剪辑的刀刃踩着贝斯节奏起舞。
婚礼蛋糕甜蜜旋转的镜头，与急诊室心电监护仪的绿色直线交叉剪辑——生命欢歌与死亡静默在同一个四分音符里相撞。
音乐骤停，耳鸣般的寂静。
小丑跪在霓虹街道中央，雨水中漂浮着撕碎的西装、 散落的钞票、没有签署名字的支票与合同。
只见小丑拾起一片写满“权力”的纸，盖住脸——
油彩笑容从纸背渗出，在雨中愈发明艳刺目。
镜头切回开场前只有一束聚光灯的灰暗，只见谭光深深一鞠躬——姿态优雅如天鹅垂颈，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唯有他白手套指尖划过的空气微澜。
…………诚挚的小丑，向您告别。
谭光的视频，让之后的视频都显得索然无味。
谭光有信心自己能进入决赛，并且更有信心谭世冥会搞事情，于是他将一部告别录拍成了一部隐晦的MV。
他录这视频不仅是为了为自己争回一些风评，更是为了……孤注一掷！
小丑赌赢了！
网络直播的投票几乎压倒性的投向谭光，而谭世冥在向来控票已经来不及了。
谭光的综合排名直线上升。
当重新坐上综合排名第一的座位时，谭光还有不真实的感觉，他平静的发表出道感言，他平静的跳完成团舞，平静的喊出那句“我们成团了”，平静的回到宿舍，关上门。
一切如常。
仿佛只是一次超高强度的训练结束了。
是吗？谭光看着镜中的自己画着一张狰狞的小丑笑脸，眼泪从眼角溢出，在脸上的油彩上划出道道水痕，像是蜡烛在燃烧。
还是很感动不是吗？